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瑾眉頭很明顯地蹙了起來,雖然這件事他並未親口應下,但和容旭堯之間顯然是已經有了某種默契,可是沒想到今日會在這種情況下要公之於衆。
他下意識地將視線往齊靜沅那裡挪了挪,卻發現她一直低着頭以至於他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你怎麼不說話?剛剛容將軍說的,你真的是要入贅容家?”林庭逸嬉皮笑臉地又加了一把火。
無關其他原因,他就是看這小子不爽,憑什麼讓他們嬌嬌牽腸掛肚的啊!從剛剛進殿到現在也快有半個時辰了,他就沒見這小子往嬌嬌那裡看過哪怕一眼!
科林瑾看向了林庭逸,湛藍的雙眸裡平靜無波,脣瓣微張一字一句道:“我和容小姐的確是有婚約,不過不過並不是入贅容家。”
齊靜沅一直捏在手裡的帕子被拉開了一條口子……
“哦——!”林庭逸似有所悟地笑着,“剛剛容將軍說的那些話,我還以爲你是要入贅容家呢!”
“閉嘴,不許再胡鬧了!”林思睿低聲警告了一句。
這時,高座之上的齊浩南勾了勾嘴角:“成了,都是些孩子,好奇打聽一番也無妨。庭逸,你剛剛說的話過了些,給這位小公子賠個不是!”
一旁看熱鬧的聶凌峰在心裡哼了一句,這東齊的皇帝分明就是有意縱容,這會兒話都說完了自己再站出來圓個場,真是老奸巨猾,看樣子是故意打算給西秦那小子一個下馬威。
齊浩南都發了話,林庭逸哪敢不從:“這位……你叫什麼來着?”
“仇寶元!”科林瑾冷冷地回了一句。
“仇兄弟,在下這廂給你賠個不是了!”林庭逸嘻哈道,算是將此事告了一個段落。
這個小插曲並未影響到接下來的武比。因爲此次言明瞭是文武會友,增進四國之間的感情,自然不宜出現血光之災。所以,比武是在緊張殿上一個直徑大約有五米的圓臺上進行,圓臺四周設有圍欄,只要先將對手打下圓臺即可獲勝。
雖然說了點到即止,可比武過程中難免會有一些不可抗的因素,開始之後在衆人之間平白也添了幾分緊張之感。
東齊這邊除了齊靜沅還有兩個年紀輕輕的小子,皆是出自名門之家,武功未必有多厲害,但皆是新生一輩中的佼佼者,也是朝廷着力培養的人。
齊浩南似乎並不在意此次東齊的輸贏,否則林思睿在選人的時候也不會專挑新生力量。要知道,就算是現在潛力巨大,可到底年歲尚淺,不管是能力還是經驗都有許多有待提高之處。和其他三國費盡心思準備簡直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當然,這其中也不乏示威之意,讓別國都來看看,東齊就算是再往後幾十年,也不會少了這種文武兼備的優秀人才。
話說回來,一如齊子皓之前和葉卿清所說的那樣,科林瑾即便是抽到了第三支籤,可在前面也是未逢敵手,一路過關斬將,直接到了大力士聶大壯這一關。
齊子皓輕輕揚脣,瀲灩的眸中帶上了一分淺嘲:“這三年,科林瑾倒是學到了不少東西。”
葉卿清卻沒心思去聽他話裡的言外之意,科林瑾雖然贏了,可剛剛有好幾次差點就被人給踢下臺子了。依着她看來,不過是半斤八兩,況且,科林瑾在前面接連戰了七人,這會兒對上這個聶大壯,只怕……有點兒懸。
葉卿清的擔心似乎並不是沒有道理。
聶大壯雖然塊頭夠大,天生神力,但靠的也不完全是蠻力。他身姿靈活,好幾次都避開了科林瑾凜冽的攻勢,且反擊的招數絲毫不留情面。
看着高臺上的情景,聶凌峰得意地摸着自己的鬍子,朝着完顏瑧和容旭堯那邊輕蔑了瞥了一眼。
完顏瑧只是依舊淡淡地笑着,彷彿科林瑾的勝敗與他毫無關係。
眼神偶爾向葉卿清那邊帶過,但不會刻意地停留。畢竟,衝動的事情年少輕狂的時候做過就已經算了,若是在這個時候暴露了自己功虧一簣,豈不是對不起上天讓他重來一次的機會?
倒是葉卿清和齊子皓這邊也談起了完顏瑧:“這位完顏六爺大約是久病,對外頭的事情提不起興趣,看起來對於場上的情形絲毫都不關心。”
都說完顏瑧一直像個隱形人一樣住在忠義王府,向來不管任何事情。葉卿清今日見到真人,也算是贊同了這個看法。看着她那羸弱的身子和蒼白的臉色,只怕就算有心也是無力吧!
