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不管秦三爺怎樣心急惶惶。皇上聖旨已下,便沒有更改的餘地。
他剛回府不久秦國公和秦錚也都回了府。三人在書房裡說了許久的話。
直到晚膳時秦錚纔去內院母親那裡打了個轉,說了明兒就要啓程出京的事。
段氏嚇得臉都白了。
她雖然是個後宅婦人,可平時打交道的都是官員們的家眷,自然也聽到不少風聲。
“錚兒,咱能不能不去,危險哪。”段氏哭喪着臉,還沒說話眼淚就流了一臉,忙用帕子掖了掖。
秦錚拽着段氏的手道:“不能不去呢…母親,您放心,有祖父陪着呢,不會有事的。再說兒子也大了,可不再是您膝下要人保護的雛鷹了。”
段氏也知道此事已經板上釘釘,她再勸也是徒勞,因此眼淚流得更兇了,怎麼止也止不住。
秦錚好不容易安撫住段氏,從內院出來便又去了秦錦的院子。
秦錦是個直腸子,當下就問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秦錚猶豫一瞬點點頭,臉上神情鄭重,隨即拍拍二弟的肩膀道:“你現在也長大了,足以擔起咱們秦家的重任,你得陪三叔一起好好守住秦家,護住秦家!”
“哥,你說什麼呢?不就是與南豫國打仗嗎?你怎麼說得像安排後事一樣……”秦錦眨巴着眼睛,滿臉都是驚詫和疑惑,“難道這仗很難打嗎?南豫國的軍隊,也就那樣,連胡人的軍隊也比不上,怎能跟咱們大都的鐵騎相比!”
“既是這樣,那你上回還嚇得失魂落魄地沒個人樣兒?”秦錚笑着揶揄他一句。
說得秦錦臉色一紅,撓了撓腦不好意思地道:“那不是第一次嘛,打小沒真刀真槍地跟敵人幹過,怯場着呢,現在肯定不會了…要不,你這回帶我一起去?”
“不行。”秦錚一口回絕,“你還得跟三叔一起看家呢。”
秦錚說着又一次拍拍二弟的肩膀,笑着轉身走出門去。
同一時間秦國公也在靜宜院裡陪老太太說話。
老太太倒不怎麼激動,年輕時也經歷了不少風浪,自從兒子們死了她更看得開了,就算國老爺當真死在南豫國,她也不會流半滴眼淚,卻會扛着大旗領兵出征,殺得敵賊片甲不留。
“去就去唄!小心些就是,更得好好保護錚哥兒,他可是咱們秦家的長房長孫,不能出事。”老太太徐徐說道。
秦國公道:“那是當然,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不要,也一定護他周全…倒是你,府裡的事兒,可得多跟老三商量。”
老太太白他一眼,手指戳着他的胸口道:“知道,你別不放心我,護得錚哥兒,更要護得你自己。”
“會的會的,你別擔心了,我的命長着呢…”秦國公雙手覆在老妻的手上,連連笑着應是。
翌日一早,幾十匹快馬在微露的晨曦中快速出了城。
秦三爺陪着身穿便服的皇上在城門口遙遙相送。
“逸之,你別怪朕…朕其實也很爲難。”馬車裡皇上愁眉苦臉,唉聲嘆氣道。
秦三爺淡然道:“臣不敢。皇上是君,爲君分憂是做臣子的本份。”
“唉…”皇上又嘆了一聲,皺着眉道:“燕淵傳了密報回來,南豫國果然有異動了。”
秦三爺聽得心頭一緊,忙道:“他們想幹什麼?”
皇上扭頭看他一眼,“自然是想稱霸天下…”隨即又嘲諷地道:“有那樣的侫人在他身邊,六皇子可謂雄心萬丈啊。”
“那您怎麼還派欽差過去?”秦三爺這句話幾乎是衝口而出,完全沒有想過他質問的是當今皇上。
皇上沒有在意,聲音淡淡道:“所以朕讓他們到了雲州再做打算…朕把虎符給了老大人。”
“皇上,您……”這句話大大出乎秦三爺的意料。
“逸之,別把朕想得那麼不通情理……”皇上瞥了他一眼,隨即仰躺在軟榻上,半閉上了眼沉沉嘆道:“朕知道你心裡有怨,要不是朕,你的女兒不會避去錦州;要不是朕,你的老父親不會垂垂老矣還要東奔西走…唉…”
這話的確說中秦三爺的心思,可他不能承認,忙急急道:“陛下您別這麼說,您也知道的,玥兒從小身體就不好,往年都是在別院裡養着,眼看這兩年才稍好了一些,她又到處亂跑,所以,唉,讓她在老家養一段日子吧。”
已經明白一切的皇上當然曉得那丫頭根本不是體弱多病,那是躲着自己呢。可是這個秘密打死他也不會告訴別人…唉。
皇上的眸子慢慢變得黯然,似乎因了這個再也沒了談話的興致,隨即大聲咳了兩聲,二月便走到近前小聲道:“公子,何事?”
“回宮。”
隨着他嘴裡輕飄飄吐出這兩個字來,秦三爺便知趣地告退,抹着臉上的微汗下了馬車。
秦三爺站在原地定了定神,呼出一口長氣才理了理衣襟,隨着擁擠的人流進了城。
遠在錦州的秦玥三日後就收到蘇冰從京裡傳來的消息,神情頓時一緊,嘴裡忍不住喃喃:“唉,又要打仗了啊,真是沒個輕閒的日子!”
說罷將手裡的信箋遞給面前的六月,自己轉身進屋裡去了。
六月看完後也怔怔愣在原地。
皇上這是打的什麼主意?怎麼把秦家的主子們都攆到這邊來了?
事實上錦州並不如外表看上去的那樣平和安定。
她們纔來不久,城裡就發生了好幾起惡性的殺人案件。受害人不是一方財東就是地方官吏,皆被一種特殊的兇器割了頭顱。更令人惱怒的是,兇手將屍體扔在府衙的大門外,頭顱就掛在城門口…
實在是囂張!
更是赤果果的挑釁!
可以想象,早起的衙役睡眼惺忪地拉開門就看到這樣一具無頭屍體橫在衙門門口,那是怎樣的驚懼害怕,捂着嘴狂叫着“殺人哪分屍啦”急急奔告…
又可以想象,大清早排着隊等待進城出城的百姓乍一擡頭看到頭頂上高高懸掛的人頭又會駭得怎樣的驚慌失措,甩挑子丟籮筐棄行李而逃…
這樣的一幕幾乎每隔三天就上演一次,任你再堅韌的性子也會被攪得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