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8-09-25 17:43:05字數:3078
裴謝堂依着他的手看去,果然,在鞦韆的另一側,不知何時架起了竹木的亭子,裡面擺了軟塌,隨時可以歇腳,正適合她這種累了一步都不想走的人。
裴謝堂由衷的感嘆:“王爺,按照你這種寵法,沒多久,我就成了個廢人了。”
“我養得起。”朱信之微笑。
噗登。
是什麼落在了心窩子裡,裴謝堂眯起眼睛:“你肯定養得起,但被養的人要是太無能了,會不高興的。”
裴家女子哪能躲在男人的身後?爹要是知道了,非從地下把她拎出來暴打一頓才作罷。
朱信之低頭吻她:“你哪裡無能了?你的本事大着呢。”
這氛圍很好,裴謝堂閉上眼睛,突然不想破壞這一刻。
朱信之卻直起腰來:“其實給你做這些,也是怕你太過無聊。有件事,我始終不知道如何跟你開口,只好先討你歡心。你要是高興,我說起來纔不覺得內疚。”見裴謝堂眨着一雙無措的眼,他閉了閉眼睛,有點狠心的說:“父皇會在最近正式下旨,封我爲西北都護,前往箕陵城,鎮守西北。短時間內,我恐怕回不來了。”
“多長?”一時間,裴謝堂覺得被什麼擊愣了,下意識的問。
朱信之看着她:“不知道,可能一兩年,也有可能十年八年。北魏一日不滅,我便一日不能歸家。”
滅了北魏才能回來嗎?
裴謝堂低頭盤算,立即就露出了苦笑。
裴家七代人,世世代代都盤桓在西北一線,如今也有近兩百年了。百年國仇家恨,西北同北魏的仇,何止是一點一滴,北魏人早就發誓要滅了東陸,東陸人也鐵着心絕不會讓北魏人靠近這片國土,兩國的人繃着那點血性,不是一朝一日就能讓哪一邊立地成佛的,滅了北魏,癡人說夢!
那就是說,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來了嗎?
見她神色不對,朱信之連忙低頭:“你不用擔心,我向父皇請旨,如果你願意,我帶你一同去西北。我們以後的家可以安在西北,只是西北苦寒,我擔心你受不住。”
“我受得住。”裴謝堂擡起頭,看着他:“只要你帶着我,我就不怕。”
“好。”一腔熱血涌上心頭,渾身都暖,朱信之不由自主的擁緊了她。
話是說得圓滿,但等朱信之又離開後,裴謝堂茫然了。
朱信之不在京城,她隨軍前往西北,那她的大事呢?
沉冤昭雪尚且需要時日,要做成這些,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眼下買賣官爵的罪名馬上得以洗脫,可其他罪名呢?
看來,要加快腳步才行!
沒了朱信之,她需要的掩護就沒了,如果牽扯到更多的高官,就無人再堅持原則,對她格外不利。
得在朱信之離開之前動手!
宣慶帝再狠心要放逐這個兒子,也斷然不會在五月,她還有十幾天的時間,可以解決不少問題。
她需要新的契機。
眼下,這個契機從哪裡找呢?
裴謝堂飛快的盤算起來。
冥冥天意,似乎連天都在幫她。
孟哲平去刑部要韓致竹沒能成功,這事兒一直梗在蔡明和的心裡,讓這位尚書大人覺得怪怪的。尤其是韓致竹進了淮安王府後一去不回,更讓這位尚書大人心生疑竇。
多年爲官直覺,蔡明和嗅到了危險。
故而在朱信之新婚的第二天,他打着恭賀的名義進了淮安王府的大門,那時候裴謝堂都還沒起牀,他便已在正廳同朱信之說上了話,問及了韓致竹的情況,朱信之只簡單的說還沒做好,要多留幾天,蔡明和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臨走前,他猶猶豫豫的問:“那天孟閣老也來過刑部,說想借韓致竹用幾天,要是王爺這邊方便的話,就請韓主事儘快回去吧。”
“孟閣老也來要人?”朱信之勾起脣角,笑容溫和:“一定是急事,等我忙完了,就將人給他送去。”
蔡明和點點頭,見他神色安然,心中頓時安定,放心的出了淮安王府的大門。
他一走,朱信之臉上的笑容就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他轉頭對孤鶩說:“請韓主事和賀世通過來,我有事想同他們二人商議。”