聽着葉卿清這麼說,齊子皓也往完顏瑧那裡掃了一眼,淡淡地道:“或許是吧!”
不知爲什麼,齊子皓打從心底就不喜歡完顏瑧,甚至談得上是厭惡,所以也不想和葉卿清再多加探討有關完顏瑧的事情。
高臺之上,隨着科林瑾被聶大壯當胸打了一拳,臺下響起了一陣陣低低的抽氣聲。
這一拳打下去,只怕骨頭也得斷幾根吧!
科林瑾以腳勾住高臺邊緣,這纔沒有讓自己掉下去。一個空中翻身,再次回到臺上,抹了抹嘴角已經流下的血跡。
不期然地朝齊靜沅那裡看了一眼,果然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抹擔憂。
科林瑾精緻的脣瓣微微勾起,湛藍絕美的眸子緊眯,再次看向了聶大壯,狠意盡顯。
聶大壯揚了揚自己的拳頭,笑得得意而又有些猥瑣。赤手空拳,恰好是他的強項。
科林瑾對着他諷刺地一笑,宛如下一秒就會將人直接拖進黑暗之中。腳下發力,突然加快快速度,運起輕功,繞着聶大壯龐大的身軀快速地轉了起來。
臺下的人皆被科林瑾這快如疾風的速度繞得頭暈眼花,一時間只覺得有無數個模糊的身影在高臺之上不斷轉動。
局外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說被科林瑾當做了繞圈中心的聶大壯了。他不停地前後左右來回戒備,甚至疲憊之餘擡手去揉自己的眼睛,可卻依舊分不清到底哪個纔是科林瑾靈巧的身姿。
估摸着大約是火候夠了,科林瑾突然出手,以相同的方式還以聶大壯當胸一拳。聶大壯早已分不清到底哪個幻影纔是真的他,等到感覺到力道襲來之時,已經爲時已晚。雖然看着身子遠遠比不上聶大壯威武,但科林瑾這一拳的力道遠遠勝於聶大壯幾倍之上。
不僅是將他打下了高臺,更是直接“砰”地一聲撞到了殿內的玉柱之上,落地之後,又是一番極大的震動。
聶大壯吐血不止,倒在地上抽搐不起。
衆人看到科林瑾出手如此之狠,不僅對這個年紀輕輕的藍眸青年多了幾分由心而發的畏懼。
聶凌峰氣得差點兒吐血,看着聶大壯慘不忍睹的樣子,豁然站起身指着科林瑾道:“不算,這不算,你作弊!”
隨後,纔想起來朝着齊浩南行了個禮:“齊皇陛下,這小子分明就是故意使詐,我北燕不服!”
齊浩南看了他一眼,隨後將目光轉向容旭堯這邊:“容將軍不爲自己的屬下辯駁一番?”
相比於聶凌峰的急躁狂妄,容旭堯這邊顯然就要從容得多。他站起身朝着齊浩南抱了個拳,微微俯身:“在下相信剛剛是否公正,陛下還有殿內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你——!”聶凌峰直接甩了袖子,剛要繼續駁斥,卻被一直以來的老對頭雲翼程攔斷了後面要說的話,“齊皇,剛剛聶老是一時情急,這才口不擇言。”
隨後笑着看向科林瑾:“英雄出少年,這一場,我北燕輸得心服口服。”
雲翼程就是看不慣聶凌峰這老傢伙處處唯我獨尊的樣子,他還以爲這是在北燕啊!齊國皇帝可不是他們的皇上,在人家的地盤上,要是一個弄不好,人家要了你的命,那冤不冤!雲翼程表示自己不想被這個愚蠢的老傢伙給連累了。
再者說了,這殿上這麼多雙眼睛,剛剛公正與否,都看得清楚明白,不是三言兩語起來耍幾句威風就能顛倒黑白的!合着就準你鑽空子弄一個天賦異稟的人來,不準人家靈機妙動使輕功啊!
“還是雲大人明事理!”齊浩南也不在意給雲翼程一個面子。
這兩家在北燕鬥得風生水起卻一直沒有決出勝負,原因無它,聶凌峰雖然有些老糊塗了,可他一雙兒女厲害非常。至少後宮之中,雲貴妃就遠遠不是聶皇后的對手,也幸虧是有云翼程這個哥哥撐着,才能夠一直屹立不倒。
這個雲翼程,是個識時務的聰明人啊!
