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這時候已經不想研究“降漢不降曹”這裡面的政治意義了。因爲此時此刻,他所把持的大漢朝廷,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危機。
出征徐州之前,曹操已經把所有的威脅和風險都考慮過一遍。尤其是得知張繡學他玩屯田,而且剛開始屯田就招撫了百萬流民。步子着實邁地太大,所以曹操只是把最大的威脅放在了河北袁紹身上。
在得知袁紹正在對公孫瓚的易京發動最後進攻的消息後,曹操便果斷出兵。曹操相信公孫瓚那個屬王八的絕對挺不過今年,所以得趁袁紹把目光放到中原之前趕緊一統中原,最不濟也得全據兗州、豫州和徐州。
但是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張繡如此厚顏無恥。拿了自己朝廷詔封的官位名銜,獲得了淮南名義上和實際上的的統治權,居然還出兵襲擊許昌。
最無恥的是,居然還打着的是“送還玉璽”的名號?送個玉璽你派十萬軍隊?淮南兵什麼時候這麼清閒了?十萬人也就罷了,你總帶自己的糧食來把,只是你竟然大言不辭的說這是“王事”,居然要我給你買單?
而且我居然找不到一點理由回絕他的任何一個要求!玉璽卻是是國之重器,護送的人少了還會遭天下諸侯詬病不忠於王事;護送的人多了還能落一個不辭辛勞盡職盡責的名聲。相反,我要是不給你們這羣“盡職盡責”的“王師”飯吃,倒顯得我怠慢國器,怠慢王事。
這是什麼道理!
曹操確實有直接擊殺張繡的心思,而且不是確實,是非常想!只是曹操腦子卻很清醒,張繡素有北地槍王的名號,沙場征戰也十幾年了,武藝絕對比自己高得多。就怕到時候沒殺得了張繡,自己卻命隕了。
而現在,戰場裡的猛將徐晃典韋許褚都抽不出身。唯一有空的于禁,唉,帶兵還可以,鬥將沒見他贏過誰。另外據郭嘉描述,夏侯淵呂虔李典樂進等人也決計一擊殺不了張繡。
到時候一旦失手,自己落一個不厚道的名聲不算什麼。張繡卻是絕對會率領他這幾千來無影去無蹤的輕騎遁走。然後,五日之內,只有三四萬二線軍隊的許昌必定失守。到時候皇帝被劫走,人家玉璽還在手,自己絕對會成爲聖旨欽定的亂臣賊子!
看來自己還是太小看這張繡了。能夠用兩個月全據淮南的人物,自己只是因爲此人以前名聲不顯,就一時做出了輕率之舉,被這兔崽子有機可乘。
既然殺不了張繡,那就只能讓步了。曹操從來都是拿得起放得下,一揮手便對旁邊的于禁下令道:“用大纛傳令,鳴金收兵,全軍退回下邳!”
于禁瞥了一眼不改臉上笑容的張繡,又看了一下還差一點就能擊殺的呂布,雖然已經抱拳面向曹操,但還是略有遲疑。
曹操又是一聲大喝:“於文則,我的軍令從來不下第二遍!”
于禁只得大聲答一聲諾,便徑自去大纛處用令旗發令。
端坐在戰馬上的張繡卻是冷汗浸溼了後背,他看見了曹操手同樣按在劍柄,也看見了旁邊躍躍欲試的于禁,更依稀認得幾百米外縱馬狂奔而來的夏侯惇和李典樂進。
這也是賭一把了,就賭曹操在沒有絕對把握在全局贏自己的時候翻臉。
雖然自己當時將腦中靈光一閃得出來的計策對賈詡全盤托出,得到的回答是:不會有性命之憂。但張繡還是心裡沒底,這種感覺在正面面對曹操的時候尤爲強烈。
只是張繡沒傻到在曹操面前面露膽怯之色。曹孟德平生可沒少劍走偏鋒過,難保暴怒狀態下一劍砍了自己。但是要是自己一旦露出膽怯之色,恐怕就得當場死翹翹。
這會兒已經到下午了,夕陽如火,照耀着戰場上鮮血更是鮮豔。一代無雙戰神呂奉先猶自揮動着那杆方天畫戟,胯下赤兔馬仍然沉着地轉着馬蹄。
身邊的幷州狼騎和陷陣營隨着時間一個接一個倒地不起。要麼因爲腹空力竭,要麼是傷重血盡。
就連高順,也被曹操的猛將許褚三十回合擒拿出陣。旁邊的侯成曹性要去救,卻被許褚一手夾帶着高順,另一手一擊震翻馬下,連帶兩人都被曹軍士卒生擒。
仗打到這份上,連陳宮也操刀上陣了。幸好曹軍戰將不多,否則也是被生擒的命。
一聲鳴金聲驟然響起,不論是軍紀嚴明的虎豹騎武衛營,還是平時鬆散打仗不要命的青州兵,都迅速交替退出戰團。
圍着呂布轉着燈廝殺的典韋許褚和曹純,也只得發出最後拼盡全力的一擊,卻還是被呂布一人一戟擋住。
一陣更爲急促的鳴金聲響起,典韋三人只得遺憾退場。
最後,于禁的五千士卒負責殿後,武衛營虎豹騎護衛着曹操,青州兵三三兩兩結伴摻扶着向北走去。
曹操的大隊人馬,也是暫停了腳步,重新列隊,有序撤退。
一直到于禁的殿後部隊撤出了三裡之外,呂布還保持着最後抵擋典韋許褚曹純三人的姿勢,注視着遠處曹軍退去,眼皮也不曾動一下。
張繡帶着周倉胡車兒縱馬慢着馬步,徑直走向這位戰神。
稀稀散散的呂布軍好像知道正是這支騎兵和那位英武將軍救了他們,並沒有阻攔。只有張遼和陳宮拖着身軀,也走向呂布。
“奉先無恙?”張繡終於走到呂布五步前,試探着問道。
就在這時,呂布那異常偉岸的身軀轟然倒向地面,胯下的赤兔不知道沒有了馬力還是通人性,一同轟然倒向地面。
張遼忙扔了兵器,疾步上前接住了呂布的身軀。
全場肅穆,陳宮等人這時候也說不出來感謝之語,張繡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張繡的心中卻是狂喜:這趟收穫大大滴!呂布死了,那陳宮張遼高順神馬的都是我的了!
