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能!”幾乎瞬間,君拂嫵便矢口否認了!
這些死去的人,就像她心頭上的舊傷,每每提及,都是挖心掏肺的痛!從當年,死去的藍衣開始,一發不可收拾的她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死去……
太痛了,她輕易不敢提起他們,每個人心頭都有一顆硃砂,玖凰憬是她心頭的硃砂,卻屢屢將她傷得遍體鱗傷!
可哪怕是這樣的心頭硃砂,她也不能容忍他這樣蠻橫!
“嫵兒,給我十五萬兵馬,五日之內,定然拿下華城捧到你面前!”卿肜鬱意氣風發,眼底轉瞬即逝的是血腥的殺氣,而君拂嫵如同被他迷惑了似得:“十五萬人馬?五日之內?”
“對!五日的時間,足矣!”卿肜鬱步步引誘:“你可以馬上回鄴城,將這裡交給我,相信我,可以給你一個完整的天下!”
“回鄴城?完整的天下?”君拂嫵眼眸蒙上一層薄紗一般,懵懵懂的重複卿肜鬱的話語,脣瓣微微上翹:“回鄴城……”
“小姐……”紫衣剛剛準備開口,卻被卿肜鬱一眼震住!
從剛剛開始,卿肜鬱就一直在以控魂術迷住了君拂嫵的心神,一字一句全都再蠱惑君拂嫵繼續與楚軍交戰!
殊不知,這一個交戰,就是幾十萬人生死存亡的問題!
“你回鄴城去,我去給你打天下,到時候你我共賞萬里河山!”
“我回鄴城,你打天下,共賞萬里河山……”
“對……”所有人眼睜睜的看着卿肜鬱,將君拂嫵的神智一點一點蠱惑,然後擁着她:“傳下去,女帝歸朝,留下十五萬人馬繼續伐楚!”
闡顏看着,卻沒有阻止,若非君拂嫵已經心力交瘁,對這些戰爭瑣事厭倦憎惡,以卿肜鬱的功力,還不能將她這樣蠱惑!
而他,只能選擇對於君拂嫵來說傷害小的那一方,其餘的,罷了!罷了!
親自安頓了君拂嫵就寢,卿肜鬱轉身出來的時候,正好在門口碰上了一直候着的闡顏,他身子微微一僵,轉而勾脣:“師傅在這裡是,等我?”
“不錯!”
好半晌,闡顏纔將視線從天上轉回來,眸色沉沉:“你的心魔根本沒有解除,根本不能上戰場!否則,走火入魔愈甚,到最後只怕你連她是誰都認不出來了!”
這個,“她。”是誰,兩人心知肚明。
卿肜鬱只是冷冷的扯了扯嘴脣,眉眼桀驁的擡頭,曼聲道:“師傅,你也曾教我占星占卜之術,你看今夜的天上,紫微東昇帝星閃耀,是凰朝興起的徵兆,是也不是?”
“是!”闡顏頷首,這也是他一直沒有阻止卿肜鬱的又一個原因!
這一戰,凰朝有極大的勝券,可,問題在於,日月星宿能夠占卜吉凶這一說話只是古之傳言,就連他自己也只是將信將疑!如何,能夠作爲征戰的理由?
君氏皇族向來以天下爲己任,從不認爲天下冠了他們的姓氏纔是他們的天下!君氏人悲天憫人,哪裡出過卿肜鬱這樣的人,做出那樣殘酷的事情?
聞言,卿肜鬱眉眼沒有染上一絲一毫的笑意,反而愈發濃重:“你希望帶兵攻下華城、楚朝以及這萬里楚地的人,是君拂嫵而非我卿肜鬱!可你想過沒有,君拂嫵支撐得住麼?爲了天下蒼生,她甚至願意放棄自己和君家的血海深仇!”
“正因爲她曾經這樣選擇,她纔是她!”闡顏的話擲地有聲,讓卿肜鬱的眉頭狠狠的蹙起來:“已經無法改變,師傅認命罷!” Wшw▪TTKΛN▪C○
他不可能讓君拂嫵領兵攻打華城,面對那玖凰憬,君拂嫵很明顯下不了手!
否則,今日白天,玖凰憬就該死在她的匕首下!
瞥了眼闡顏,卿肜鬱拂袖而去:“若你解了嫵兒的控魂術,她只會更痛苦!”
無可奈何的站在門口許久,闡顏終於還是長嘆幾聲,轉身離去……
話說,卿肜鬱出了君拂嫵的院落,一路往外走,恰好碰見忙裡忙外佈置靈堂的綠衣:“這是墨奕譞的靈堂?”
“是啊!可惜沒能找到墨公子的屍骨,只能立個衣冠冢了,小姐說,得讓墨公子找得到回家的路!”綠衣抿脣,看着一片白紗,眼底流露出幾許傷感。
在這些人中,其實墨奕譞的心思最不可揣度,可他爲人極好,對他們隨和,完全不擺架子,因此最得人心!可如今,在這樣風華正茂的年歲,就這樣沒了!
“我去看看!”卿肜鬱瞥了眼綠衣,拂袖走進靈堂。
在這片白茫茫飛紗中,他一步步走近那棺槨,隨意坐在棺槨邊,眯着眼看着外面:“墨奕譞,你瞧瞧!最終還是我贏了!”
“你不是最會收買人心麼?怎麼不收買收買閻羅王,讓你回來?”