聶凌峰憋了一肚子的氣,乾脆直接臭着臉坐在一邊了。
殿內被收拾了一番之後,便開始了武比的最後一場。
齊靜沅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她和科林瑾的重逢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高臺之上,精緻絕美的青年,一雙代表着憂鬱的藍色雙眸,卻又散發着一股強大令人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像是要將人完全地吸附進去。
而他對面窈窕纖細的妙齡少女,丹眉瓊鼻,微豐的脣瓣閃爍着嫩粉色的光芒,一雙極其勾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渾身上下散發出的無一不是驕傲矜貴的氣息。
若是沒有十幾年前那場突然而至的滅門之災,科林瑾和齊靜沅現在應當是站在同一位置上的同一類人,清貴而又高雅。
但現在,一個是郡主,一個只是即將要高娶貴女的無名小卒,怎麼看怎麼都是差了不止雲與泥之間的距離。
“東齊定王府,寧惠!”真正和科林瑾面對面的時候,齊靜沅發現自己也能平心靜氣下來,至少不會像之前無數次想象的那樣有一種想要圍着他時時刻刻都不分離的衝動。
科林瑾扯了扯脣:“北燕,仇寶元!還請郡主手下留情!”
“少說廢話!”齊靜沅直接抽出了腰間的軟鞭,攻了上去。
這條鞭子是齊子皓在她十歲生日的時候親手爲她做的,不僅用起來輕巧精便,殺傷力也不同一般。若是不小心被抽上一鞭子,定是皮開肉綻的下場。
往日裡齊靜沅最多隻是將它戴在身上裝裝樣子,輕易不會使用。首先是怕用壞了自己父王的一番心意,再者她雖然嬌蠻了些,可也不是什麼心狠手辣之輩,就算同別人一時不和動起手來,大多數時候直接用拳頭就能解決,已經足夠給對方一個教訓讓人下次見到她就繞着道走。
可今日,也不知是不是被科林瑾剛剛承認將要娶親的事情給刺激到了,揮出去的每一鞭都沒有留情面。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科林瑾步步退讓,只守不攻,一時間兩人倒是膠着了起來。
聶凌峰黑着臉譏諷了一句:“這小子還真是會看人下菜!莫不是因爲對方是定王府的掌上明珠,便不敢下狠手了吧!”
就齊靜沅這功夫,之前被科林瑾打敗的那些人哪一個不比她強!這小子根本就是故意在放水!
聶凌峰聲音不小,至少長着耳朵的都能聽個清楚明白。雖然話裡面的酸意濃重,可大夥兒也不得不承認,聶凌峰的話的確是句句屬實。
科林瑾耳邊微動,打鬥之中,拉住了齊靜沅的鞭子,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以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對她說道:“嬌嬌,這一場我必須贏,你放棄吧,回頭我再和你解釋!”
齊靜沅也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聰明,科林瑾的這番必須贏,爲的是什麼,她自然一清二楚。
今日但凡來參加比試的異國人,哪個不是爲了向東齊提出一個有利的條件?科林瑾也不會例外。
而他現在代表西秦,自然提出的就是於西秦有利。
科林瑾說這番話的時候怎麼就不爲她想想呢?他必須贏,難道她就應該大庭廣衆之下輸給他,丟東齊的顏面嗎?
一想到這裡,齊靜沅手下的動作更狠,就算今天她技不如人,也不能輸得太難看。科林瑾想要贏,可以,那就正正經經地出手,將她從高臺之下打下去!
葉卿清偏頭,便看見了齊子皓嘴角那便有深意的弧度。她心中微嘆,隨後繼續看向了科林瑾和齊靜沅。她也想知道,抉擇之中,科林瑾到底要怎麼選。
齊靜沅手上的攻勢越來越凌厲,科林瑾的眉頭已經緊緊地擰在了一起。若是再繼續退讓下去,他必輸無疑!可是,好不容易,等了三年纔有這個千載難逢的立功機會,他不能放棄。
如果今天贏了,或許他不用娶容可心也能在西秦的朝廷裡嶄露頭角,爲他科林家申冤昭雪、光復名聲。
倏然之間,科林瑾將齊靜沅的鞭子緊緊捏在手裡,打鬥之中,手上發力,那條鞭子不消片刻便化爲了白色粉末飄飄灑灑地飛舞於大殿之中。
齊靜沅不可置信地看着這極爲可笑的一幕,科林瑾的功夫已到了如此境界,剛剛和她打了那麼長時間就更是成了一場笑話。
衝動氣急之下,她擡起手,轉動手上那枚異常稀有好看的戒指,九根泛着寒光的銀針直直地朝着科林瑾而去。就算傷不了他,躲避之間肯定也能讓齊靜沅找到將他打下臺的機會。
原本她沒想着用這種卑鄙的手段的,如果今天換了是別人,她一定會心甘情願、大大方方地認輸。可對手是科林瑾,是那個從小就會對着她笑、會將她護在身後的科林瑾。原以爲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變,可現在想來,這些年不過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單相思罷了!也是,他都要娶親了,剛剛無非也是看在她父王的面子上纔會對她手下留情吧!
