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炕上的慕老爺子混沌的眸光淡淡掃衆人一眼。
旋而,慕老子朗聲道,“大孫女,你且過來。”
如此被祖父招呼着,慕雲裳斷然不敢心生怠慢,立即緊作小趨步,迎上去,“祖父,我在。”
“今天的事兒,我給你做主!你弟弟京陶的束脩,老慕家的人,不會有人存心剋扣的!”
一聲厲之後,旋而慕老爺子眼眸深處越發堅決,“我老慕家先祖好歹也是書香門第,京陶鎮上求學乃是頭一等大事,是能夠爲我們老慕家贏得榮耀的…能夠重整我們老慕家先祖的家光…”
“呵呵,去讀了,就一定能考個狀元?京陶平日裡是個蠢鈍的…能當上童生還不一定呢?”
上官婉容又開始作妖了。
“放肆!上官氏!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
陡然間,慕老爺子抓起炕上的一把沾滿灰塵的雞毛撣子,就朝着上官氏的肥大臉蛋,狠狠蓋過去。
那二嬸孃吃痛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臉,腮幫腫脹老大一塊,火辣辣的刺痛。
這二嬸孃也是活該啊!
慕雲裳眼眸深處蘊藏一朵旁人所來不及察覺的譏笑。
你看看,由祖父來教訓二嬸孃這麼一個黑心貨,自然是再好不過。
“二嬸孃怎麼就知道京遠堂弟聰明,我家京陶弟弟就蠢鈍了?”
穩穩上前,慕雲裳冷冽的目光如涼涼的霜刀一般,戳入二嬸孃的心房,“二嬸孃好歹也是老慕家的人?這就是老慕家好兒媳婦的做派?以二嬸孃如此蠢鈍無知的做派,恐怕二嬸孃腹中生下來十幾年的京遠堂弟也不會聰慧到哪裡去,又或者蠢鈍不如二嬸孃你,也未可知呀……”
“你…你說什麼?”二嬸孃咬了咬銀牙,卻無從可辯。
慕雲裳繼續一如既往毫無情面得戳破所有的一切,“據我所知,京遠堂弟在子歸學堂這麼多年,沒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卻久久考不上一個區區的童生?難道不是蠢鈍如二嬸孃你嗎?若是我弟弟京陶去子歸學堂,一定一年就是童生了……”
若是當面侮辱她上官婉容,上官婉容尤且可以忍耐,可如今,有人膽敢侮辱她的兒子。
這個,上官婉容絕對不能容忍!
“哼哼,慕雲裳,你個嫁去張家的白眼狼,這裡頭是我們老慕家的事兒,跟你八竿子打不着,不關你的事兒,以後你還是別回來了!”
二嬸孃張牙舞爪得在慕雲裳面前叫囂,“虧我家香香嫁過去白雲鎮的老劉家,還知道拿一些梯己給我們老慕家,倒貼我們孃家,你呢,嫁過去,呵呵,我們老慕家還不如養一個畜生呢!”
“住嘴吧!上官婉容!你纔是畜生!”
壓抑了這麼些年,身爲慕雲裳的親孃,鄭氏這一天徹底爆發!
從來沒有,這是鄭氏從未有過責罵二嬸孃一句的,可今天,鄭氏就罵她了。
“孃親!你好樣的!”
慕雲裳未嘗想過,孃親自打她慕雲裳死過一回還以爲孃親性子變了一點。
直到今日才知,孃親鄭氏的性子早已徹底變得強硬。
只要有人膽敢傷害鄭氏的女兒,鄭氏一定會狠狠反擊,纔不做收氣的慫包。
二嬸孃以爲自己耳朵聾了,她從來想不到,鄭氏對自己會是這樣的態度。
二嬸孃一貫認爲鄭氏性子綿軟得就跟小羊羔似的,要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何時有這般硬氣的?
