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就是說,呂布的部下成分複雜,相互之間不協調不統屬,現在兵變也不知道誰領頭,誰同謀。
關鍵時刻,呂布朝着一座軍營去了。
因爲呂布自己心裡清楚,哪怕張遼叛變了,陳宮叛變了。但是,有一個人,呂布卻是堅信他絕對不會叛變的。
哪怕自己給這個人的官職甚至不上一般的將領,讓他統領的兵馬也是最少的,呂布仍是堅信不疑這個人對他保持絕對的忠誠。
這個人就是陷陣營統領——高順。
老實說,高順之能,不在張遼之下。可能在個人武技方面稍遜張遼一籌,但其統兵、練兵之能,絕對高出張遼許多。
高順也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忠毅。接呂布入營之後,高順便冷靜詢問呂布叛亂的士兵喊的是哪個地方的方言。
呂布努力回想之後,便斷定叛軍士兵多喊的是河內方言。
這並不是因爲呂布走南闖北識辨的方言衆多,而是因爲他呂布本來就是幷州人,對幷州本地的方言還是熟悉的。只是因爲太過熟悉家鄉話,倒是沒有立即反應過來就是自己的老鄉——河內籍將士在進行叛變。
事情到了這兒已經很清楚了。在河內籍士兵中有影響的只有兩員大將,一個是郝萌,另一個是高順。
高順當機立斷,立刻統領自己的部隊去平叛。
其實高順手下只有七八百人,號稱千人營。而郝萌統領了其他所有河內籍將士,部衆至少數千!
但是高順由自己的打算。一方面不清楚八健將其他大將對於郝萌叛亂的態度,貿然聯繫反而有可能暴露呂布所在。另一方面趁着郝萌拿下下邳城池,自以爲得逞的鬆懈時機反殺他個措手不及。
高順的果敢勇毅在這裡體現無遺。
再說一說這八健將排名還靠前的郝萌郝將軍,原本是張楊部下,只是見張楊太過窩囊,便想跟着天下無雙的呂布幹出一番事業。哪知道呂布只想着爲自己打算,從不想改善自己部下的生存狀況。
郝萌一見呂布這貨只顧着自己享受溫柔鄉,卻讓我們這羣河內人倍受思鄉煎熬之苦,這說不過去吧。好歹他能走到這一步,我們河內兵可是出過大力的。
於是郝萌抓住呂布外緊內鬆的特點,果斷反了。
但是郝萌的想法只代表一部分河內籍兵士的心聲。另一部分河內籍將士還是覺得在呂布手下比在窩囊的張楊或者不恤士卒的袁術手下好。郝萌麾下大將曹性,便是這部分士卒的代表人物。
等看到高順統領本部不到一千士卒來平叛,自負已經控制了下邳城池的郝萌當即決定出城迎戰,以數倍兵力直接碾壓保呂軍!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同樣看到是高順統軍來平亂的曹性毅然反水了!
偏愛施放暗箭,打仗不計手段的曹性曹將軍背後出刀,劈向郝萌。
前面已經說過了,郝萌是呂布八健將排名靠前的,武技不低。不然他也沒資格獨自統領一部數千士卒。
武技反應極高的郝萌倒是奪過了曹性的奪命大刀,不過他的武技比曹性高不了多少,還是被曹性斬斷一隻臂膀。但是身爲八健將上將的郝萌還是單手舉槍刺傷了曹性。
高順統領麾下七百人殺入郝萌數千兵馬中,亂戰中憤怒的呂布一戟挑死了負傷的郝萌,河內兵沒怎麼打便投降了。
河內兵願意迅速投降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因爲郝萌身死,反呂派失去了領袖。另一方面平亂的主將是幷州籍的高順,七百高順的部卒也大都是河內兵出身。這便意味着呂布不會對河內兵採取懲罰措施。
整件事情完全展現了高順的忠毅果敢、嚴密周謹的優良品質,以及他在軍中的信譽威望。其他八健將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兵變以及後續問題便被高順一人完全處理掉。
但是高順真正出彩的地方並不在這一塊,而在他以德報怨任勞任怨的優良品質上。
平定兵變之後,誰都以爲大功臣高順從此會成爲呂布倚重的一號大將。但是呂布的處理方式,卻令人大跌眼鏡。
猜想中的河內兵的重新歸屬問題,不僅出身幷州的高順沒有拿到這數千人的兵權,反倒是交給了曹性統領。
這倒罷了,誰讓人家曹性陣前反戈一擊,還斬斷郝萌一條肩膀呢?但是呂布接下來的調配卻是令衆人更是摸不着頭腦。
高順賴以成名的七百“陷陣營”,被呂布剝奪了指揮權,交由和呂布有外內之親的魏續掌控。
高順自此成爲一個閒人,不統領一兵一卒的大閒人。
也許,從曹性口中得知自己最敬重依賴的謀士陳宮,居然與這場叛亂有牽連!呂布對親人以外的人都產生了不安的戒心吧。
或許還是因爲另一個原因讓呂布疏遠高順吧。
早在兵變之前,高順便曾勸過呂布:“凡破家亡國的人,不是因爲沒有忠臣和明智的部下,而是因爲他們不被重用啊。將軍做事情,不肯慎重考慮,時常出現失誤,說話做事總是有差錯。失誤的事情難道可以一再發生嗎?”