於是,在新婚的第二天,朱信之就投入到了科舉舞弊案中,有了賀滿袖做證,又有無數的士子聲援,加上韓致竹從中力證,誰都不曾想到,在朱信之新婚的第三天,奏章就送上了宣慶帝的案牘上。
宣慶帝看過奏章後,臉色鐵青,當場就摔了奏章。
五月二十日,裴謝堂回門。
就在淮安王府的一對新人帶着禮物前往孃家時,薄森帶着禁軍也出了宮門,直奔孟家而去,到了孟家,客客氣氣的對孟哲平拱了拱手,便請孟哲平入宮說話。
當淮安王府的馬車停在謝家門口時,孟哲平踏入宮門,誰也不曾想到,屬於孟家的時代會就此成爲過去。
謝家。
東陸的規矩,回門要孃家的兄長裡接,今日裡接裴謝堂的還是謝雲麒。他下了馬車後,同謝遺江招呼了一聲,就先回自己家了。隨後朱信之下了馬車,伸手攙扶裴謝堂下車,家丁忙着將禮物一箱子一箱子的擡進謝家,謝遺江帶着姨娘和謝霏霏等候在門口,見兩人一同過來,謝遺江笑容這才直達眼底,迎了上來:“王爺。王妃。”
按照規矩,這兩人如今的身份地位都比他高,謝遺江理應行禮,但兩人豈容他下跪,不等他走過來,已雙雙拜倒:“拜見爹爹。”
謝遺江見朱信之也跟着跪下,行的是晚輩的禮,頓時受寵若驚,上前將他扶起來:“王爺,不合規矩。”
“讓長輩跪我,也不合規矩。”朱信之笑道:“既然都不合規矩,以後在謝家這些虛禮還是都免了吧。岳父大人,你喚我名字就好,不必行大禮。”
“好好。”謝遺江連連點頭。
幾人攜手入內,裴謝堂嘴巴甜最會哄人:“爹別跟他客氣,要是沒有爹,他哪裡來的媳婦,讓他跪一下沒什麼稀奇的。”
“你這孩子。”謝遺江瞪她,但心裡總歸是高興,女兒向着自己呢。
朱信之寵溺:“成陰說得對,岳父大人,你別太見外。”
謝遺江聽着,只覺得心裡沉甸甸的,一時間驕傲非凡。誰曾想到,有一天這位尊貴無比的淮安王爺會成爲自己的女婿,同自己的女兒一起,一左一右的喊他爹?這事兒要是放從前,他做夢都不敢想!女兒孝順,女婿優秀,他這是要享盡齊人之福了!
一家人在正廳坐了下來。
今日是回門宴,秋姨娘準備得格外豐富,一大桌子的好菜,幾乎都是裴謝堂喜歡吃的。
謝霏霏坐在一邊,看着全家人圍着裴謝堂轉,自然是滿心滿眼都不高興,但朱信之在場,她實在是不敢發作,悶悶的一句話都不說。
吃過了飯後,朱信之便要帶着裴謝堂回去了,秋姨娘備了禮物送裴謝堂出門時,又再三叮囑裴謝堂成婚後的禮,謝遺江則拉着朱信之說着話。謝遺江飯桌上多喝了兩杯,興致很好,言談間更親切了幾分,朱信之又沒架子,自然談得暢快,不時發出一陣笑聲。
謝霏霏越發覺得不是滋味,等裴謝堂上了馬車,朱信之也要登車時,她終於忍不住了。
“王爺,你可要看好了我這位好妹妹。”謝霏霏笑着說:“你不知道,我這位妹妹本事大着呢,哪怕成了婚,愛慕的男人也不少。就連出嫁,都有野男人爲她添置嫁妝,生怕她丟了顏面,被王爺壓了一頭。”
“謝霏霏!”
“閉嘴!”
兩聲斷喝,一句來自謝依依,另一句則來自秋姨娘。
關於成婚那天突然多出來的嫁妝,謝家人自然狐疑,但當着姑爺的面說出來,這不是存心要讓謝成陰的日子不好過嗎?
要是王爺大度還好,要是不大度,哪個男人會不介意來路不明的嫁妝?
這話說出來,分明是打謝家人的臉!
謝遺江轉頭嚴厲的盯着謝霏霏:“成陰給自己準備了五十四擡嫁妝,是不是要先稟告你,等你同意了才能擡走?”
“你太不懂事了。”秋姨娘也很失望。
不過,她是不敢多說話的,雖是謝霏霏的長輩,論起身份來,她是姨娘,做不得小姐的主,更不能訓斥小姐。
謝霏霏見兩人着急,反而露出了輕鬆的笑容,聳聳肩:“你們替她遮掩有用嗎?是真是假,王爺早就知道了。”
她就不信了,謝成陰整日裡跟高行止廝混,憑着高行止的德性,會不貪色?謝成陰還有清白在,纔是見了鬼了!
她得意地笑:“王爺,你可得睜大眼睛仔細瞧着,別被有些人的下三濫手段糊弄了眼睛,否則將來頭頂青青草原上,牛羊都要連成片,你的臉吶,怕是要丟在全京城的角落裡,撿都撿不起來!”
這話當真難聽,裴謝堂臉色煞白,一半是氣的,一半是被她無恥的言語驚到了,情急之下,竟忘了反駁。
等反應過來,真想張嘴罵人時,朱信之握住了她的胳膊。
他笑得格外真誠:“二小姐的教誨,信之謹記。你放心,我們是夫妻,自然是要一輩子看好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