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欲使誰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如今的壽春內外已經陷入瘋狂了,到處都是縱慾的曹軍士卒。普通的曹軍士卒倒是好點,吃完還抹乾淨嘴。但素來驕縱跋扈的青州兵可沒那個素質,不僅吃個一乾二淨,而且要求對方倒貼。
也不知道哪個光棍想媳婦想瘋了,有一個青州兵小頭領強迫一個商人小姐嫁給他,小姐父親不從,這小頭領前嘴剛喊一聲岳丈,後手卻直接劈死這名不識相的商人,強娶了商人小姐。
草草擺了堂之後,這青州兵直接端起老爺的派頭,指揮家丁搬運府邸的財貨回軍營,大言這是岳丈給的彩禮錢。
也不知怎麼,這法子一晚上便流行起來,甚至有個武衛營統領,一晚上如法炮製娶了好幾家小姐,裝的財貨足足上百車。
這名行事高調的武衛營統領,姓曹,字安民。
曹操實際擁有兩支近衛軍,一支名曰虎衛營,另一支則號稱武衛營。
虎衛營,顧名思義,就是由虎狼之士組成的親衛部隊。事實上虎衛營的人員組成確實都是由曹軍中精挑細選出的精銳充任。
曹操深諳兵貴精不貴多的道理,十分注意對精兵的選拔與培養。事實上每隔一定時間,曹軍都會在全軍範圍進行挑選精銳之士,挑選的規格至少是百裡挑一。
實際挑選中,中獎的大多是軍隊裡面的百夫長。從只管四五個人的伍長、到什長、都伯、到統領百人隊的百夫長,這些基層軍官基本都是一步一步從底層小兵摸爬滾打而來,能夠混上百夫長代表他們的素質在整個百人隊數一數二。
尤其是曹軍的百夫長,手上沒有十幾條敵酋性命,沒經歷過十餘場大戰,都沒資格當百夫長。
但是百夫長再往上的中層軍官,諸如曲長、牙將、校檢校尉,可不是泥腿子出身的大頭兵們能夠做到的位置。這些中層軍官涉及到了個人的統率與指揮能力,農民出身的大頭兵們憑藉一腔血勇只能做到百夫長的位置,戰時衝鋒陷陣身先士卒。但是要指揮數百人上千人,還得依靠世家大族子弟。
這個時代的世家門閥處於一個不可逆轉的上升期。其門下族中子弟,可不像後代的酒囊飯袋一羣草包紈絝。絕大多數世族子弟,都是有點本事的。這也和秦漢以來的教育方式有關,優秀的教育資源早被士族大家所壟斷,而公立的學校教育資源貧乏,平民受教育負擔重不說,還沒有門路參與仕途。
久而久之,上層階級文武具榮,而下層階級文貧武弱。這在當下的軍隊中體現的尤爲顯現,下層軍官中很少有世族子弟,中層軍官卻極少有平民子弟。晉朝所表現出來的“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已經在三國軍隊裡面體現的淋漓盡致。
百裡挑一出來的精銳,曹操基本上將其充往三個地方。
善騎之士,直接充實精銳騎兵虎豹騎。善於步戰之士,一部分發往許昌,充作天子的近衛——御林軍;另一部分則充作曹操的近衛——虎衛營。
而相比於虎衛營的層層選拔精挑細選,武衛營的選拔就簡單多了。營內親兵,基本上都是曹氏宗族、夏侯氏宗族,以及支持曹操的世家大族子弟充任。
這羣人良莠不齊,有繼承了家族優良傳統或者父輩遺風的高素質子弟,同樣也有來刷存在感或者純粹鍍金的。
這羣少爺兵,雖然很多都沒親自操刀上過陣,但是勝在忠誠度很高。不說和曹氏關係血肉相連的夏侯氏,汝穎荀氏、程氏等等把身家性命和前途都壓在曹操身上的世家大族和曹氏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在他們眼裡,曹操,就是他們的未來!
曹安民,自從小叔曹純和堂兄曹昂離開武衛營去一線任職以後,便理所當然的成爲了武衛營曹氏夏侯氏的領軍人物。
他一沒有小叔曹純的精湛武技,二也沒有堂兄曹昂的軒昂氣宇。能夠讓他做到曹操極爲信賴的親信位置,也並不完全因爲他是曹操的親侄子。
而是因爲曹安民此人很會體會人心,做事做人很精練。
曹操的雄才大略曹安民不懂,但是除此之外曹操的其他心思曹安民卻敢說自己一定懂,他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甚至包括荀攸這個等級的智者,也不敢在這方面說自己懂曹操。
畢竟曹氏宗族人員龐大,光是曹操的親兒子都有兩位數,侄子什麼的更是不計其數,不差他曹安民一個,他曹安民,還真是靠自己的“本事”獲得曹操的親近的。
譬如,曹安民總是知道曹操在什麼情況下會下意識做什麼。諸如面臨千軍萬馬的磅礴陣勢,曹安民總會親自手捧寶劍,只要曹操一時興起澎湃,伸手便能拔出寶劍指點天地。
面對諸如黃河長江泰山之類的雄壯景觀,曹安民也總是預備着筆墨溫酒,曹操心潮涌起之時,曹安民便會用自己的背當案幾,任由曹操揮灑毫墨!
