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瓦粉牆青石巷,綠蔓紗窗,風中白鴿飛,輕輕落樹梢,雨滴晶瑩似珠玉,淋溼了江南柳。
清晨,信子鎮在霧氣朦朧中醒來。昨個兒剛剛下過雨,今兒的天晴的甚好,今日可是蒯家繡娘出繡閣的日子。
蒯家繡娘墨婉自小在蒯家長大,是蒯家繡莊的掌舵人。她的蘇繡兩年繡一副,那蘇繡是栩栩如生,宛若波光裡真實的畫面般,價值連城。
蒯家在江南是數一數二的大戶,早年做茶葉生意發家,幾代起興,仍是蒸蒸日上。如今墨婉的蘇繡又名聲在外,蒯家,早已如日中天。
今日是蒯家的大好日子,蒯家的下人們早在天未亮之時忙碌了起來,等在商界的各位朋友將持賀禮遠來道喜。
庹家也不例外。
在江南蒯庹兩家始終勢不兩立,但沒有人能打聽到其中的原因。有人說,那是因爲倆家同時在做茶葉生意,有人說,那是蒯老爺和庹老太太之間的恩怨但具體是什麼事,沒有人能說得上來,只知道這些江南的大戶們,都有不可說的秘辛。
庹家的庹老太太伊碧華早早的起來梳洗打扮了,“香兒,去把那隻紫色的簪子拿過來,整日裡帶着這隻翡翠素簪真是瞧着有些厭煩了!”
“等等,香兒你說我一把年紀了戴着這麼豔麗的簪子會不會有些太張揚了!”庹老太太左臂輕輕的撫摸着自己已經白了許多的發,眉頭稍蹙。
香兒倒是體貼,也十分的伶俐,明眸素齒:“太太您是韻味十足、體態丰韻,瞧上去仍是十分的有魅力,想必在年輕的時候,定是閉月羞花之貌!”
庹老太太開懷大笑:“香兒真是伶俐,今天我就戴這隻紫玉簪子了。”
香兒幫庹老太太戴着紫玉簪子,庹老太太沉吟:“年輕的時候……”。
老太太彷彿陷入了回憶,嘴角有一抹不可察覺的微笑。
“太太,您瞧,你的美貌倒是遮住了這紫玉簪子的光芒!”香兒雙手搭在伊碧華的肩上瞧着鏡子柔聲細語道。
“庹家上上下下,就你會哄我開心,去,把那件繡了金菊的上衣取來,今日我要穿那一件。”庹老太太慢慢的站起來,嘴角一絲淡淡的笑意,像一朵盛開的紫色曼陀羅。
“太太倒是許久未穿那件上衣了,今日怎麼就想它來了!”香兒說着便去取了。
“怎麼,嫌棄我這老太太了!”庹老太太轉過身雙手撫了撫頭髮。
“奴婢怎麼敢呢,幸虧香兒把老太太的衣服都規制了。您瞧,這是春日的上衣,這是夏日的裙子,檀木櫃子裡是冬日要用的蠶絲棉被,還有這錦繡盒子,裡面裝的是老太太最喜歡的和田玉。”香兒取出衣服幫老太太換上,還細細的嘮叨不停。
庹老太太甚是喜歡香兒,常常誇她心靈手巧,是真真兒的“貼心人”。
“老太太,王貴說,人已經在蒯家門口的茶樓裡了,問太太什麼時候出發。”屋外一個小丫鬟細聲細氣的說。
庹老太太難得露出欣喜笑容:“候着吧,再多給些賞銀。香兒,咱們現在就走。”
蒯家門前高高的掛着兩個大紅燈籠,今年顏墨婉繡的《陶春圖》,是給龍泉鎮的肖老爺的。肖老爺在江南也是大戶,若果肖家敢說是第二,江南就沒有誰敢說是第一。這副《陶春圖》,是肖老爺畫重金買下來送給自己心愛的六姨太的。聽說在一年前就付了大半的定金了,今日肖老爺前來取繡作,除了拍下全款,保不齊會再出一筆“辛苦費”。
蒯府的大門呈八字形朝東大大方方的開着,信子鎮有名的的老闆都前來祝賀。
綢布莊的錢老闆見着剛進門的庹老太太,迅速地走上前去:“這不是庹老太太嗎,辛會幸會!”
庹老太太瞧了瞧蒯老爺,轉過身去笑着道:“綢布莊的錢老闆今日也來湊熱鬧了,看來這兩年纔出的繡作是個珍品吶”
“茶魁庹家,久仰庹老太太大名!”周老闆巴結着過來,獻媚的笑。
庹老太太有些不愛搭理,取笑道:“今日你的米生意不做了,也來湊湊熱鬧!”
周老闆一手放在身後,一手比劃着:“庹老太太真是取笑了,我們那點小生意,若不是蒙庹家照顧,哪還有餬口的機會啊。”
一陣響亮的鞭炮聲響起,衆人朝大廳走去。蒯老爺今日裡特別高興,瞧着庹老太太也溫和的笑了笑。
“開繡閣,繡娘出繡閣!”一男丁敲着鑼,扯開嗓子吼道。
緊接着一陣清脆的鞭炮聲在蒯家大院兒裡響起,似乎今日的鞭炮聲格外的響亮,震的蒯家的一磚一瓦都顫動了。隔着青白色的煙霧,庹老太太瞧着滿臉笑容的蒯老爺嘴角一勾,一絲詭異的笑容讓人瞧着感覺格外的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