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答應着上樓,不一會兒,果然聽到素流雲的笑聲道:“阮姑娘,你可真是太難請了,拿喬了我們這麼長時間,可是有什麼驚喜要給我們看?快拿出來吧。”話音未落,阮雲絲和鍾南已經忍不住笑出來,鍾南便道:“真是有什麼樣的東家就有什麼樣的掌櫃的,五公子說話竟和言掌櫃差不多。”
素流雲下來只是爲了表示尊重,其實幾個人還是要上三樓議事,鍾南帶着幾個夥計到馬車上搬錦緞,只將每一樣選出一匹送去三樓,剩下的就直接擺到櫃檯上賣,或者入了倉庫。
幾個月不見,三人都有許多話要說,阮雲絲認真聽取着素流雲和言掌櫃對市場的分析,何種花樣的錦緞熱銷,何種花樣的錦緞要相對差一點兒,她都要做到心中有數,以便回去後調整織錦的方向。
而素流雲和言掌櫃看到了這一百匹的上等妝花錦,不由得也十分驚喜,素流雲便笑道:“上次去內務府,郭公公還特意和我說過,年前進貢的那幾匹妝花錦很受貴人們喜歡,因爲花樣大氣富貴,都把江南織造進貢的妝花錦比下去了,還讓我們多進貢些,我正爲難呢,沒想到姑娘就又送過來了,這可真是及時雨,只是數量實在太少,娘娘們若爭起來,還真不好辦,這又不是蜀錦難以織造,每年有二三百匹進貢就已經是難得的。”
阮雲絲嘆氣道:“有什麼辦法?江寧織造的羅大人小氣,花樓提花機數量太少,郭公公若是想要,不如和那邊說說,讓他們再賣給我幾臺機器好了。”說完素流雲等都笑到:“那可不成,江寧織造可不是他一個太監總管能做得了住,何況那可是負責進貢宮中所用錦緞的絕對大頭,還有支撐着海外貿易的作用,輕易也沒人敢打他們主意。姑娘若不是有小公爺相助,別說花樓提花機,就是普通的織機,你也休想從江寧織造那裡得到。”
阮雲絲認識蘇名溪的事情。他們是最近才知道的,之前也疑惑阮雲絲怎麼可能從江寧織造手裡買機器,只是對方不說,他們也不好問。後來還是自家幾個染工說了蘇名溪去織染廠的事情,他們才知道這件事,不過阮雲絲已經和蘇名溪成爲陌路人這事,他們卻又不知情了。
當下阮雲絲笑道:“掌櫃的和五公子說的沒錯。好在我招收的那家人,手藝很是不錯,織機都在穩步增加中。所以假以時日,咱們會生產出越來越多的高檔錦緞,這一點五公子就放寬心吧。這一次我之所以親自前來,倒不是給你們看這些妝花錦,而是另一樣東西。”她說完一招手,對鍾南道:“把咱們的花布拿一匹過來。”
鍾南連忙拿了一匹印花布過去。素流雲和言掌櫃見她這樣鄭重,不由得都挺直了身子,不知道阮雲絲又會給他們什麼驚喜。
言掌櫃先從鍾南手中接過了那匹布。老頭兒立刻就迷茫了,手裡捧着一匹布直眨巴眼睛,心想這是什麼東西?絕對不是緞子這是肯定地,只是花布?笑話,哪有這樣的花布?我這賣了一輩子的布,可也沒看見這樣兒漂亮的花布啊。”
素流雲到底年輕,對新事物的接受程度遠遠超過言掌櫃,此時見老爺子捧着那匹布都木了,他只略想了一想,便一個機靈反應過來。不敢置信的看向阮雲絲,低聲叫道:“姑娘這是……這是麻布?你竟然織出了帶花的麻布?天啊,這……這要費多少功夫,雖然漂亮,可……可這卻是賠大發了。富人們根本不會穿這種布,窮人又能花多少錢買織出來的花布?”
阮雲絲哈哈笑道:“我難道看上去這麼傻嗎?五公子說的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您再看看。看清楚些,這布是織出來的沒錯,可您看看這花是怎麼弄上去的……”不等說完,就聽言掌櫃猛然驚叫了一聲。
“這……這是印花?天吶,這……這竟然是印染上去的。五公子,您……您快看……”言掌櫃終於回過神來,到底是在這行當裡打滾了一輩子,雖然從踏進這行裡開始到現在,他還沒看見過一匹真正意義上印染的花布,但總歸是聽說過那門古老的手藝,仔細一看,就看出了些門道來。
素流雲也悚然而驚,連忙離了座位來到言掌櫃面前,接過那匹布仔細一看,他也驚的眼睛都發直,好半晌才擡頭看向阮雲絲,長長吐出一口氣道:“這……這真是印染的,阮姑娘,您……您是怎麼做到的?”