自從被逮到東齊之後,科林瑾一直對周遭保持着十分警惕的習慣,因此在齊靜沅用暗器之後再次偷襲他時,他條件反射般地就直接擡掌朝着她打了過去。雖然後來反應過來,及時收了些掌風,但齊靜沅的身子依舊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直接飛了出去。
科林瑾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就想要飛身上去想要將人接住,可是還未待他來得及碰到齊靜沅,便感覺到小腹處突然一陣劇痛,一棵鋼珠“咚”地一聲落到了地上,聲音很是清脆,卻被淹沒在了大殿之中。
這種東西他不陌生,孩提時期,這是極受歡迎之物。
擡眼看去,便見到齊靖暉嘴角帶着冷笑,眼裡除了鄙夷不屑還有森森的寒意,手裡還有一顆與落在他腳邊的那顆一模一樣的鋼珠……
除了科林瑾這邊之外,一直瞪大了雙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高臺這邊的燕雲琛,在齊靜沅被科林瑾打到之後,什麼也來不及想,便立即想要飛身而起將人接住。
只是,剛剛有所動作,身子卻被人猛地一把按住。回過頭去,是齊靖霄那帶着溫潤淺笑的俊秀面龐,雖然年輕,但吹彈可破的肌膚卻爲他平白添了一層好感。不過燕雲琛這會兒卻沒有半分心思欣賞,他一心記掛着齊靜沅,哪裡顧得上別人長得是美是醜,就算是他心裡未來的小舅子,這會兒在他眼裡也就是個路人甲!
好在,雖然他被這麼一番耽擱沒來得及出手,齊靜沅還是穩穩當當地被飛身而出的齊子皓接住了。
這幾人的動作,或明或暗,幾乎都是在眨眼之間。衆人的心提起來又掉下去,最後終於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幸虧寧惠郡主沒有出事,否則,看定王這滿臉冰寒不容靠近的樣子,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只怕是要血濺當場了!
齊靜沅順勢將臉埋在了齊子皓的胳膊裡,直到跟着他坐到了葉卿清身邊靠進了她懷裡之後這纔好了一些。
旁人只當齊靜沅剛剛是被嚇到了,而科林瑾的眼裡除了懊惱還有一陣陣後怕,避開齊子皓那帶着審視和譏嘲的眼神,微微垂首站在高臺之上……
這三年,齊靜沅給他寫過不少信,說自己日常的趣事,也說着偶爾的煩惱,自然也不可避免地提到了齊子皓不贊成她對他傾心的事情。今日這一出,齊子皓的用意他知道,逼着他在報仇和齊靜沅之間做個選擇。雖然知道,可是無可避免也沒法改變……
原以爲齊靜沅吃了虧,齊子皓總會做些什麼,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卻沒有任何動作。連帶着齊浩南,雖然臉上隱隱有些不虞,但也沒說要追究科林瑾。勝敗乃是常事,就算齊靜沅是萬千寵愛在一身的小郡主也不會有特殊。
“仇公子年紀輕輕便拔得頭籌,北燕果然是人才輩出。”對於齊子皓的心思,齊浩南到底還是瞭解一些,也真是難爲他這個做爹爹的!
科林瑾抿着脣道:“多謝齊皇讚譽!”
齊浩南挑眉:“不知仇公子想要提出什麼條件?”
科林瑾擡眸,語氣沉穩,絲毫不見怯場:“希望齊皇能將往後三年的通州貿易權交還給西秦。”
通州是西秦和東齊接壤的邊城,雖然是西秦的國土,但五年前打了一戰,西秦戰敗,便將通州的貿易權割了出去。通州臨海,捕魚業和造船業十分發達,每年對於國庫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對於將通州的貿易權歸屬問題,一直是西秦的一塊心病,朝堂上早已爭論過多次。此番前來,未嘗就不帶着想要拿回的心思,若是靠着科林瑾真的能讓東齊鬆口,必將是一大功。
此言一出,立刻就有東齊的臣子冷着臉站了出來反對:“仇公子,早在比試之前,我皇就曾說過,不談國事。”
神情傲慢,顯然是對科林瑾這種莽夫行爲嗤之以鼻。
科林瑾亦沒有退讓,只是神色平靜地看着齊浩南道:“齊皇之前曾說過,只要不過分,什麼條件都行!”