軍旅行軍枯燥之際,曹安民更是在半夜給曹操送上風韻各異的女子,鬼知道他在兵荒馬亂中哪裡找到的美人。
軍中甚至這樣流傳一句話,曹操出門可以不帶典韋許褚,卻是離不開曹安民。
今晚除夕夜,張燈結綵的壽春宮,虎衛營武衛營統統到齊。曹操在這裡設宴,曹軍一應主幹文武到齊,同時還請了張繡和他的主幹文武。
不得不說,袁術耗費淮南無數民脂民膏建造的壽春宮很是富麗堂皇,至少在曹軍衆人眼裡看來,比剛建成的許昌皇宮氣派出不止一個檔次。
原本按荀攸的建議,入城之後就應該燒燬壽春宮殿。一方面顯示許昌宮室的正統與威嚴不容侵犯。另一方面是向淮南民衆表示曹軍的儉德之風。
曹操同意了,但是卻下令過年後再燒燬。自家將士正缺一個吃年夜飯的地方,自己也缺一個晚上休息的地方。
席上,曹軍大將齊聚,諸如夏侯兄弟、曹仁、曹純這些曹操親將,徐晃于禁李典樂進等等外姓將領,以及郭嘉荀攸等等曹軍謀士,無一不在場。張繡也帶着張遼高順紀靈張勳等等主幹將領和賈詡袁渙閻象等等謀臣赴宴,但是親將卻不見了胡車兒,對此張繡解釋胡車兒在自己府邸守護自己家人。
宴席的氣氛剛開始就有些緊張,曹操直接開口道:“文錦,此宴和家常便飯一樣,胡將軍一人不免孤單些,我看不如文錦你將家眷一併帶來,反正除了你的嬸孃,也就只有兩個小孩子嘛。你的部下也可以把家眷帶來,過年自然是所有人在一起的好,文錦你們還有家人陪伴,我們可是背井離鄉之人啊!唉,本來我是想讓你們繼續駐守淮南,防範江東孫策的。可是陛下非要見你,報答你和你叔父在關中對陛下的護駕之功。”
曹操剛落聲,張繡便點頭贊同道:“承蒙明公厚愛,過年還能讓我們和家親在一起。周倉,你馬上去辦此事!”
張遼高順等人的臉色微變,紀靈張勳兩人更是一副憋紅了臉的樣子。
怪不得他們反應激烈。孫策探報得知曹操平定淮南之後並不班師的消息後,果斷停止了西進的步伐。甚至將原本準備的出征丹陽郡和豫章郡的糧草送予曹操以表親近。
加上曹操已經在整個淮南和丹陽安插好了親信,所以另有重事的曹老闆決定開春便還軍許昌,進行下一階段的戰略部署。比如安排各地鎮守大將和封疆大吏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曹洪此前已經被曹操派去代替曹仁鎮守宛城,防範劉表。而曹仁,曹操決定讓這名智勇雙全的親將發揮更大的光熱,以後鎮守淮南防範江東擴張的重任就交給他了。
而原淮南之主張繡,則將和高順張遼以及紀靈張勳這幾個張繡軍柱樑帶回許昌。當然,胡車兒作爲張繡的親將,是一定要陪同的。
曹操點名帶高順張遼和胡車兒的原因今天參加晚宴的都知道,畢竟大家眼都沒瞎,也知道曹操的心性。
至於紀靈張勳兩人,帶他們走無非是因爲他們在張繡軍中原袁術降軍中的威信頗重,萬一走了這兩人煽動造反怎麼辦。
周倉臉色很不自然地領命下去。曹操又開口了:“陳公臺怎麼又沒來?”
這次袁渙開口了:“看來曹公始終對陳公臺念念不忘啊,只是想問曹公現在想要的是一具無用的屍體,還是一個閉門不出的文士?”
袁渙的話,充滿了士人所獨有的清傲,甚至帶有一絲的輕蔑。
好在許褚典韋這些大老粗聽不懂袁渙話的意思,否則下一秒就得血濺五步。能聽懂袁渙話語裡對曹操的爲人性格的譏諷意味的人,諸如於禁徐晃,卻不願在此時上牽扯進自己。
畢竟,涉及到老闆不願觸及的傷疤,做部下的還是別懂太多。
曹操不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從來都不是。敢作敢當恣意妄爲纔是曹操的風格。
試想幾年前在遍佈董卓耳目的洛陽,身爲董卓部下的曹操就敢堂而皇之去參加保皇黨王允的晚宴,並且高聲在宴席上表示對董賊的不滿。此等只喜歡由着性子來的猛人,決計不喜歡掩飾自己的神色。
哪怕如今已經浸淫政治很深,曹操卻仍然不喜歡過分掩飾自己的情緒。
當場曹操就是一副慍怒的神色,捏緊了酒樽直視不知天高地厚的袁渙。
氣氛緊張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