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志剛呵呵一笑:“五叔這也太客氣了吧!”顧家與王五叔左鄰右舍的,平日裡關係親,家裡有好酒好肉都會給對方送一份,顧志剛雖然嘴上說,可是臉上卻什麼異樣也沒有,端着碗就進了廚房。
等顧沉香就着熱水洗了手,顧志剛把飯桌一支,擺上飯菜,叫顧沉香吃飯。
“昨天拿到藥了嗎?”顧志剛夾了一筷子雞肉放到顧沉香碗裡。
顧沉香美美吃了一口,才嗯了聲:“昨天吳大娘就給我包好了,今天我去大院,大娘又另給了我幾樣藥,叫我一併熬了喝。”
顧志剛仔細瞅了瞅顧沉香,道:“這藥雖然有些貴,可是你喝了兩月,這精氣神越來越好,上次我問過吳大娘,說你只要堅持服用,這病遲早會好。”
顧沉香忙順着顧志剛的話點點頭,這先天性心臟在科學發達的21世紀都治不好,更何況這古代了,不過有希望總比沒希望的好,而且顧沉香也感覺到這兩個月,她的確要好了許多。
吃過飯,休息了半個時辰,顧志剛就去田裡做活。顧家兄妹倆沒自己的田地,一直租種着別人的地,這兩年顧志剛長大了,力氣也見長,去年又從王家大院多租兩畝地,兄妹倆的小日子過的還不錯。
顧沉香早前也想跟着顧志剛去田裡做農活,可是顧志剛就是不準,顧沉香去一次顧志剛就發火一次,三番兩次下來,顧沉香也知道這是顧志剛心疼她,索性她就不去田裡幫忙,自己窩在家裡做些女紅,打幾條絡子。
申時前後,芳姐來家裡做客。
顧沉香給芳姐倒上熱茶,笑道:“芳姐,你下午不去田裡了?”
“田裡有大牛二牛在呢,用不着我。對了,白貨郎回去了。”芳姐盤起腿坐在炕頭上,仔細看了看顧沉香放在繡線籮裡的東西,一副受打擊的樣子,“香姐兒,你不要和我說,這是你做的衣服?”
顧沉香擡頭,見芳姐抖開一塊有些亂七八糟的料子,臉一下紅了,忙着搶過匆匆塞進被子裡,她紅着臉不好意思的開口道:“我……我這針腳是有些亂了,不過慢慢練總會越來越好的。”
芳姐見她一臉嬌羞,“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嗯,這些年你身子不好,這繡針也沒摸過幾次,能做成這樣,已經……已經不錯了。”
顧沉香前世除了繡過十字繡,像什麼裁衣服打毛線的都不會,前個月去鎮上給顧志剛扯了一塊布,她就一直尋思着給顧志剛做件冬衣,可她也知道她那手藝實在拿不出手,這些日子她就拿了一件舊衣服來練手藝,原是想着等她手藝好一些,就好好給顧志剛做一件冬衣。
芳姐知道顧沉香臉皮薄,也沒繼續打擊她,有一茬沒一茬的說着閒話,等顧沉香打好兩個絡子,芳姐突然問了一句:“香姐兒,你看我家二牛怎麼樣?”
好好的,怎麼突然扯上王二牛了?顧沉香不解的擡頭向芳姐看去。
芳姐呵呵一笑,臉上有幾分尷尬,清咳一聲,芳姐又問:“香姐兒,眼瞅着你馬上就要及茾了,你……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該怎麼辦呢?”
以後?顧沉香還是不明白,之前不是在說王二牛嗎?怎麼突然又說到她及茾的事情?
