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8-12-25 14:49:03字數:3063
“好,何太醫推薦一個?”裴謝堂笑了。
何太醫想了想,便說:“張太醫在疑難上素來很有建樹,請他最爲合適。”
裴謝堂嗯了一嗓子:“張太醫在嗎?”
“今夜是他同下官當值。”何太醫忙說。
裴謝堂轉頭看向秋水:“去一併請過來。”
清砂見何太醫反悔改口,頓時不妙,心中忐忑,她神色有些恍惚。但不知爲何,她穩得住,只額頭上微微有些許薄汗而已。
秋水再出去,等一會兒回來時,身後跟着一個年過六旬的御醫。這是何太醫口中的張太醫,他接過香料看了看,同祁蒙一樣嗅了嗅又聞了好幾遍,最後還嚐了,連忙吐了出來:“王妃,這是南陀那邊纔有的失魂香啊,宮裡怎麼會有這樣的東西?”
“失魂香啊!”裴謝堂冷眸一下子轉到清砂身上:“你不是說,這是普通的安眠香嗎?”
“這是內務府申領的東西!”清砂道:“奴婢不知道其中會有這樣的貓膩啊!奴婢冤枉!王妃,您不信的話,到內務府一查就能查到申領的記錄,的的確確是內務府發下來的東西。我們慶林宮裡從三年前就開始用了,一直不間斷,每十天去領一回。”
“去查。”裴謝堂說。
秋水去了。
不多時,她身後還跟着內務府的總管,總管來了就遞上了簿子:“王妃,這是這幾個月的申領記錄,您過過目?”
裴謝堂接了過來,隨手一翻,臉色就冷了。
果真是不留把柄啊!
不愧是皇后!
裴謝堂將一整本簿子都甩給清砂:“你口口聲聲說是內務府領的,這是慶林宮申領的簿子,上面可寫得明明白白,從今年二月開始,這宮裡就沒再申領過安眠香,這香,分明是你自己的東西,你到底是何居心!”
“不可能!不可能!”清砂瘋了一般的翻開簿子查看。
然而,確確實實,那簿子上面都沒有!
清砂傻了眼,豁然擡頭盯着內務府的總管:“是你在害我,每次我去領安眠香,都是你親手遞給我,親手登錄的,怎麼會沒有?你偷偷換了簿子,是不是?”
那內務府總管一陣發愣:“你胡說什麼,這簿子每月都要交給景和公公過目,奴才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上面動手腳啊!”
“你下去吧。”裴謝堂揮了揮手:“有勞總管走這一趟。”
那內務府總管見她沒懷疑自己,也不見任何異樣,躬身退下,很快就走得不見了蹤影。
他卻沒回內務府,而是徑直去了中和宮。敲門三下後,有人帶着他進了裡面,隔着一道簾子,內務府總管低聲說:“娘娘,慶林宮裡的那位暴露了,淮安王妃正在查問安眠香,想來是已經發現了香的問題。”
“發現就發現了吧。”有人伸了個懶腰,柔柔的說:“左右那申領的簿子上沒留下痕跡,你很安全。”
“多謝娘娘體恤!”內務府總管躬身說:“不過,慶林宮裡的眼線肯定保不住。”
“棄了就棄了,死不足惜。”陳皇后玩弄着自己的指甲,她勾脣,露出柔和的笑:“我就是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說出來。”
“是。”
“你回去吧。你很忠心,以後,我會善待你的。”陳皇后很欣賞他,笑着對柔夷說:“賞!”
內務府總管大喜,磕頭謝恩。
他退下後,沒發現中和宮外的陰影裡,一雙眼睛憤怒的盯着他,見他走了,那人閃身回到了慶林宮:“王妃,內務府總管去的是中和宮。”
“嗯。”裴謝堂笑着看向清砂:“你還是不肯說嗎?”
“奴婢不知道說什麼。”清砂已是汗如雨下,她知道自己扛不住,但也決不能招供,她只得咬了牙關:“奴婢沒做過,內務府總管在撒謊,王妃不是都知道嗎?王妃既然知道內務府總管有問題,卻偏偏懷疑奴婢,你這是非要奴婢死不可。既然如此,奴婢還能做什麼,做什麼在王妃眼睛裡都是狡辯,對嗎?”
“是啊。”裴謝堂很閒適的說:“我知道你是在狡辯。清砂,你喜歡王爺,對嗎?”
清砂臉色一變:“那又如何,王妃風月之姿,奴婢心生愛慕,那也是奴婢的事情,奴婢又沒妄圖勾引王爺,敗壞宮闈風氣!”
“貴妃娘娘並不同意將你嫁給王爺,對嗎?”裴謝堂又笑。
說到這裡,秋水已明白了十之八九,她厲聲怒喝:“好啊,我說你個賤婢怎麼突然對貴妃娘娘起了歹心,原來你是存了這樣的心思!你想嫁給王爺,你做夢!王爺怎麼會喜歡你這種心腸歹毒的女人?你連給王爺提鞋子都不配!”
