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城見你是爲何事?”霍天北坐起來,“又爲何喝酒?”
顧雲箏把原因和過來之後的經過講給他聽了,隨後又道:“喝的是梟花堂,兩杯而已。”
“也不跟我說一聲就跑了出來。”霍天北懲罰似的啄了啄她脣瓣,這才吩咐管家回府。
顧雲箏看得出他有些不悅,且不像是單單爲她的事,便問道:“你是怎麼回事?怎麼還親自找過來了?”
“在二哥房裡喝了杯酒就回房了,想陪你用飯,你卻不見人影。”霍天北把她安置在懷裡,“百無聊賴,就過來接你了。”
顧雲箏凝眸打量着他,“可我怎麼還是覺得你不高興?出什麼事了麼?”
“你和一個男人對酌,我能高興纔怪。”霍天北笑了笑,不正經回答她的問題。
顧雲箏也就不再繼續追問,想着回府之後問問下人。
霍天北的手輕撫她的傷處,“好了沒有?”
“結疤了,”顧雲箏拿開他的手,皺了皺眉,“偶爾還是癢得厲害。”
“嗯,今日又喝了酒,你可有得受了。”霍天北有點幸災樂禍的樣子。
顧雲箏笑了笑,環顧馬車裡的陳設,岔開話題,“倒是會享受,這馬車可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兒地廣人稀,有時候在路上一走就是一兩日,只枯坐着未免太無趣。”霍天北抵着她額頭,語聲轉低,“以後我去哪兒,你也跟着。”
“嗯。”顧雲箏垂了眼瞼,想着他若是去京城也能帶上她就好了。
霍天北雙脣落下來,輾轉索吻。
顧雲箏鬆鬆環住他,闔了眼瞼,輕柔迴應。自心底,她必須承認,並不牴觸與他這樣親暱,甚至有些貪戀那樣美好的感覺。
片刻後,她別開臉,把臉埋在他肩頭,汲取着他懷抱的溫暖,聞着他身上清冽的氣息,低聲言語:“霍天北,我有些累。”
“看得出。”霍天北明白,她所說的累是來自心底的疲憊,雲凝的事終究是讓她觸動太大,想得太多,“把別的事先交給我,你緩一段時日。”
“嗯。”
回到府中,兩人一起用完飯,顧雲箏藉着去看熠航的機會,詢問徐默:“我出門後,府裡有沒有出什麼事?”
徐默笑嘻嘻地告訴她:“的確是出了一檔子事,小事。”
“誰又惹到他了?”
“是杜小姐。”徐默壓低聲音,笑得越發開心,“侯爺本就是勉強答應去沈二爺房裡用飯的,估計原本打算喝個三五杯酒就回來。可是喝了一杯酒之後,杜小姐就往侯爺跟前湊,要爲侯爺佈菜、倒酒。侯爺……咳……侯爺最不喜女人離他太近,擺手攔下了,杜小姐還是到了近前,侯爺就當即起身甩手走人了。”
顧雲箏忍俊不禁,霍天北這個毛病於她倒是好處多多,她儘可高枕無憂。可他那份不悅又是爲何呢?覺得杜若菱是有意獻媚麼?這話她不好說出口,也就回房小憩。
下午,祁連城命人前來告訴了霍天北、顧雲箏一件事:
皇上生辰時,秦閣老與範啓的獻禮使得龍顏大悅,當即命人擬旨,給兩人加官進爵。聖旨在前往西域的路上,有官員指出那兩份賀禮是西夏宮廷中的珍寶,彈劾秦閣老與範啓有私通敵國之嫌。皇上大發雷霆,將秦閣老當即丟入了大牢,命人將送往西域的旨意追回,改口要讓霍天北嚴查範啓之事,並命吏部從速選出新一任西域巡撫。
眼下八百里加急送來西域的第二道旨意就在路上。當然,那兩件寶物皇上該收還是收着,已經安置在藏寶閣。
另外,西域幾名官員同時上奏彈劾霍天賜及其一衆幕僚歷年來的罪行,皇上也已派官員前來查辦。
這些事,霍天北多多少少會受牽連,少不得要周旋一番才能撇清干係。但是他等這一日的時日已久,自然早已有準備,倒是不需擔心。
對於秦閣老,顧雲箏不能篤定他會就此丟官罷職落得死罪,畢竟一個人在仕途上的起落並無定數,興許來日秦閣老就能翻身。
這時候,楊柳過來了,說雲凝請顧雲箏過去說說話。
顧雲箏即刻去了閒月閣。
雲凝一襲石榴紅衫裙,臉上薄施粉黛,整個人嬌灩又不失明麗,似一朵開至盛放的花。見禮之後,雲凝隻字不提那三封信,只是詢問霍天北會不會受牽連。
“不會。”顧雲箏笑着落座,“他像是沒事人似的。”
“那就好。”雲凝親自去沏了熱茶,端給顧雲箏,“嚐嚐,看我茶藝如何。”
顧雲箏笑問:“這兩年學的?”以前雲凝不善此道。
“是,這兩年學的東西不少,琴棋書畫,歌舞管絃。”雲凝自嘲地笑了笑,“下足了功夫,只爲日後以色侍人。”
顧雲箏理解地點點頭。
雲凝卻爲之意外,“今日這是怎麼了?似是認可了我的打算?”
