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之敗僅僅只過去了四日,袁紹便又是接到了一紙敗報——大將文丑,卻是在延津南陂大敗於曹操之手!
毫無疑問,文丑並沒有吸取自家兄弟顏良因爲驕縱大意而戰敗的教訓。在連續擊破劉延部和于禁部之後,文丑便讓麾下士卒盡情隨意地去搶奪糧草輜重等物資而不加約束,最終導致了曹軍精騎襲來的時候,袁軍卻仍然散亂一團,輕易便被曹軍擊潰,奪得的一應物資,也盡數爲曹軍復得!
曹軍的埋伏對於文丑本人是兇險異常的。兩方交戰伊始,曹軍中戰鬥力前三甲中的兩人——徐晃和夏侯惇兩人卻是直接殺向文丑本人。文丑雖然不懼,但是畢竟身爲統兵大將,自知已經中計,便是收攬着兵馬且戰且退。但是不曾料想的是,斜刺裡卻又是殺出來兩員曹軍戰將,山陽李典和陽平樂進兩人卻是一左一右,會同正面的徐晃和夏侯惇兩人前來夾擊文丑。
手寬眼泛的文丑此時大呼一聲不妙,敢情曹賊惦記上了自己的腦袋,生死關頭之下也顧及不上麾下兵卒的性命安危,呼了一聲口哨便要帶着親軍騎兵開溜。
左邊殺來的是李典,在人才濟濟的曹軍衆將中素以弓馬嫺熟出名,武藝也是了得,不過這些在河北雙煞之一的文丑面前都不值一提。只是一個照面,急於逃出虎口而使出了全力的文丑卻是用手中長槍差點將李典打落馬下。
驚駭於文丑的實力,後面合擊的徐晃夏侯惇樂進也是奮發出了全力追趕,就連因傷而隨侍在曹操身邊的曹洪眼見情勢不對,也是趕緊拍馬去截擊文丑。
曹操選擇的觀望戰場的地點是在戰場偏西方向的一個山頭,之所以要偏西一點,自然是因爲袁軍就是從西邊方向來的,要逃自然也大多選擇原路撤逃。
因而曹洪拍馬衝下來的時候,卻是正好能攔到向西疾馳的文丑。哦不,說“攔到”這個詞不合適,真實的情況是,文丑見曹洪來狙擊,又回頭看了一眼和徐晃夏侯惇等人的距離,便是又一咬牙,使出了看家的槍法本領,馬速不減,直接去刺曹洪。
曹洪的兵器也是槍,不過他的槍法完全是自己摸索再加上戰場上磨鍊出來的,與文丑這種自小習於槍師精練槍技並且同樣在人山血海中打磨出來的根本不在一個等級上,因而面對文丑剛裡藏柔,柔裡藏實的一擊,卻也是一招被秒。
好在因爲後面徐晃夏侯惇李典樂進四人追的緊的緣故,文丑卻是並沒有將長槍刺入身戴厚甲的曹洪胸口再拔出的時間,只能簡單地用槍桿將曹洪拍震下馬,然後從容收槍繼續策馬奔逃。
實話說,依照李典和曹洪兩人的真實實力,並不至於被文丑一招流帶走,但是很明顯,這一次李典和曹洪兩人對於自己的實力都有些過於自信了。都以爲依照自己的武力,不說能與文丑相敵,將其攔下是不成問題的。於是在照面的第一招卻都是給後面預留了力,卻是低估了文丑的實力和其求生突圍的慾望。
見文丑又是一個照面便完勝了自己的本族愛將,又聯想到前幾日顏良的駭人實力,曹操此刻的寒毛卻是都豎立了起來。
袁紹雖然志大才疏,但是他手底下的這些個將領,卻是個頂個都有真材實料的啊!
再看看自己身邊,也就剩下親軍都尉許褚沒有派出去了,不過派出許褚貌似也並無多少意義,許褚近來雖然馬術有所長進,但是絕對拖不住當年磐河界橋匹馬縱橫公孫瓚幽雲鐵騎羣中的文丑,還是省點力氣吧。
不過輸人不輸陣,追還是要追的,畢竟那邊延津渡口于禁正領兵搶奪糧草呢。
文丑快馬疾馳逃回一開始劫掠劉延糧隊的地方,正好撞上一支曹軍輕兵正在發動強襲。
打敗劉延的時候,顏良分了兩千輕騎來收攏繳獲的糧草車馬並看押上百上千計的曹軍俘虜,帶去攻擊于禁的輜重隊的有四千騎兵。沒曾想這留下的兩千輕騎卻成爲了文丑當下賴以爲戰的最後資本。
統領這支曹軍輕兵來搶回糧草的自然是今日已經連敗了兩陣的于禁,眼見文丑又殺回來了,身後卻並無多少袁軍騎兵相隨,機智的于禁卻是一瞬間就猜到南陂那邊發生了什麼,毫無疑問是曹司空擊潰了文丑那四千輕騎,但是卻沒留住文丑,還讓人家這麼快就逃回來了。
不過於禁卻是沒打算放棄自己的任務,仍令部下四千輕兵朝着並無多少準備的兩千袁軍發動強襲!