“說我不配,你就配了?”清砂終於被刺激,她刷地擡頭,目光如箭:“你罵我是賤婢,你又比我高貴到哪裡去?你不過是仗着是王爺的內侍,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嗎?王爺享用了你,卻沒納了你,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你比我還不如!”
一番話,說得秋水渾身發顫,幾乎不能自已。
她自幼就做了朱信之的護衛,這麼多年來,一心護主,從未有過別的念頭,突然間被人如此污衊,心高氣傲的秋水哪裡受得住!
只是,爭吵素來不是她的強項,她“你你你”半天,竟找不到一句完整的話。
“啪——”
重重的一耳光,狠狠的扇在清砂的臉上。
裴謝堂緩緩收回手:“誰是王爺的內侍,誰又享用了誰?清砂,你嘴巴里再不乾不淨,絕不是這麼一巴掌了事。”
清砂猶自憤憤不平。
秋水則目光復雜的看向了裴謝堂。
她本以爲裴謝堂會信了清砂的鬼話,卻不曾想,裴謝堂會如此堅定不移的維護了她!
裴謝堂居高臨下的看着清砂,一字一句開口,聲色俱厲:“你不是覺得秋水比你低賤嗎?不,你錯了,她能爲了淮安王爺舍了性命,你呢?你卻做了什麼?你爲了滿足你自己的私慾,置王爺和他的至親於不顧,在我眼裡,你低賤如塵埃,秋水的一根手指都比你高貴得多!”
清砂慘然冷笑:“私慾?我有私慾,你就沒有嗎?當初你不也爲了你自己的私慾,死皮賴臉的爬了王爺的馬車?”
“是啊。”裴謝堂微微一笑:“我是爬了,我對王爺負責。你也做了,那麼,你來對貴妃娘娘負責吧?”
清砂瞧着她那陰惻惻的笑容,頓覺一股寒意從後背直直的躥起,一瞬間渾身都發涼:“你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裴謝堂笑道:“你犯的是宮裡的***不到我來處置。你有你的去處,相信我,不管是慎刑司,還是幽庭司,總歸都是你的安樂窩。”
秋水在一旁問道:“王妃,是要送到慎刑司嗎?”
“左右都是無用的人,送去吧。”裴謝堂直起腰來,輕聲說:“她,不用我動手收拾,自然會有人收拾得了她。”
秋水便都明白了。
清砂是替皇后做事的,如今事情敗露,皇后一定不會再對她手下留情,以後,清砂的日子會比現在悽慘很多。
她冷冷一笑,對清砂是同情不起來的,單手拎了人就往慎刑司走去。
清砂渾身無力,直到此刻她才覺得怕了,大聲哭喊着求饒:“王妃饒命,王妃饒命。我說,我都說——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讓我這麼做的,安眠香是她給的,法子是她教給我的,皇后娘娘說了,事成之後,一定保我入住淮安王府,成爲王爺的側妃。王妃饒命,奴婢錯了,奴婢真的錯了!”
“你省省吧。”秋水瞧不起她這貪生怕死的模樣,拿眼睛橫了她一眼:“你閉着嘴巴,到了慎刑司,說不定皇后還能讓你少受點罪,走得痛快一點。”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清砂抓着秋水:“你求求王妃,你幫我……”
“抱歉。”秋水的聲音很低、很冷:“我不幫王爺的仇人。”
她將清砂丟在慎刑司門口,上前去拍慎刑司的大門,管事的出來後,秋水說了幾句話,那管事的臉色一變,急忙上前將清砂拖了進去。清砂已被秋水最後的話語驚得呆了,一時間忘了掙扎,瞧着秋水的背影越走越遠,當真是萬念俱灰。與其等着在慎刑司求生不得求死不得,還不如求個痛快,臨近那大門,反而來了力氣掙脫,一頭撞在石柱子上。
清砂殞命慎刑司之時,裴謝堂迴轉到了內殿,守在曲貴妃的牀榻前。
她愁眉不展。
眼下的事情超乎她的意料,她素來很有主意,此刻卻不知道要如何辦纔好。
曲貴妃的手冰冷。
她輕輕的握着,嘆了口氣:“母妃,你如今病了,我本不該繼續往前走。但是……”她低聲:“刀在手,箭在弦,我不得不做。你在宮裡的時間長了,很多事情是從頭到尾的看客,只是這一次唱旦角的人變成了你的兒子,你還能保持清醒和客觀嗎?也許你會恨我,也許你不會。可我還是希望有一天再相逢時,你能對我說一句——你不恨我。”
她將曲貴妃的手放回被子裡:“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救你的。一定會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