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孃,這事兒倒是可以商量。只是我們府邸太小,怕是容不下這麼多人。”
漫步在淮河岸邊,張繡向着旁邊一位成熟婦人說道。
那成熟婦人看起來年紀也就是三十多的樣子,但其麗質絲毫不遜於二十歲的少女,舉止中透露出來的成熟風韻更是像一罈陳封發酵的美酒,僅僅是看着聞着,就足以讓人癡醉。
張繡此時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衫,不同於中原流行衣服有寬大袖袍,張繡穿的服飾盡顯雍涼特色,窄袖緊身,讓人一看就有一種輕便的感覺。
本來張繡更喜歡藍色,但這個時代的染色技術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只好穿一身素裝。但白色倒是顯出了張繡一身的英武不凡,和旁邊的婦人淡粉色的衣裘相搭配,兩人倒是像是一對伉儷,來這風光秀麗的淮河岸邊踏青。
這個時代的河水是那麼清澈,山是那麼綠,盛開的桃花是那麼的妖嬈。魚兒是那麼活潑自由,鳥兒是那麼可人自在。天地之間全都是純自然的顏色,就算有一絲人爲的痕跡,那也不過是遠處的農田。
後世被污染成黑河的淮河此時就像一個少女,展現着清楚動人的風采。河波涌沙岸,沒有那些惹眼的白色垃圾,更沒有散發着異味的異色泡沫。
有的,只是兩個四五歲的小孩子,一男一女,在沙岸淺水處奔跑嬉戲。
天地之間,除了鳥叫聲,就剩下孩童的天籟笑聲。張繡此刻只感覺好像自己身處一片從未有人涉足的世外桃源,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不如,我們留下一些聽話懂事的侍女,其他的,你看哪個大人將軍有功勞或者合適,直接賞賜給他們,也免得他們現在重新安家了得尋女婢。”這風韻婦人正是張繡四十多歲的親嬸孃,原驃騎大將軍張濟的正妻——鄒氏。
鄒氏和張繡商量的,是原來袁術壽春宮裡幾百宮女嬪妃的去留問題。
張繡解放壽春後,立馬下令將壽春宮所有女婢派發盤纏進行遣散。之後因爲忙也沒顧得上再瞭解這事最後什麼結果。一直到張繡徵廬江回來,終於有點空陪自己兩個便宜孩子出來春遊踏青,鄒氏才找着機會來反映那數百宮女的實際問題。
壽春宮足足有八百宮女嬪妃,這些女人或者女孩,張繡以爲要麼是原來袁術的手下爲了拍馬屁爭寵進獻的,要麼是袁術強取豪奪的。反正大部分都是非自願的,既然不是自己情願的,給盤纏安家費派人送回家就行了。
但是直到鄒氏今天和他說了,張繡才知道,這八百宮女嬪妃,大部分居然都是自願進壽春宮的。
但是弄明白了原委,張繡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一小部分人,之所以進宮,就是爲了飛上枝頭變鳳凰。袁術當了天子,皇后雖然沒份,但憑藉美貌妖媚當個貴妃也是光耀門楣的事情。
但大部分人,進宮卻是爲了能夠吃上一口飯!
笑話,在袁術袁公路治下,想要靠種地吃上飯那是不可能的。
這時,袁術的壽春宮招人了。一個嬪妃的待遇,居然相當於一個任職將軍的待遇;一個小小洗衣洗菜的宮女,一個月的待遇頂的上一家一年的口糧。更別說還有三天兩頭的賞賜,另外但凡家裡有入宮的,居然免賦稅!
這樣的好事到哪裡去找?袁術自己估計沒人會送女兒來,畢竟自己要八百少女,八百!但實際上來壽春宮門口報名的直接爆棚。
雖然大家都知道待遇好,但落實不落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甚至有官吏專門敲詐家裡有進宮的人家,但最可憐莫過天下父母心,自己能不能吃飽過好已經不是能夠考慮的了,起碼送自己女兒進宮不會挨餓受凍。
鄒氏給張繡講過一個宮女的遭遇。一聽說壽春宮招宮女,這個女孩立馬瞞着父母報名了。雖然自己明知道進宮後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也親眼見過有宮女的屍體大清早從宮門裹着席子用馬車拉出來。
但父母親已經是兩天只吃一頓飯,卻讓自己和年幼的弟弟一天能吃上一頓飯這樣過了三個多月了。
縱然父母得知後直接哭暈了過去,要把她鎖起來,但她仍然跑了。也許,她進宮後第二天就再也看不見月亮。但至少,她走後,弟弟每天能多吃一點,父母每天起碼能吃上一頓飯。
所以,張繡進城後自我感覺做的相當不錯的遣散宮女事情,實實在在是沒有從實際出發。因爲遣散令發出之後,只有極少數十幾個宮女回家去了。其他的,都滯留在壽春。因爲她們中大多數人此時已經沒有家了。或者,有人還做着變鳳凰的夢。
幸好在這一個多月裡,有鄒氏安慰他們。鄒氏沒有錢糧養活她們,但她至少可以做到暫時庇護這些可憐又可嘆的人,不讓壽春官吏爲難他們。然後憑藉身份,找機會尋張繡解決問題。
在鄒氏記憶裡,自己這個親侄子,和她的丈夫是同一類人。只關心軍政大事,對這些廢碎瑣事根本懶得聽。雖然她因爲沒有兒子,和張繡實際上有母子情誼,但也不保證張繡能認真去解決這件事。
而且,自從自己丈夫戰死,這個侄子哭昏在靈堂後,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說對自己的態度怎樣,對泉兒和若兒兩個孩子的舉動,根本不像以前那樣了。
怎麼說呢,總感覺張繡看向自己兩個孩子一副想賣了的眼光。
這是什麼樣一種感覺?