那邊文丑也是瞅見了掩殺而來的曹軍打出了一面大大的“於”字大旗,心裡怒罵着于禁不知死活,文丑嘴上卻是不敢耽誤,高聲示警喊道:“曹軍來襲,隨軍司馬何在?”
文丑雖然是武人,但是有意思的是他的聲音更像是文質彬彬的書生,嗓音並不大也沒有多少穿透力,好在文丑身後的十餘名親兵齊聲重複起文丑的話,那邊已經卸了馬鞍下馬枕靠着糧袋歇息的袁軍騎兵們這才紛紛驚醒。
陣團之中的袁軍司馬頭戴着不知道從哪裡找到的一頂氈帽,倚靠在一具車馬旁時不時傳出沉重的鼾聲,好似完全不是來打仗而是來旅遊的。
睡的正香間,這司馬卻是忽然驚醒,先是疑惑地看了看安靜無聲的四周,卻是自言自語嘀咕道:“我怎麼聽到文將軍的聲音了?”
說完這話,這司馬見周遭仍無異狀,便又是倒頭欲睡。不過就在此時,東面卻是傳來了一陣清晰可聞的聲音:曹軍來襲,隨軍司馬何在?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司馬打了一個激靈,當即上馬擡眼去看四周,卻是赫然發現不遠處一團黑色正在急速襲來,東面有一支十餘人的騎兵正在急速靠近。
“斥候何在?如此險情斥候爲何無報?斥候何在?”袁軍司馬忽然大怒罵道。
但是很顯然,此時的時機並不適合去追問斥候的問題。而事實上,袁軍在這附近撒出去的斥候,大多數卻是已經不能回答這位袁軍司馬提出的問題了。
曹軍來強襲的主力雖然是輕兵步卒,但是也是有騎兵的,比如於禁以及於禁的少量親兵。既然意圖已經暴露,于禁也就不再限制戰馬的行進速度,挎弓捻箭一馬當先,衝向袁軍陣團。
此時的袁軍陣團——倘若真的能用陣團兩個字來形容的話,這才動彈了起來。那名司馬這時也纔開始下令袁軍上馬迎戰。
就在袁軍手忙腳亂重新安放馬鞍整備隊伍一派紛亂的情況下,于禁卻是已經單騎疾馳到了靠近袁軍一箭之地的地方,一箭射出,卻是不偏不倚正中那名袁軍司馬的額頭!
終於趕到的文丑目睹了一切,自然是勃然大怒,驅馬駛入袁軍陣團中便劈手從一名馬弓手手中奪過一把硬弓,抽箭便朝着于禁射出。
那邊的于禁正得意射殺了袁軍的騎司馬,正要指揮身後的曹軍兵卒掩殺袁軍,卻是未曾料到文丑會給他來這麼一手!
倉促之間,于禁卻是沒能躲過這一箭,右肩後背硬生生吃了這一箭,雖然有護甲在身,但這一箭卻仍然沒入了骨肉之中。
那邊的文丑見於禁中箭卻未倒,怒聲咒罵一句手中弓箭材質太次,便是棄了硬弓重新拿起長槍,指揮部下騎兵迎戰。
那邊的于禁硬生生忍着疼,將羽箭拔出,仍指揮着部卒進攻。
四千曹軍部卒先見袁軍一員將領中箭墜地,又見自家主將負傷仍一臉決毅,皆是人人奮勇爭先。
于禁雖然心驚膽顫於文丑的射術,也明白僅僅憑藉自己率領下的四千步卒吃不掉面前有文丑坐鎮的河北兩千騎兵,但是于禁心底卻無比清楚也無比信任,曹操對全局的戰勢一定有着絕對的把握和控制!
果不其然,文丑剛回到袁軍陣團中不過片刻,東面方向便再次揚起了馬匹疾馳而來的浮塵,浮塵中團團黑影閃動,曹字大旗飄揚其上。
看到援軍的于禁部卒氣勢更盛一層,衝殺慾望更勝。最後還是曹軍步卒先撞上了袁軍騎兵陣團,戰鬥再次展開!
騎兵在戰場上的優勢在於步卒永遠相比不了的機動靈活性和衝擊力,這也是爲什麼騎兵地位往往在步兵之上的原因。但是如果打陣地戰的話,騎兵的戰鬥力卻是極爲低劣的。畢竟戰術體系不同,儘管騎兵們仗着四條馬腿仍處於居高臨下的態勢,但是步卒們之間的精密戰陣戰術配合卻往往能讓騎兵的攻擊化於無形,並且能將騰轉挪移不便的騎士們輕易刺斬。
可以說,文丑在曹軍步卒殺來之前沒有將麾下騎兵調動起來移動作戰的時候,此戰已經是註定敗了。
奮力抵擋了一陣,任文丑武藝馬術再高,射術再是深藏不漏,在數倍的曹軍夾擊之下,卻是再無回天之力了。最終只能是含恨殺出一條血路,倉皇逃回黃河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