“最得她歡心有什麼用?沒了命就什麼都沒了!最後,她還是我的!”
“過幾日去攻下華城,你且看着罷!”
話分兩頭,玖凰憬回了華城城主府後一直將自己關在屋裡,誰也不見!
頹敗的站在窗邊,看着天上,玖凰憬眉眼間染上幾分憂愁。
“墨奕譞,你贏了!”他望着天上最亮的那枚新星:“果真,你是最瞭解她的人,最是知道怎樣把握住人心!這一死,她心裡永遠只剩下你一個了……”
墨奕譞這一死,誠然,成了君拂嫵的過往,可也就此成了她一輩子的心間硃砂!誰也碰不得誰也說不得!
他們再怎麼爭,如何爭得過一個死人?
“王爺?”門外傳來紅紗急促的聲音:“王爺,屬下求見!”
接着,又是另一道聲音勸道:“王爺說了,今夜誰也不見!”這是角的聲音,自從年前,他們角徵羽三人投誠之後,便就此成了他最忠誠的跟隨。
“真的是急事!”紅紗苦口婆心:“是胥城那邊剛剛傳來的消息,若是錯過了,屬下怕王爺會後悔啊!”
“什麼消息?交給我們就是了,等王爺願意看了,我們馬上交給王爺!”徵伸出手:“給我們罷?”
“王爺!盟主!”紅紗大喊一聲:“我們殺手盟的情報從來不假手他人!若盟主氣我們沙場上對女帝下手,打殺我們就是了,可這件事也與女帝有干係啊!”
聞言,玖凰憬的手指動了動,轉身開門:“拿來!”
紅紗連忙將情報遞過去,七尺男兒,可憐巴巴的望着玖凰憬:“屬下知錯了,求王爺責罰!”
自從城外一戰,玖凰憬看見他們這些人曾經想對君拂嫵下殺手開始,便對他們不聞不問,只當做沒有他們這些個人!
這種折磨讓他們生不如死,殺手盟的男兒,有戰死有被罰死有被暗殺,卻沒有這樣被主子嫌棄死的慘!
瞥都沒瞥他們一眼,玖凰憬快速打開情報,一目十行。
“呵!哈哈!”玖凰憬看完,大笑兩聲,轉身再次將自己關進屋子裡,滿屋子的朗朗笑聲讓門口幾人皆是背後發冷!
這樣癲狂的玖凰憬,他們見所未見!
“那情報究竟說了什麼?”角擔憂的看着屋裡,轉向紅紗:“我怎麼覺得,王爺的笑聲好悲哀?”
紅紗聞言只是搖頭,有些事情,只有當事人纔有資格說,他們,只能閉嘴!
屋內,玖凰憬大笑着跌跌撞撞倒在地上,還是不停的笑。
果不其然!
最後贏了的那個人就是墨奕譞!玖凰憬笑着笑着,眼前的世界都模糊了,他只感覺渾身上下都在冒冷汗,最讓他擔憂的事情終究是發生了。
君拂嫵承認了墨奕譞的身份,哪怕墨奕譞死了,她情願去做一個寡婦,也不要他了!
誰說墨奕譞死了?墨奕譞永遠活在了她心裡,不死不滅!他們這些活着的人,再也無法超越他的存在了!
笑着笑着,玖凰憬眯了眼,看着窗外滿天星辰,突然連笑都不會笑了。
從前,在楚茗辰的面前,他就說過,這個世界上最可悲的人,莫過於汲汲盈盈、忙忙碌碌着一件其實對他毫無用處的事情的人!
而今,這句話也同樣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他,玖凰憬,幼年被認定天賦少有,從此受盡兄長的惡意白眼,成了所有兄長的眼中釘肉中刺!
少年喪父,被害失去了健康,成了人人嫌惡的閒王,從此庸庸碌碌不知人生幾何。後來,終於有了個心愛的人,奈何,爲了所謂的萬里河山,將所愛之人一步一步推離!
如今,江河失索,楚氏江山已經風雨飄搖,內憂外患不堪一擊!而他,連心愛的人也轉投他人懷抱,再不肯爲他等候!
一生,他究竟得到了什麼?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爲了楚氏皇權,他付出了童年、青春健康,如今連唯一心愛的人也沒了……
嗚呼哀哉!
玖凰憬跌跌撞撞的抱了一捧緋紅色的錦袍,嗚咽:“拂兒,你是不是再不肯要我了?難道,難道你真的不再要我了嗎?”
一室冷清,無人迴應。
“急報!”門外,有人大喊:“急報!城外發現異動,請王爺定奪!”
人聲此起彼伏,漸漸的人聲鼎沸起來,紅紗急得團團轉,卻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緊閉的房門:“王爺!”
指尖動了動,玖凰憬如夢初醒:“何事?”
“城外異動,只怕是那凰朝之人又生異變了!”紅紗惶惶然:“屬下怕,是那女帝爲了墨奕譞身死一事耿耿於懷,終究是率衆來襲!”
“是麼?”玖凰憬擡眼,窗外漆黑的星空,他想起曾經在閒王府的屋頂上,君拂嫵那稚嫩的玩笑話。
這漫天星空,可不就如同一張被蟲子蛀了的黑布?
這滿天下河山,何嘗不如同這星空一般,被蟲子蛀了,天下給誰不是給?誰說一定要是楚氏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