“是。”顧雲箏報以一笑,“女子的路大同小異而已,先前也是擔心你安危。”沉了片刻,又道,“過幾日吧,我帶熠航過來。現在他回想起來,多少還是會害怕。等他緩過神來再與你團聚。”
“多謝。”雲凝感激地看向顧雲箏,欲言又止。
有些話說明白了也無益處,倒不如這樣拿捏着分寸相處。顧雲箏猜測,雲凝是因爲霍天北的原因,不想和她生出深厚的情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世事難料,如果日後霍天北與雲凝敵對,那麼雲凝說不定會生出除掉霍天北的心思,若是如此,與她情分深厚反倒會成爲負累。
顧雲箏喝了兩口茶,無意一瞥,看到了雲凝手腕上戴着一串紅寶石手串,香味濃烈。她狐疑地探手將手串從雲凝腕上取下,放到鼻端聞了聞,“這個……”
雲凝拿回去帶上,語氣平淡:“今日忘了取下,這香味是麝香。”
對自己如此殘酷的女子,還未委身於人,便已斷了生兒育女的路。顧雲箏失語,放下茶盞,“茶很好。”
“回去吧。”雲凝起身笑盈盈送客,“我這房裡對你不妥的東西不少,你已爲人|妻,平日離我遠一些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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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箏笑了笑,也就起身告辭。想到傷勢痊癒後,必然要與霍天北有夫妻之實,有些頭疼。她不能早早地給自己增添一份無從放下的負累,有些事是該提前做好準備。
回到房裡,顧雲箏將春桃喚到面前,讓她去找大夫,低聲交待了需要的藥材。
春桃驚愕不已,“夫人……”
“是雲凝要這些,不要對任何人提起。”顧雲箏心裡對雲凝說聲抱歉,這件事也只能用她當擋箭牌。
春桃這才略略寬心,可還是覺得疑惑不已,夢遊似的出門去了。
過了一會兒,杜若菱過來了。顧雲箏命人將她請到東次間,落座後問有什麼事。
杜若菱命丫鬟將一個食盒送到顧雲箏面前,笑道:“閒着無事,做了些點心,送來讓嫂嫂嚐嚐。”
顧雲箏微笑道謝,認真看了杜若菱兩眼,見她是那種在閨中就能看出嫁人之後是典型的賢妻良母的人,言談舉止都是溫柔大方,毫無差錯。
杜若菱早已從沈燕西口中得知顧雲箏待人冷淡,自是不敢指望顧雲箏找話與她寒暄,便又道:“午間我與嫣兒去了表哥房裡用飯,嫂嫂卻沒去,侯爺也只是坐了片刻,聽說出門了?”
顧雲箏似笑非笑,“是出去了一趟,有點急事。”
杜若菱神色坦然,眼神無辜,“是不是有棘手的事?午間就覺得侯爺有些不快。”
你不往他跟前湊,他怎麼會心生不快?顧雲箏腹誹着,又覺得這女孩子很是有趣,不着痕跡地套話的功力可不淺,嘴裡則應道:“侯爺不就是那樣麼?喜怒無常,高興的時候不多。”
杜若菱低頭一笑,“這話也只有嫂嫂能說。”語聲一頓,又道,“我初來乍到,又是少不更事,若是日後若是有什麼事做得不妥,嫂嫂只管訓誡。”
顧雲箏不動聲色,神色愈發溫和,“怎麼會,你分明是知書達理的人,倒是我,不是周到的人,前兩日也沒少開罪沈二爺,日後對你有怠慢之處,還望你多擔待些。”
“嫂嫂言重了。表哥不拘小節,總是藏不住話,嫂嫂別與他計較。”
表面上倒是沒心沒肺不拘小節,私底下是什麼樣子可就不好說了。顧雲箏沒接話。
杜若菱起身告辭,“改日再來給嫂嫂問安。”
“不必。”顧雲箏情願多看熠航、肥肥幾眼,也懶得和她們走近,“有事讓丫鬟傳話就是。”
杜若菱笑了笑,屈膝行禮後離開。
當晚,顧雲箏把腿上的疤一點點揭掉,轉去沐浴。這些日子因着傷口不能浸水,每日都是擦洗一番,今日終於能舒舒服服地沐浴了。
穿上寢衣,讓丫鬟幫忙把長髮絞得半乾之後,她一面撥弄着長髮一面回到寢室。
霍天北已經回來了,此刻正倚着大迎枕看書,側目見她神清氣爽地,不自覺地彎脣淺笑。
顧雲箏走到他面前,俯身戳了戳他眉心,沒心沒肺地笑,“我怎麼覺得你笑得不懷好意呢?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