這些話出自史料考記。暫且不論高順的原話到底是不是上述這些,總之可以確定的是,高順勸阻過呂布注意用人問題,以及個人性格問題。
但是事實告訴我們,明顯呂布沒有聽進去高順的諫言。
高順作爲一個武將真正的過人之處,或許在這兒。他的智謀,在呂布麾下其實只在陳宮之下。作爲跟隨呂布最早的元老級別人物,高順對呂布的指導作用是極大的。
十餘年之前出身塞外蠻荒之地,只有一腔血勇的呂布,十餘年後便會指揮千軍萬馬,與諸侯爭鋒,其實少不了高順的功勞。只是呂布生性不耐煩,對養父丁原亦此,對乾爹董卓亦此,對恩人劉備亦此,現今對這位時常指導自己應該做什麼的老部將亦是如此。
他呂布已經是個頂天立地的一方諸侯了,已經不需要別人對他說應該做什麼!
於是,儘管明知道高順絕對忠心,但是呂布卻仍然不重用這個完美的部將!
對,他太完美了,完美到永遠挑不出任何過錯!
不管是武技、謀略、智謀、識人用人、練兵、甚至個人生活習慣,都令人無可挑剔。
於是,高順所說的呂布不會用人,便變相的在高順身上得到了驗證。
直到需要作戰的時候,呂布纔將陷陣營的指揮權還給高順。比如,在處理琅邪相蕭建和臧霸的問題上,高順重返呂布中軍大帳,並妥善解決了問題,穩固了臧霸與呂布的關係。
整個過程高順沒有任何任勞任怨,沒有任何因爲呂布剝奪他兵權的不爽言行。總是盡心盡力,做自己職責所在的事情。
而現在,曹操也正是因爲這一點,第一個對高順敬酒。
儘管高順在蘄陽堅守、以及最後的反身一戰,導致曹操中軍十萬人馬損失慘重,是爲整個蘄陽之戰曹軍損失最爲慘重的一戰。但是,這一點也不影響曹操對高順的招攬之心。
曹操有時候甚至感激張繡,感激他救了呂布,順便繼承了呂布麾下的這批高素質文武人才。接着再向自己投降,讓自己名正言順擁有這些極爲珍貴的人才。
要不然,曹操想象的出來,自己生擒呂布之後,高順是怎樣的寧死不屈。而現在,自己避免了一切不必要的麻煩,免除了坐看忠義人才被自己手刃的遺憾之感。
但是高順的反應很簡潔直接:“多謝曹公相待。平寇將軍既降曹公,順爲平寇將軍標下,自當爲曹公之臣。但是順曾爲溫侯麾下,一人事二主已是極限,不便一生侍奉三主,爲世人所側目!”
高順這話說的很簡單,意思是自己不可能爲曹操直接所用。更深的意思就是:要想用我可以,得保證張繡和呂布都活生生都在。
曹操楞了一下,不禁對高順的評價更深一層。雖然這話讓他心裡不爽,但此刻更多的是對高順的重新評價。
忠義之於武將,是於職責和使命所然。但是不是所有武將在具備忠義的同時,還兼有極高的智謀,並將忠義之道詮釋到如此境地。
這番話的實質是說,我高順和張繡呂布一條命,我必須對自己的主公保持絕對的忠誠,不管是曾經的還是現在的。同樣,你有幸做我的主公,或許不是直接的,但我也會對你保持絕對的忠誠。只要這份忠誠,與對張繡和呂布的不衝突。
曾經的忠誠不與現在的忠誠衝突!
張繡做到了這些,他好好安頓了喪失了爭雄之心的呂布。曹操,你能做到這些嗎?
下一刻,曹操就要回答,自己能做到!
這並不是他開口說空話,實質上,昨夜放過張繡一命,多多少少曹操便是考慮到了今天這種狀況的出現。
張繡的文武班底雖然不頂尖殷實,但是質量也算過關,班底也齊備充分。若是能將這批人全心全意地收降,自己的文武集團就又上一個臺階。
就在曹操張嘴的一瞬間,帳外便一陣吵嚷聲,接着便是一個不似曹軍打扮的人衝進中軍大帳,手捧一個匣子。
高順倒是認得那人的衣甲,正是張繡軍的衣甲樣式。
衝進大帳的這人一臉邀功似的欣喜,獻媚似的當衆打開了匣子,對帳內衆人高聲喊道:“大喜啊,曹公!我們家將軍給你送喜來了!”
曹操眉頭很皺。守備轅門的校尉死了嗎,怎麼會放一個不是曹軍樣式和口音的人進軍營?中軍輪值的虎衛營將士難道偷懶了,怎麼會放一個沒經批准的陌生人進入中軍主帥營帳?
看向帳門處,輪值的虎衛營將士居然把頭探進大帳內了。自己不是已經下令,這場宴席除非極其特殊的情況,不許任何人靠近大帳的嗎?
正在思慮怎麼回事的時候,那人已經快速打開了匣子,露出了一塊黑白紅夾雜的東西什物。
當曹操看清那東西是什麼的時候,舉在手中的酒樽突然鬆手掉落,天子御酒被傾灑在黃土地上。剛要張開說話的嘴張的老大,臉上的表情更是變到了一副說不出來的模樣。
不光是曹操,所有大帳的人看清那什物到底是什麼後,都露出了驚駭恐懼喜悅興奮悲憤等等一種或者是幾種夾雜在一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