好半天她才猛然反應過來,瞪大眼睛看着對面的芳姐,顧沉香張口便問:“芳姐,你是來當說客的嗎?”原諒她這麼半天才反應過來,不論是前世還是後世,顧沉香生命中就不曾出現過“愛情”這玩意,芳姐這意思再明白不過,她要是不懂就是傻子了。
芳姐尷尬而笑,半天都吱唔不出一個字。
而顧沉香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遲疑半晌,她才小聲道:“芳姐,二牛哥是好人,可是……可是我一直當他是哥哥。”
話到這個份上,芳姐也只得道:“二牛這人呀老實本份的,人又善良能吃苦,其實……其實你和他相處長了,就明白二牛這人真是個好人。”
顧沉香在臉上勉強擠出一笑,她知道芳姐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可是還是那句話呀,她對二牛真心沒感覺,最主要的是感情這種事情一向不能勉強,二牛是好人,可她不喜歡呀。
想了想,顧沉香道:“芳姐,我明白你意思,這事……這事以後再說吧。”
芳姐有心再替自家二牛說兩句,可是見顧沉香臉色不好,這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得在心中幽幽輕嘆。芳姐見線籮裡有幾個花樣,隨手拿起,一看不由一驚:“香姐兒,你這花樣子是打哪來的?”
顧沉香看了一眼,道:“哦,這是我沒事自己瞎畫的,怎麼?是不是有什麼不妥?”顧沉香前世是學畫畫的,畫幾個繡花樣子那還不是隨手拈來之事,只是看芳姐一臉驚訝,她不免有些擔心會不會是她畫的東西犯了某種忌諱?
的確,芳姐先是吃驚,既而是掩不住的高興:“香姐兒,這花樣畫的可真好,大方又漂亮,能……能借我用用嗎?”
顧沉香見芳姐是一副想要又不好意思開口的神色,忍着笑,忙道:“芳姐,咱們什麼關係呀,你若喜歡,這幾個花樣你全拿去用吧。”
顧沉香畫的那幾個花樣,芳姐還真全都喜歡,原本也只是想着要一個花樣回去,沒想到顧沉香卻如此大方,芳姐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顧沉香來到王家村兩個月,平日裡和小媳婦大嬸子接觸的多,也知道這村子裡要是哪家的女人得個好花樣,都愛藏着掖着就想着獨一份,如今她一下就給芳姐好幾個花樣,芳姐一時之間不知道是高興傻了還是苦惱要先繡哪個花樣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
“香姐兒,這……你看這有四五個花樣,你全給我,那你……那你做衣服用什麼花樣呀?”芳姐看着手上的花樣,哪一張都捨不得放下。
這樣的花樣顧沉香隨手就能畫好十幾個,可是她怕說出來更是把芳姐嚇倒,想了想,顧沉香道:“芳姐你也知道我那針線活是要多丟人就丟人,這麼好的花樣子放在我手裡就算是糟蹋了,你手巧,繡出來的東西在咱們村也是數一數二的,這花樣在你手裡纔算得其所,你要是再和我客氣,就不是我的好姐姐了呀。”
芳姐見顧沉香說的是情真意切,也知道這是顧沉香一番好意,她要是再推三阻四,反面顯得小家子氣了。
“得,這花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咱姐妹倆,的確說那些客氣話反而生份了,改明我給你做兩件裡衣,外面買的可不如自己做的舒服。”
顧沉香唉喲了一聲,笑嘻嘻的道:“幾個花樣子就換兩件裡衣,這買賣合算,姐,你別可出了門就不認帳呀。”
芳姐瞪了她一眼,伸手輕點了下她的額頭,道:“尖牙利嘴的,看我怎麼收拾你。”說完,撲過來就撓顧沉香的癢癢。
姐妹倆說說笑笑的,坐了一會,芳姐就起身告辭。
瞅着一會顧志剛就要回來,顧沉香也沒留芳姐,把芳姐送出門,她轉身進廚房開始準備晚飯。
可顧志剛卻比往常晚回了近一個時辰。
顧志剛進門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竈上的飯都熱了一遍了。
“哥,怎麼纔回來?”顧沉香忙着把飯菜擺上桌。
顧志剛呵呵笑了兩聲,然後一臉神秘的道:“香姐兒,我和你說件事呀。”
“嗯?怎麼了?”見顧志剛笑得像撿了元寶一樣,顧沉香也忍不住好奇。
“香姐兒,你知道嗎?三少爺回來了!”
今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個個都和她說那位三少爺?顧沉香下午的時候也仔細想了好一會,雖然與那位三少爺有一面之緣,可真要說起來,那位三少爺長成什麼樣子,她當時可一點也沒有看清楚。
“到底怎麼一回事?”好端端的提起那位三少爺,莫不是他給了顧志剛什麼好處不成?
