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青衣男子對着顧玦抱拳稟道,“那位小神醫是永定侯楚令霄的庶女,在楚家的姑娘中行二。”
永定侯的庶女?
顧玦右手的手指微弓,輕輕叩着茶几。
據他所知,永定侯府裡應該無人習醫,這小丫頭最多十二三歲,小小年紀怎就習得這一手好醫術?
她僅僅幾針,就緩解了他的傷痛。
自他受傷後,這些年深受舊傷的折磨,看過不知道多少大夫,她是第一個這麼輕易就能對症的人!
青衣男子垂手立在一旁,接着稟道:“屬下還發現有忠勇伯府的人在悄悄跟着她,讓屬下打暈丟一條巷子裡頭了。”
說着,他又補充道:“王爺,屬下感覺,在半路的時候,那位楚二姑娘似乎是察覺了屬下。”
“……”顧玦劍眉一挑,饒有興致地朝他看去。
青衣男子便把當時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最後道:“當時,她朝屬下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並沒有試圖甩掉屬下,直接就回了永定侯府。”
“之後,屬下又悄悄潛進了侯府,親眼瞧見府裡的下人都喚她二姑娘。”
有點意思。顧玦微微挑了下眉頭,想起方纔在濟世堂,她也是很敏銳地發現了外面有人。
莫非是因爲習醫之人都耳聰目明?
她明明已經發現了風演,卻既不避也不讓,還是大大方方地“主動”曝露出身份,這應該是想向自己證明,她對自己沒有惡意?
薛風演稟完後,靜待顧玦的吩咐。
“風演,你暫且就先跟着楚二姑娘。”顧玦輕描淡寫地吩咐道,“莫要讓人打擾到她。”
顧玦的意思是,若是再有像忠勇伯府那樣,試圖打探她身份的人,讓他一併收拾了。
“是,王爺!”
薛風演抱拳應命,退了下去。
顧玦清冷的目光落在了書案上的一個紫色香囊上,伸指將它的繫繩挑起,手指微微晃了晃。
那個小巧的香囊就隨着繫繩在他掌下來回搖晃着。
照理說,這位楚二姑娘是永定侯府的人,她知道了他的傷病,應該是件挺麻煩的事。
但是,不知爲何,顧玦一點都不擔心她會把這件事說出去,許是因爲第一次看到她時那雙含淚的鳳眼,許是因爲方纔在濟世堂,她機敏地幫他隱瞞了病情,又許是因爲她看着他的眼神嬌憨純淨,讓他想起了他過去養的那隻貓兒……
“王爺。”這時,莫沉端着一熱騰騰的湯藥進來了。
這碗湯藥是按照楚千塵開的方子抓的,方纔莫沉親自去熬的。
黑褐色的湯藥隨着升騰而起的白氣散發着一股草藥特有的苦味。
顧玦接過白底藍花的藥碗,試了下溫度後,就仰首一口飲盡。
溫熱的湯藥從他的喉嚨滑入腹中,不多時,他的四肢也隨之溫暖了起來,昳麗的眉眼舒展開來。
這天晚上,顧玦一覺睡到了天亮,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安穩了。
這藥一連用了三日,顧玦能夠感覺到自己冰冷的身軀彷彿有了一絲暖意,那日日夜夜伴隨着他的噬骨之痛也似乎緩和了一些。
這一日,一早用過了藥,顧玦一人一騎就出了門。
顧玦自回京後,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宸王府閉府不出,皇帝宣召了他幾次,他都置之不理,唯二的兩次出府都是去了濟世堂,其中一次還囂張地折斷了忠勇伯三子的手臂。
顧玦的一舉一動,被整個京城所關注。
在衆人的矚目中,顧玦直接策馬出了京城,去了城外的三裡亭。
三裡亭中空無一人,只有一匹棕馬在旁邊愜意地吃着草。
顧玦擡眼朝亭子旁的一棵大樹望去,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紫袍青年正倚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嘴裡銜着一根草,一條小腿隨意地垂下,悠閒地一晃一晃的。
“九哥!”
紫袍青年一見到顧玦,就興奮地揮了揮手。
也不用顧玦拉繮繩,他胯下的黑馬絕影已經自己走到了樹下。
“九哥,我等你半天了,怎麼纔來!”秦曜輕巧地從樹枝上一躍而下,落地時,悄無聲息。
他鴉羽般的頭髮在後腦綁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一躍而下時,馬尾也隨之飛舞,顯得恣意張揚,臉上始終掛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秦曜是南陽王世子,從七年前就留在了京城爲質,前些日子南陽王重病,皇帝便允其回去侍疾。
顧玦今日出城就是爲秦曜送行。
“你的赤驥呢?”顧玦一見面,第一句不是問候秦曜,而是問起了他的馬。
秦曜今天帶的馬不是他常騎的那匹紅馬赤驥。
秦曜把原本咬在嘴裡的那根草拿了下來,餵了絕影,道:“赤驥恰好病了,我一早看它精神不濟,捨不得它長途跋涉,就臨時換了這匹。”
顧玦微微蹙眉,從馬上一躍而下,把繮繩交給了秦曜,“你此去荊州千里迢迢,還是騎絕影去吧。”
絕影是一匹萬里挑一的良馬,可日行千里,不知疲倦。
秦曜眼睛一亮,一點也不跟顧玦客氣,“九哥,你可真大方!”
他接過了馬繩,又諂媚地餵了絕影一顆糖,“絕影,你就跟我跑一趟荊州,我保證一定把你安然無恙地送還給九哥!”
“嗯,這樣吧?這趟去荊州,我順便給你找個媳婦,當作報答你好不好?”
秦曜自說自話,絕影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高傲地打了個響鼻。
“……”顧玦失笑地勾了勾脣,笑意自眼底蔓延到眼角眉梢。
秦曜從來不是一個婆婆媽媽的人,既然見了人,也不就不再久留,身輕如燕地飛身上了馬,動作利落漂亮。
“九哥,那我就先走了!”
秦曜一夾馬腹,對着顧玦揮了揮右臂,策馬而去。
絕影飛馳而去,一騎絕塵。
顧玦望着秦曜的背影,眸色漸深。
南陽王病重,荊州那邊以八百里加急連續送來了三封信,皇帝才勉強同意放人,也不知道南陽王現在的病情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