“就算你說的全是真的,我現在無憑無據說出去也沒有人信啊?”顏墨婉蹙眉,輕輕劃掉了劉瑞希緊緊扣住自己雙臂的手。
屋子裡昏暗得緊,一些貴重的瓷器早被李連芳派人來搬走了,只剩下一張牀和幾張破舊的杏木桌子。
“這有一個辦法,我早就計劃好了,王夲並不是孤家寡人一個,他還有一個病重的母親。這只是他的養母,而且雙目早已經瞎了。王夲十分疼愛他的母親,聽說王夲每月都會回去一次。”劉瑞希側着身子,瞧着昏暗的銅鏡,左手食指敲打着微微上翹的下巴。
顏墨婉一聽,急了,聲音立即提高了,“你是說,讓我利用王夲對他養母的感情,威脅王夲,讓他承認孩子是他的而不是大爺的?”
“墨婉,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會想不明白吧!”劉瑞希深深吸了一口氣,細長的眉毛輕輕向眉心一擠。
“我這般做,與你們有何區別,豈不也成了心狠手辣之人?”顏墨婉有些動怒了,雙手放在身側,扭頭細細瞧着劉瑞希。
“呵呵呵呵……心狠手辣之人。只要是進了庹家的女人,就得放下清高的架子,你不心狠,就是別人對你狠,而且還沒有心,只有狠。”劉瑞希眉頭蹙得緊,意味深長的瞧着顏墨婉。
顏墨婉扭頭,瞧着劉瑞希的雙目,一雙漆黑的眸子讓人琢磨不透,“不……我不能這麼做。”
“呵呵呵呵……我猜你也不會這麼做。只是,我進庹家大門的時候,也是一個不經世事的姑娘,一心只想着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至於要過什麼樣的生活,那並不在意。”劉瑞希雙目瞧着漏窗外的月季花在微風裡輕輕搖曳,似乎瞧見了自己幾年前的光景。
“二姨太今個兒讓我冒險前來,就是爲了和我閒話家常嗎?”顏墨婉心頭十分痛,瞧着面色憔悴潦倒的劉瑞希,心頭十分惋惜,但是心頭更多的還是恨和怨。
劉瑞希搖着單薄的身子,踱步至牀榻之前,翻開枕頭,從下邊兒取出一個灰色的錦盒,慢慢兒打開。裡邊兒是一塊兒肚兜,紅色的牡丹,大紅色的肩帶。
“這……這不是大太太的……”
“是啊,有這肚兜大太太她是百口莫辯了,在庹家誰都曉得只有大太太的肚兜和衣物上才能繡牡丹花兒。至於老太太衣服上,繡着的都是山茶花和鳳凰,其餘的妾室麼,只能繡鴛鴦和一般的花朵兒。”劉瑞希低垂着頭,將肚兜拿在手裡,細細的瞧探一番。
“這……這……這是怎麼來的,萬一庹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懷疑是我偷了大太太的肚兜呢,那我豈不是抓雞不成,倒丟了一把米?”顏墨婉雙目睜明,瞧着劉瑞希雲淡風輕的模樣兒。
“呵呵呵呵……這是那日李連芳匆匆忙忙的,居然將肚兜落在小閣樓了,而且碧青那次也說了李連芳那件繡着喜鵲鬧杜鵑的那件肚兜不見了,說甚是心疼得緊。王夲定會認識此物,若是拿出來一對質,定會穿幫。”劉瑞希擡起右手,撫摸着肚兜上的那隻喜鵲,紅色的嘴殼格外刺目。
顏墨婉咧開嘴,露出一絲清寒的笑意,窗外的一絲潮溼的風拂進來,鬢邊的發輕輕飛揚,“二姨太是要將此物交給我麼,你憑什麼認爲我會幫你?”