他將“不過分”三個字咬得很重,當初通州的貿易權說是西秦主動讓出去的,可私下裡大家都知道,是東齊暗施壓力明着搶走的,西秦爲了不讓戰火蔓延,只能咬牙吃下了這個啞巴虧。但對於西秦來說,這絕對是奇恥大辱!
而且科林瑾的話說得很有餘地,只要三年,明明是自己的國土,卻還要求着強佔了好處的人。怎麼看,在這場博弈中,東齊都是恃強凌弱的那一方,就是不知道這個向來治國有方、手段果決的景豐帝會怎麼解決這個問題了。
齊浩南微微眯眼,打量着科林瑾的眼神滿是危險,約莫過了有半炷香的時間,就在不少人都替科林瑾這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人捏了一把汗的時候,那高坐在龍椅上的冷肅男子笑出了聲:“好,果然夠膽氣!朕就應了你的要求!”
雖然看起來是嘴角帶着笑,可在某些人眼裡看來怎麼看怎麼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感覺,彷彿就像是被逼上了梁山不得不這麼說一樣。
齊浩南應下了西秦這邊的要求之後,聶凌峰就動起了小心思,既然西秦能提出要回他們自己的貿易權,那麼他們北燕應該也能撈點兒好處吧!反正接下來還有文比,要是贏了的話,豈不是等於立了大功?
可是接下來北燕參加文比的人名單被念出來之後,聶凌峰再一次炸毛了,他甚至顧不得眼下是什麼環境,直接站起了身來:“等,等一下,咱們北燕這名單弄錯了!”
弄錯了?這事兒也能弄錯?衆人看着他像看着一個傻瓜一樣,今天就見這老頭子上躥下跳地瞎蹦躂了,這是專門來找存在感的?
聶凌峰渾然未覺旁人對他的不滿,急得就差跳腳了:“弄錯了,弄錯了,這誰把靖王殿下的名字給報上去了?”
開玩笑,燕雲琛那就是個只會吃喝玩樂逛花樓的草包!平日裡文墨不通、四肢不勤的,就連皇上都懶得管他了,這次要不是怕有危險,又怎麼會讓他來呀!而且燕雲琛還把他們原先準備的一個最厲害的給擠下去了,這不是誠心壞事兒嗎!
聶凌峰牢騷完之後,只見燕雲琛坐在一旁懶散地掏掏耳朵道:“這名單是本王決定的,你這老小子有意見?”
那軟在椅子上就像沒有骨頭一樣的坐姿,怎麼看都是一個流裡流氣的紈絝樣!
聶凌峰剛想出口駁斥兩句,好歹還記起了這裡是東齊,不是他們北燕,而且在四國面前說道燕雲琛也是讓他們自己丟臉。
於是皮笑肉不笑地道:“靖王殿下,咱們這人帶得足夠着呢!不勞您老人家親自上場!”就你這慫樣,到時候上了也是丟臉的份!
燕雲琛彷彿根本沒有聽出他話裡的警告,笑着擺擺手道:“無妨,本王反正在這坐着也無趣,上去較量一番也不礙事!”
說得好像有多深明大義的樣子一樣,可偏偏聶凌峰又不能當衆駁了他的話。
雖然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燕雲琛就是個不受寵的皇子,整日無所事事,手上沒什麼權利背後也沒有支撐,在北燕的地位甚至連普通官宦都不如。可明面上他還是北燕的頭頭,不管是聶凌峰還是雲翼程,當着外人的面都只有俯首聽從的份!
雲翼程對於燕雲琛的擅作主張亦是十分不滿,他和聶凌峰鬥歸鬥,但在燕雲琛這個問題上是出其地一致對外。當年襄王還在、周家顯赫的時候,他們可沒少受打壓。而且,在他看來,燕雲琛這就是憑着自己的性子瞎胡鬧,還真拿自己當一回事了!
但是他沒有和燕雲琛開口,而是直接起身稟向齊浩南:“齊皇,靖王殿下少不更事,難免胡爲了些,還請您不要當真。”
這話,就差直接說燕雲琛說的話根本就不能當回事,讓大家看看笑笑也就過了,該怎麼來還按他們之前決定的那麼辦!
其他人或許只是抱着看熱鬧的態度就當免費看一場好戲,橫豎就算是燕雲琛被人這般羞辱那也和他們沒多大關係。
可是已經從剛剛的比武裡緩過來了的齊靜沅忿忿不平地冷嗤了一聲:“雲大人,本郡主想問一句,你們北燕難道和別的國家不一樣,區區一個臣子的身份比堂堂的一國王爺還要高了?”