……
數日後,廣陵郡郡城。
廣陵最有名的郎中面有喜色地向張繡報告呂布救活了的消息,張繡同樣面露喜色,只是心裡恨不得把這郎中夜裡剁了喂狗。
呂布恢復意識後連續幾日,都深居內宅沒有出來。
就連張遼高順等人要進內宅拜望呂布,也被擋住不讓進去。
張繡就不安分了,整天去呂布的軍營找張遼和高順。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兩人總是躲着張繡,每次都看不到人,每次都是魏續等人出來迎接。高順也只是出來過一次,來感謝張繡從許褚手下救了自己一命的。
一直到呂布醒來的半個月後,呂布才召集自己的一衆部將,聚集在張繡送給呂布的府邸上。同時邀請張繡赴宴。
張繡帶上了武衛營統領周倉和胡車兒,還有斥候統領裴元紹,以及廣陵太守韓嵩,大將楊奉韓暹赴宴。
張繡入府,一衆人分主客坐下。呂布便喊舞姬助興。
上來五名舞姬,四名都是張繡送給呂布的原壽春宮宮嬪。只有一名舞姬生得雖然嬌小玲瓏,但身材卻是搭配的正好。特別是那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蛋,更是集天下最美巧的嘴巴眼睛鼻子於一張臉,讓男人看了就不想移開眼睛。
呃,當然,移不開眼睛的包括張繡。
只有呂布一人,看着在場一衆人露出的神色露出了一副很滿意的表情。
等到一曲舞畢,張繡還根本沒有看過這美人跳的什麼,呂布就笑呵呵地問道:“張將軍,小妾舞的如何?”
張繡只得深點其頭:“此女之舞姿,百年難得一見!其容貌,更是驚爲天人啊!”
呂布深以爲然哈哈大笑道:“張將軍好眼力。但對於我呂布來說,她卻不止百年就能遇到的。實乃千年萬年前我呂奉先攢下的的福氣。沒有她,我不說能否吃得下睡得了,恐怕活一日都很難!”
張繡再笨,也知道這女的是誰了。當即移開目光說道:“那是自然,換了我也一樣。那個男人能娶如此沉魚落雁之姿的美人,確實是天大的造化。”
呂布聽了自己深愛並且深以爲榮的的女人被評價“沉魚落雁”,更是樂得合不攏嘴:“人道我人中呂布,坐騎是馬中赤兔!卻不曾言我更有美人中的極品——貂蟬!有赤兔馬代步,還有貂蟬做伴,實乃這個世上所有男人想都不敢想的,但只有我呂布,做到了。張將軍,你說我這一生還有遺憾嗎?”
張繡偷偷瞥了一眼呂布身邊人的反應。躲在呂布身後帷幔後面的另一個婦人氣息平緩,沒有什麼特殊反應。只是呂布下手幾名部將的臉色就好看得多了。
高順還好說,臉色繃着沒顯現出其他神色。而張遼卻是一臉羞愧之色,宋憲魏續侯成曹性這些人臉上卻是大多露出了憤慨之色。
只有陳宮臉上最精彩,是羞愧和悲憤交加,好像自己親閨女跟人私奔了。
說着呂布突然話鋒一轉:“聽說,張將軍這半個多月給我的部下送了很多藥材和糧食,還有新衣甲。我這幾名大將的傷,都是張將軍請名醫治的。卻不知,張將軍這是什麼意思?”
旁邊的韓嵩一臉驚詫,這些東西都是他一手經辦的。只是沒想到,張繡會親自去慰問呂布軍,這,可是爲人主者大忌啊!
旁邊的胡車兒卻是聞到了火藥味,把手放在了懷裡。連楊奉韓暹也把手悄悄摸向佩劍。
呂布自然看到了張繡部將的異動,卻也不在意,就從案几後面站了起來,手裡還端着一杯水酒。
這是要甩杯爲號的節奏啊!自己怎麼這麼大意,不說之前沒有考慮周全就私自去見呂布的部屬,此次赴宴也沒有注意到呂布還召集了所有部將。
這下完了,只要那杯酒摔在地上,不用院子裡跳出刀斧手,就憑藉呂布一個,也能放翻張繡一方所有人。更別說還有張遼高順這些人在場,根本跑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