坐到飯桌前,顧志剛先扒了口飯才道:“這不三少爺回了大院,說大院裡人手不夠,王家準備招家丁,我……我想去試試。”
啊?顧沉香半天沒反應過來,顧志剛剛剛說什麼?他要去當家丁?顧沉香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
顧志剛之前也有猶豫,回家之前他也尋思着這事情吧,顧沉香可能有意見,如今見她冷着一張臉,顧志剛大氣都不敢喘,這何止是有意見,顧沉香這是十打十的不高興呀。
久久也不見顧沉香開口說話,有幾分心虛的顧志剛小心翼翼的問道:“香姐兒,你……你覺得不好嗎?”
輕吐一口氣,顧沉香看着顧志剛認真的問道:“哥,你怎麼想着去王家當家丁?”
“咱們在王家村到底是外姓人,雖然如今世道安穩,咱們的日子比以前好過,可是咱們在王家村沒根沒葉的,我是想着去王家大院裡當家丁一來是有了靠山,二來生活上也有保障。”
顧沉香久久沒說話,如今這世道是太平盛世,即不用擔心戰爭也不用擔心大的天災,這樣的日子其實若要安心長久的過下去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她細細一琢磨倒也明白顧志剛這話裡的意思。她身上這病費銀子呀。雖然家裡吃穿暫時不愁,可也是緊巴巴的過日子,若想日子過的再好一些,比如給家裡置上一畝地,再給顧志剛討上房媳婦,現在只靠顧志剛在田地裡做農活的確有幾分艱苦。可是,一想到顧志剛要去王家大院裡給人當奴才,顧沉香這心裡就有說不出口的心酸。
“香姐兒,要是……要是你不同意,就當我剛剛那話沒說。”顧志剛說顧沉香臉色漸漸蒼白起來,不由急了。
不知過了多久,顧沉香輕嘆一聲,擡起頭,她看着顧志剛,道:“哥,這事……這事我不同意。”
顧志剛神色一怔。
“哥,咱們有手有腳的,只有努力,咱們的日子一定能越過越好。”顧沉香就不信她一個從21世紀來的人會在一千多年前的古代活不下去,她雖然沒有開天劈地的能耐,可是讓自己的生活過好一些,多賺點銀子總有路子。
人人生而平等,這句話就如同身體裡的血液一樣深深銘刻在她的靈魂中,不是說當家丁就是低賤的事情,可這不是封建社會嗎,進了王家大院當家丁,上面的人除了把你當奴才看,誰會在意你的尊嚴。再者,顧沉香也有她的私心,此時她與顧志剛都是良家子,顧志剛早些年也是進過學的,她是想等家裡條件好了,她想讓顧志剛去考功名,就算只當個秀才也好。可如果顧志剛去給人當家丁,這身份不一樣了,換句話說,顧志剛就成了賤民考不得功名。
想到這,顧沉香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看着顧志剛頗有些語重心長的道:“哥,咱們顧家早年也是書香門第,雖然這些年咱們兄妹倆過的是有些清苦了,可是最艱難的時候咱們都挺過了,難道以後咱們還會越過越差嗎?如今我也長大了,就算不能去地裡幫你做農活,我也可以做些別的事情貼補家裡,咱們以後一定能過上富貴幸福的生活。”
顧志剛本來心情有些失落,可是聽了顧沉香這番話,這心裡就像是冬天裡喝了一碗熱湯不知幾多感動與溫暖。
伸手摸摸她的頭,顧志剛道:“嗯,咱們以後一定會越過越好。”
顧沉香呵呵笑了起來,夾了些雞肉放到顧志剛碗,甜甜的道:“哥,多吃一些。”
晚上用過飯後,顧志剛早早就睡下了,顧沉香收了衣服坐在炕上,心緒不定。今天要不是顧志剛提起要去王家大院去做家丁,也許她不會這麼早意識到一個問題——如何快速致富。
俗話說的好“一分鐘難倒英雄漢”,顧家目前只能勉強度日,再加上她這個病秧子,每個月花出去的銀子就如同流水一樣,的確應該好好想想這以後該怎麼辦。想要把日子越過越火紅,不是嘴上叫上幾句就能解決問題的,關鍵是要怎麼做才能把日子越過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