而且燕雲琛可不是一般的王爺,是北燕皇帝的嫡長子,就算再沒本事、再不受寵,也不是能讓人這樣當衆羞辱的!
雲翼程沒想到齊靜沅會突然爲了燕雲琛向他發難,只得尷尬地訕訕道:“郡主誤會了,只是靖王殿下不懂事,臨行前皇上曾叮囑過臣等一定要好好照顧他!”
齊靜沅秀眉微挑,這老奸巨猾的傢伙,倒是比那個只知道橫眉怒目的老頭子要厲害得多,這套路玩得夠深的呀!是在說他這般行爲是北燕皇帝默許的嗎?
就算是又怎樣?她就不信這個賊眉鼠目的傢伙敢明着將這層意思說出來!
這時候,齊靜沅已經將燕雲琛自動劃歸爲自己的朋友,自然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他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人欺負。
她笑着搖了搖頭,看着雲翼程,一副“你沒救了”的樣子,道:“本郡主看,你們家王爺也已經及冠了吧?難不成還和三歲的孩子一樣,時時都要別人提點幾句?更何況,你剛剛越過你家王爺,就直接向皇叔稟報,難道不是一點都沒把他放在眼裡?”
越級行事,爲官者之大忌!
“這……”雲翼程被這伶牙俐齒的小郡主說的一時語塞,無從開口。
卻聽得上位之上皇后身邊另一個蒙着面紗的少女又嬌嬌軟軟地開口道:“寧惠這話說得有道理!這要是本公主身邊哪個奴才敢越過本公主直接向父皇和母后稟事,本公主就直接將她狠狠地打一頓板子,然後扔到掖庭獄去!現在想想本公主是不是太狠了些呀?看來還是靖王殿下心地仁善!”
說着,面上裝模作樣地嘆了嘆氣,暗地裡則調皮地朝齊靜沅眨了眨眼。
葉卿渝笑着嗔了這愛管閒事的女兒一句:“就你話多!”但語氣親暱,聽不出一點兒責怪之意。
皇上的兩個公主雖然長得一模一樣,平日裡穿衣打扮也沒太多區別。可昇陽公主齊毓靈性子活泛,昇平公主齊毓雅則向來靦腆,不用說,這會兒開口附和寧惠郡主的肯定是齊毓靈。
看着皇上對女兒一臉寵溺的樣子,馬上就有人開口出來豎大拇指了:“公主這話從何說起!不守規矩的奴才就是該罰,公主做得好!”
“就是,區區一個奴才也敢不將主子放在眼裡,這是反了天了!”
“……”
一時間,各種聲援聲此起彼伏。
雲翼程一張皺巴巴的臉憋得通紅,咬着牙笑道:“寧惠郡主,你這話說得也未免太牽強些了吧?更何況,這可是我們北燕人自己的事情!”
“嘁,本郡主才懶得管你們北燕的事情呢!”齊靜沅擺了擺手,不屑地斜了他一眼,而後有模有樣地對着燕雲琛道,“靖王殿下,說起管奴才,你就該向我們的昇陽公主學習,以後可別這麼好脾氣,省得那些不長眼的奴才以爲你好欺負都要爬到你頭上去了!”
這話說的,不僅僅是雲翼程,連帶着聶凌峰都氣得鬍子一顫一顫的。這些個牙尖嘴利的死丫頭,一口一個奴才,故意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在指桑罵槐呢!
可偏偏這一個兩個的,又不能像燕雲琛那樣,任由他們捏在手裡搓圓揉扁。所以這一番氣怒下來,只能硬生生地將這口氣憋迴心裡,記在了燕雲琛身上。
燕雲琛懶得管這兩個傢伙怎麼想,他只覺得自己這會兒紅心直冒,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嬌嬌會在這種情況下爲他開口說話。
那些平時慣於以嘲諷他爲樂的人現在最多也只能在嘴上佔他一些便宜,傷不了他分毫,就算話說得再難聽,這麼多年他早就習慣,也已經不當回事了。至於面子這個問題,不過是旁人的看法罷了,他相信那些真正看重他的人不會因爲三言兩語就對他妄下定論。
但是這樣被人維護,而且還是被自己的心上人維護,讓燕雲琛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溫暖。
他傻愣愣地點點頭,一雙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齊靜沅一動不動,恨不能直接黏到了她的身上。
齊毓靈見狀,笑嘻嘻地貼着葉卿渝的耳朵說了一句:“母后,那傻小子定是看上嬌嬌了!”