“因爲,幫我也是在幫你自己。聽說蒯家有難,而且是李泉福在背後搞鬼,若是扳倒李連芳,對蒯家也是極有好處的。”劉瑞希收起盒子,雙手託着,慢慢兒站起來,側着頭,一雙眸子細細的瞧着顏墨婉。
顏墨婉緊眉,轉過身子,“二姨太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嘛!看來,禁足一事對於二姨太來說,只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四姨太,你趕緊離開吧,再過一會兒,廚房的婆子該送晚飯過來了!”一個丫鬟在漏窗旁側,細聲說道。
“墨婉,這盒子就交給你了,做不做全憑你思量。”劉瑞希踱步至顏墨婉的跟前兒,將錦盒放在顏墨婉懷裡,細聲道。
顏墨婉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錦盒,轉身便踱步出了門兒,在門口處停住了腳步,微微側頭:“二姨太,我不是幫你,我們也不是結盟,是互相利用而已,並沒有情誼。”
劉瑞希瞧着顏墨婉一襲下人的衣服,慢慢兒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嘴角咧開,是在嘲笑顏墨婉還是在嘲笑她自己,她也不清楚了。
剛剛踱步出了菊香閣,便瞧見李連芳挺着肚子,虛張聲勢的在哪裡對着下人發火兒。顏墨婉正準備離去,突然瞧見了尹碧華也在旁側,便躲在柱子後邊兒不敢出聲兒。
“娘!現在庹家的下人,是越發的耍懶骨頭了,你看連一盆花兒都澆不好。”李連芳左手輕輕放在稍稍隆起的小腹上,右手指着跪在自己跟前兒瑟瑟發抖的一個丫頭。
“下人就是命賤,教訓教訓就得了,你千萬不要動氣,小心肚子裡的孩子,若是你能爲庹家但下長孫,那這整個庹家就是你的了。”尹碧華聲音極高。
“娘,我只不過是庹家的媳婦,這一切還得聽孃的。”李連芳轉過身,瞧着尹碧華,微微低頭。
“將這丫鬟杖責三十,然後拉去雜役房吧。”尹碧華淡淡的說了一聲兒。
“慢着!”顏墨婉最見不慣庹家這般欺辱下人了,尤其是李連芳,素日裡最瞧不起這些下人了。
李連芳和尹碧華轉身,一瞧是顏墨婉,不禁冷笑道:“四姨太,恐怕你在庹家還沒有管理內宅的權利吧。”
李連芳斜着雙目,瞧着顏墨婉。顏墨婉深深吸了一口氣,瞧着旁側折斷的牡丹花兒,“我親眼瞧見了,這花兒原本就折斷了,並不是這位丫頭弄斷的。我不是要管,凡事都講求一個理字,庹家是大戶人家,就更應該做到禮義道理。”
“顏墨婉,你這是在教訓我麼,我說有就是有,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在庹家,現在還是我說了算!”尹碧華左手拿着杏木雕鳳柺杖,使勁兒的敲打着石板路。
李連芳慢慢兒踱步過來,瞧着顏墨婉,一襲丫鬟打扮,手裡的錦盒死死扣着,“四姨太,你這副打扮是幹什麼去了?”
顏墨婉低下頭,一瞧,才發現自己方纔太心急了,身上還穿着戀蝶的衣服便疾步過去了,“這身兒打扮,還不是拜你大太太所賜,若不是你們李家利用蒯家,我也不用到處奔波。”
地面兒上溼漉漉的,那個丫鬟還是跪在地面兒上。李連芳瞧着顏墨婉,踱步過來,左手緊緊的拉住顏墨婉的右手,“我不僅要害蒯家,我最重要的是要害你。”
顏墨婉瞧着李連芳漆黑的眸子,李連芳聲音極其細,幾乎貼近了顏墨婉的耳朵。突然李連芳將顏墨婉一推,自己身子往後一仰,整個身子倒了下去。
顏墨婉身子本就弱,哪經受得住李連芳這麼用力的一推,整個人也往後仰了去。
“啊!娘!”李連芳故意叫了很大聲兒。
“連芳!”尹碧華扭頭,驚呼道。
“大太太!”跪在地上的丫鬟——小桃,站起身子,接住了李連芳。身側的那盆牡丹花兒,被小桃打翻。
顏墨婉重重的倒在一個人的懷裡了,手裡的錦盒飛得老遠,顏墨婉緊忙起身,一瞧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王夲。
“四姨太,沒事吧?”王夲低下身子,將錦盒撿起來遞給顏墨婉。
顏墨婉瞧着王夲,心頭一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面頰緋紅,“謝謝你。”
“連芳,你沒事兒吧!”尹碧華緊忙過去,攙扶着李連芳。
李連芳直起身子來,右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一步一步緊逼至顏墨婉跟前兒,“你居然推我,不就是冷言幾句麼,你至於這麼歹毒麼?”
尹碧華扶着李連芳,雙目睜得大大的,扭過頭,瞧着顏墨婉:“顏墨婉,同爲庹家的姨太太,你怎麼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等事來呢?”
顏墨婉蹙眉,輕輕冷笑一聲兒,“真是笑話,你們庹家的人都只會用這些小把戲嗎?下次,能不能換一個花樣兒。”
尹碧華瞧着身側的小桃,低垂着頭,左手已經被花枝劃破了皮,鮮血直流,“你就還是留在這裡做活吧,下去包紮一下。”
“是,老太太。”小桃說着望了顏墨婉一眼,便轉身踱步離去了。
尹碧華瞧着顏墨婉面色通紅,跟王夲站得極其緊,皺眉利索的過來,一個響亮的耳光在狹小的巷子裡格外的響亮。
“啪!”顏墨婉立即捂住自己的面頰,停頓了一會兒,直起身子來放下自己的左手,面頰緋紅。
尹碧華瞧見顏墨婉肘際間的那顆黑痣,心頭一顫,記憶裡,她妹妹的手上也有着這麼一顆痣。顏墨婉面頰留着眼淚,雙眸倔強的盯着尹碧華,雙手死死的扣着錦盒。
一會兒,顏墨婉使勁兒的搖了搖頭,發瘋了似的,“我的耳朵,我的耳朵,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