似乎,二嬸孃真的叫鄭氏震懾住一般,二嬸孃眼瞳浮現一抹恐懼。
隨即,這一抹恐懼也隨之消失殆盡。
二嬸孃兩隻手叉着腰肢兒,今天倒是想要跟她大伯孃槓上,“鄭氏,你說話說好聽一點?誰是畜生!”
“二弟妹,還記得你上次跳井吧,你家京遠哥兒可是頭也不回就往深山裡頭跑,叫我們好找?京遠哥兒捨棄了他的危難的母親,豈不是畜生所爲?而京遠是你的親生兒子?兒不教母之過,上官婉容,難道你至今爲止還不肯承認自己是畜生嗎?連自己的兒子女兒也教育不好!”
鄭氏腰板兒挺得直直的,這些年,她着實受夠這般被二房的人威壓的日子。
今日,勢必要將二房籠罩在老慕家的這一片頭頂上的烏雲,盡數給催散了那纔好呢。
上官婉容以爲,一場病之後,好轉起來的慕雲裳極是難纏不已。
她更萬萬想不到,此間性子變得早已強硬的不似以往綿軟之態的鄭氏更是難纏對付。
“你纔是畜生…我何時教不好兒子女兒?”
有些心虛的二嬸孃不知道自己該拿哪些措辭出來搪塞,不住得道,“我家女兒香香別提有多孝順了,不單單孝順她爹她娘,還孝順她祖父祖母的呢。”
這話,慕老太是知道的,自從慕香香嫁過去頭幾天,就是沒有被她遠在白雲鎮劉府的劉邈夫君暴打的幾天,慕香香可勁給她帶來好吃的東西。
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慕老太也連連應付着說道,“香香是極孝順的,是我們老慕家是最孝順的,沒有人比她更孝順的。”
沉默許久的慕家老大不滿意母親的說辭,“娘,您這是在說我們家裳兒不孝順了?裳兒都把爹的腦中風都給治癒,還是二房的京遠害得爹腦中風,卻叫我們家裳兒給治好來着,娘卻說裳兒不孝順麼?”
老大慕大山性情木訥,卻不是一個傻的,雲裳是他的親生女兒,整個老慕家的人已經逼死過她一回的,妻子鄭氏如何傷心斷腸,他都看在眼底,自然不必多說。
天底下哪有親生父親不疼愛女兒的!
慕大山站在慕雲裳的前面,猶如一座大山似的沉穩入定,對上慕老太的眼睛,“娘,您這話說的過分了!”
“老婆子,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都…趕緊閉上嘴,讓我說!”
慕老爺子厭棄得深深瞪慕老太一眼,旋而衝着堂下的上官婉容道,“老二媳婦!你大嫂訓斥你訓斥得對,你就是一個畜生!兒子女兒都教不好!香香看起來‘孝順’,初嫁過去,三天兩頭沒少往着我們老慕家倒騰一些吃的,用的,使的。可我記得,除了老太婆吃了香香拿的一點,其他的東西,可全部收入你們二房的麾下吧。大房和三房他們可沒有分你的!所以,香香從夫家倒騰的那些,可算你自己一人的。跟其他人沒有半點干係。就算老婆子吃了一點,那也是該你們子孫後輩孝敬的。可你老二媳婦!你這般劃拉人家香香夫家的東西,卻叫香香慘遭人家夫君當道暴打,我說老二媳婦!你算是一個人麼?誰家的親生孃親會這般作踐自己的女兒?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你說你大嫂說你是畜生,還不是該?我看!你就是一頭畜生!比畜生還要不如!豬狗不如!”
“爹呀,您不能這樣說媳婦我呀。”
二嬸孃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如果連慕老爺子都這麼說了,那她上官婉容還有顏面繼續留在老慕家?
這是要趕她走的節奏啊,在小鄉村,被休棄的女人的名聲是最臭的呢,上官婉容說什麼,也不會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