“別亂說話,有沒有一點兒公主的樣子了!”葉卿渝也爲兩個女兒愁,一個太機靈太好動,另一個又過於害羞性子太靜。
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齊毓靈吐了吐舌頭,繼續看起了好戲。
齊浩南咳了咳,一旁的德公公立馬會意,上前道:“今日文比是讓大家以蓮爲名,即興賦詞一首。”
沒有提北燕那邊換人的事情,顯然是將剛剛蹦躂得厲害的聶、雲二人華麗麗地忽視過去了。
不過德公公提出這個命題的時候,東齊的人心中也是瞭然,這個題目必是皇上親自所出。衆所周知,皇后最喜蓮花,宮中可特意爲了皇后開了一大片荷花池,而且每年夏天皇后都會在宮裡舉辦一場賞荷宴。
不過甭管是什麼題目,東齊這邊都是信心滿滿。原因無它,這次文比的三個人皆是才高八斗,拋卻顧家的二爺顧晨和此次新科的狀元郎不說,領首的可是這兩年在朝廷裡風頭正盛的忠勇侯世子魏瀟。論起他的才華,所有人無不是交口稱讚,直言他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燕雲琛難得地換了一副端正身體的坐姿,在聽到這個題目之後,他朝齊靜沅那邊掃了一眼,微微思忖,便提着筆寫了起來。
那副認真的側顏,仔細看起來,還能看到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輕顫,更多了一分乾淨清爽的感覺。
齊靜沅無意中投過去的目光冷不防有了一瞬間的怔愣。沒想到這個壞小子並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種不學無術的樣子,認真起來倒是別有一番風采。再看他今日的裝扮,也不知是不是得了高人指點,反正那些亂七八糟、騷包至極的東西是全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極爲合體的玉白色錦袍,一頭烏髮整整齊齊地被玉冠豎起,腰間玉佩叮噹,端的是一個華貴優雅又不失風骨的貴公子模樣。
完顏瑧冷眼看着今日殿內的這一場鬧劇,倒像是發現了什麼極爲有趣的事情。再見齊靜沅依舊無憂無慮地靠在葉卿清身邊,不禁垂下了眸子,雙眼迷濛,有了一瞬間的恍然。
“六爺,這北燕的小王爺不簡單!”容旭堯察言觀色的本事的不差,幾斤幾兩不說摸個透徹至少也能看出個五六分。
完顏瑧輕笑:“你說,他和科林瑾比起來,誰能更勝一籌?”
容旭堯皺着眉,就算覺得燕雲琛有藏拙的嫌疑,可是和科林瑾應當沒什麼可比性吧!畢竟科林瑾可是在定王府待了近十年的時間呢!
完顏瑧抿脣輕勾,彷彿已經從他們幾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和葉卿清他們年輕時候的倒影,誰說歷史一定不會重複呢?
半個時辰之後,十二份答卷封名之後被一一傳閱瀏覽,然後將最後的決定權交到了特意請來的幾位大儒手裡。
這些大儒,無一不是德高望重、才學卓絕之輩,定然也不會睜着眼睛說瞎話。更何況,就算有人對公正性提出質疑。大家寫的東西都在這裡,孰優孰劣衆人心裡自然有個大概。
衆人看着諸位大儒的臉色從剛剛開始的緊繃到鬆緩,而後緊繃復又鬆開,如此反覆,一時之間倒也摸不透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直到拿到最後一張答卷的時候,有人激動得直接拍腿站了起來,抖着白花花的鬍子道:“好,好一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通篇不僅描繪得形象生動,更是直接以花喻人,寫出這篇散詩的人品行定然也查不到哪去!”
德公公上前將剛剛被讚譽的那張答卷拿到了齊浩南的手裡,雖然沒有像剛剛那個李大儒那般激動,但齊浩南微揚的雙眉顯然也是有些驚異於能寫出這種心性高潔的文章之人。
若說有些上了年紀的有此感悟,可能還情有可原,但是這十二個人裡年紀最長的也不過才二十出頭,更別提南楚那邊還有兩位尚未及笄的姑娘家。
“皇上,能否容臣看一下?”魏瀟上前開口道。
顯然,這並非出自他的手,而對於文采高潔之人,他向來有惺惺相惜之感。
齊浩南命德公公將答卷遞給他,隨後問向那些大儒:“可決出勝者了?”