聽着鄒氏的建議,張繡腦洞大開,沉吟片刻說道:“嬸孃倒是好提議,那羣五大三粗的傢伙我都給分了府邸,但家裡沒婆娘沒婢女也不像個家。這事我會馬上辦,只是煩請嬸孃把那些心裡有心思的都安排去打掃壽春宮吧。”
“另外嬸孃所說,倒是讓我想起了其他地方袁術興建的行宮還有很多宮女嬪妃。汝陰、廣陵、廬江這三地的行宮加在一起也有四五百宮嬪,估計地方官也和我一樣不甚重視。我等下便命人去將這些人也好好處置了,到時候還得嬸孃把把關,清汰一些不堪的女子。”
鄒氏笑着答應了:“繡兒說的正是嬸孃方纔還想問的,沒問題,嬸孃同爲女人,自當釐清這些事。”
“那就麻煩嬸孃了,實在是繡兒身邊可用之人不足以擔當此任,還得嬸孃費心。嬸孃還有什麼事情,要對繡兒查漏補缺嗎?”張繡問道。
實在是空談簡單,實幹起來才知道其中的彎彎道道。自以爲簡單遣散宮女讓他們回家團聚就是最好的處理辦法了,卻是根本連實情也不知道。
這毛病真得改,眼高手低好高騖遠早晚出事。
“要說還有什麼實情,其實有,其實也沒有,就是嬸孃想爲你好好考慮一下……”鄒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張繡摸不着頭腦:“什麼事,嬸孃你直說。”
“你看,泉兒今年五歲了,若兒今年也都三歲了……”鄒氏吞吞吐吐道。
張繡更糊塗了:“是啊,我知道啊,怎麼了?”
鄒氏還是一副欲口難言的樣子。張繡卻好像明白了什麼:“嬸孃,原來你是想說……”
“對對對!”鄒氏立馬確定道:“若兒都快三歲了,你還……”
張繡又迷糊了起來:“不是泉兒的生日快到了嗎,若兒還得好幾個月呢?”
鄒氏差點昏過去,忍不住直接道:“不是說若兒的生辰,是說你的……”
“我的?”張繡好好回憶了一下:“我的生辰也沒到啊?難道現在就準備,太早了吧!”
鄒氏再也忍不住了:“就是給你續絃的事!當年我曾問過你,你說得到她的喪期滿了在考慮。現在若兒已經三歲了,喪期已滿,你得重新考慮下。我倒不是怕帶這兩個孩子,就是怕你一個人,每天那麼多事,沒個人端茶送水。”
……
啥?娶媳婦?我現在才二十四歲,等等,按張繡的年齡,我現在剛好三十歲,快到而立之年了。
怎麼當時剛穿越沒發現這個可怕的問題,自己還以爲撿了個大便宜,原來老天爺騙了我六年時間。
六年,人生正值青春的六年,就這麼沒了。
雖然說來到三國,自己三個月學到的東西比整個大學都多得多。但,張繡心裡還是不是個滋味。
看到張繡面露苦色,鄒氏心裡也明白了。看來還不是時候啊,什麼袁術之女,袁耀的妹妹,本來家裡名聲就不好,現在還託人找我幫忙牽線。
只是下一刻,張繡忽然換了一副嘴臉:“嬸孃,你看,我…我…我現在可以嗎?”
……
咳咳,也許是覺得自己的表現有點不穩重,張繡忙繼續說道:“繡兒本來不想續絃的,只是繡兒部下那些人,這幾天不斷給我說要許他們家誰誰進府,繡兒想來想去,還是給這件事上個準信,斷了那些不合適的一些念想。”
不得不猴急啊,都多大人了,還是獨枕空席。
鄒氏聽了張繡匆忙編造的解釋,居然一副深以爲然的表情,點了下頭道:“嬸孃聽說袁家的告罪表已經遞到朝廷去了,是嗎?”
張繡實在跟不上這位便宜嬸孃的思路,只得老實道:“是的,據說是袁術臨死用血寫的,繡兒順帶上奏給朝廷了。”
哄鬼呢,袁術本來就被自己氣得半死不活,當時在廬江行宮直接被劉勳一句老狗直接氣得不省人事。加上逃回廬江的路上顛簸,據劉曄所說,剛進城就斷氣了。還能寫血書,呵呵。
“那意思是,袁家現在沒罪了?”鄒氏問道。
“袁氏本來就沒罪,畢竟還有一個天下第一諸侯袁紹。朝廷不會把稱帝這件事情怪罪到整個袁氏身上,有罪的只是袁術一人而已。”
“那就好,”鄒氏長出一口氣:“嬸孃就是怕影響到你。”
怎麼,這是怎麼回事,我又不姓袁。
“你聽說過袁術有一個女兒嗎?長得很是可人,爲人在性格上也很合你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你什麼意思?”
我擦嘞!什麼叫“很合我的意思”,我的口味興趣嬸孃你從哪裡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