爲首的李大儒點頭道:“這十二人皆是文采斐然,但吾等商量了一番,都以爲最後這一篇‘愛蓮說’乃是上佳之選。”
魏瀟亦點頭道:“小生甘拜下風。”
“既如此,就將名字拆開吧!”原以爲就算不是魏瀟,也該是東齊其他兩個才子又或者是南楚那頗負盛名的兩個才女之一。西秦倒是沒抱希望,反正他們被叫做“蠻夷”,對於這種舞文弄墨之事,慣來不是強項。
結果,名字一公佈出來,所有的人都是瞠目結舌。
燕雲琛?那個傳說中曾經只爲胡鬧好玩便拿幾乎已經絕跡的古籍當紙燒的廢物?
不說其他人,就連北燕自己人,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老先生,這……這是不是弄錯了?”雲翼程不敢相信地開口問道,燕雲琛如何能寫得出這種好東西?
李大儒不耐地覷了他一眼:“你這是說老夫在欺君不成?”
“不敢不敢……”雲翼程訕訕地擺擺手,同時看向燕雲琛的目光也多了一絲計量……
聶凌峰沒好氣地將他擋到了身後,讓他別多事!管他是怎麼回事呢?燕雲琛贏了不就等於他們北燕贏了麼,計較那麼多做什麼!沒想到倒是歪打正着讓那個草包撿了個便宜!
因爲有了剛剛魏瀟自愧不如的那番話,自然也沒有人會在幾位大儒的眼光上做文章。
倒是南楚參加文比的唯一一位男子傲慢地開口道:“靖王殿下,敢問你這篇文章是如何想到的?可別說是隨便突發奇想的!”
這次他是和兩個妹妹一起參加的,他們兄妹三人的文采在南楚本就是一段佳話,這次居然敗給了一個盛名遠播的草包,實在有些不甘心!
燕雲琛將手上的扇子故作風流的一揮開,得意地道:“這是我寫給心儀的女子的!”
這副沾沾自喜的模樣幾乎都讓人忘了他之前那一閃而逝的認真。
“怎麼說?”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雖是生在富貴之家可是身上卻沒有沾染到那些目空一切、驕縱蠻橫的習氣,反而清潔高雅,就像破淤泥而出卻依舊美麗乾淨的荷花一般。”
在燕雲琛眼裡,皇室就是一個大染缸,時間待久了,再單純、再幹淨的性子也會像一張白紙一樣被沾染得五顏六色。雖然齊靜沅不是那種純善如綿羊般什麼都不懂的弱女子,可她本來有着牡丹般華貴的身世,卻依舊能維持着骨子裡最原生態的那份純真,在他心裡就如一朵不蔓不枝、中通外潔的荷花一樣。
看着燕雲琛癡迷的樣子,那人也就偃旗息鼓了。原來這看似放蕩不羈的身後藏着一顆純潔的少男心啊!
齊浩南看向燕雲琛,問道:“靖王殿下不知想要提出什麼條件?”
燕雲琛回過神來,目光卻是看向了齊靜沅這邊。
他這番舉動衆人自是不會錯過,聯想到剛剛燕雲琛說那篇文章是他寫給心儀女子的,就有人暗地裡猜想了起來。這個年輕氣盛的靖王殿下不會是看上了定王府的小郡主吧?那可就不好辦了!
誰都知道,寧惠郡主是自小被定王捧在手掌心裡的人兒,莫說燕雲琛這般名聲狼藉的了,就是東齊那些少年有爲的男兒也不敢輕易上門提親啊!
聶凌峰自然也注意到了燕雲琛的小動作,生怕他一個胡鬧將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給浪費了,於是搶先一步開口道:“齊皇,靖王……”
話還沒說完便被齊浩南厲聲打斷:“朕問的是靖王,輔國公若是老眼昏花了便早些回去向燕皇遞摺子告老還鄉!”
那凜冽的眼神駭得聶凌峰直直地往後退了好幾步,身子搖晃,差點兒跌倒在地上。他低下頭避開齊浩南懾人的目光,心裡卻是堵了一口氣不上不下,憋得脖子都紅了起來……
燕雲琛將視線轉回,對着齊浩南抱拳:“小王的確有個不情之請!”
“說罷!”齊浩南覺得這個燕雲琛看起來倒像是個識趣之人。
燕雲琛嘴角斜斜地勾起,一看就沒打什麼好主意:“小王自小對定王殿下十分仰慕崇拜,眼下離着春獵還有個幾天,這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小王希望皇上能開恩讓我在定王府藉助幾天。”
話音剛落,一陣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老國公,國公大人……”
燕雲琛回頭一看,原來是聶凌峰聽了他的話之後直接被氣得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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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的男友力max,咩哈哈~
還有那愛蓮說啥的,隨便看看,文采不夠,只好借鑑一下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