印染是一門古老的技術,但是因爲色彩難以把握,所以慢慢就被淘汰出去。素流雲也算是出身織染世家,從一些古籍裡,還能看到一些非常古老但不成熟的印花機雛形,此時細看之下,也立刻看出這些花朵不是織出來,而是印染出來的。
“沒錯,這就是印染的花布。當日我在江南,看到那李家的二兒子在街上乞討時畫在泥地上的一幅圖,我那時便從凸版花紋認出了那是一臺印花機的圖樣。所以千方百計將那家人招攬了回來。前些日子印花機終於製成,這便是成果了。”
阮雲絲說完,喝了一口茶水,才又指着那匹布笑道:“相信五公子和言掌櫃也知道,印染技術其實比織錦要簡單省時多了,只因爲一直沒辦法解決色彩問題,所以逐漸遭到淘汰,只要色彩問題解決,這印染用在葛布麻布上,可是會吸引到許多百姓們的眼光,一尺布不過是比那些素色布匹貴上兩三文錢,誰不想買點花布回去做衣服啊?您二位說是不是呢?”
“沒錯,尤其是女子,看見這樣花布,哪有不喜歡的?雖然比不上錦緞,可錦緞是什麼價錢?普通百姓哪裡捨得買?但這花布就不一樣了。”言掌櫃激動地嚷嚷着,以他的眼光和精明,哪還看不出這印染花布的商機?
素流雲當然也明白這其中不同尋常地意義,緩緩地深吸了幾口氣,沉聲道:“如此一來,姑娘,咱們在底層市場上,應該很快便超過貴雲綢緞莊的銷售了,我敢保證,這些花布,是可以壟斷尋常布匹一半市場的。”
阮雲絲點頭道:“沒錯,如今第二臺印花機已經在製造,第一臺印花機,只能生產出這一種花樣,第二臺我已經讓懷風想辦法,看看可不可以將凸版弄成活得,隨時可以拆卸安裝,這樣,我們不用製造大量印花機,只要製造出有着各種花樣的凸版就好。今日我帶了五百匹花布,都是讓村裡人織的坯布,然後經過印染而成,這五百匹布,僅僅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比起錦緞,真的是省時省力太多了。”
素流雲和言掌櫃欣喜若狂,看着那匹花布不斷點頭。阮雲絲又道:“這七百匹布,先在店裡賣一賣,咱們看看銷售情況,如果受歡迎,如今恰是農閒時間,我可以動員全村人來織坯布,接着印染,到那時,流錦布莊又可以多一樣特色布匹,讓貴雲綢緞莊跳腳去吧。”
提到貴雲綢緞莊,素流雲不禁皺了皺眉頭,沉聲道:“這些日子,也偶有遇到徐金鵬的時候,我看他倒是能沉得住氣,此人能將貴雲的生意做這麼大,絕非泛泛之輩,我聽說,如今他們在海外貿易以及採礦等方面也都有涉獵,且成績不凡,以此足可看出此人野心。而貴雲綢緞莊有了這些依託,地位之穩固也是不言而喻。雖然這些日子他沒有動作,但是我們不可不防,姑娘也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阮雲絲笑道:“這我明白,不過我卻不怕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他若是要在我身上找場子,無非就是織染這方面,偏這上頭我是胸有成竹,所以,他想耍什麼花樣,儘管讓他耍去。倒是五公子,須防他狗急跳牆,這種人,一旦失了理智,什麼事都能做出來的。”
素流雲先是一怔,接着便不禁面上一紅,知道徐金鵬對自己的企圖已經被阮雲絲看出來了,幸虧言掌櫃這會兒又去仔細專心的看那匹花布,所以沒察覺到自家五公子的異樣。
因不由得苦笑道:“姑娘真是冰雪聰明,不過不必爲我擔心,打了這麼多回交道,我還不知道他是什麼德性?哼,我倒要看看,除了落井下石耍陰謀詭計,他還能有什麼像樣的手段?”
阮雲絲看着素流雲氣哼哼的模樣,心想別說,五公子真是漂亮,尤其是生氣起來的樣子,難怪徐金鵬那渣攻老是忍不住用那些下作手段,或許除了逼迫五公子就範之外,他也是存了想看對方嗔怒的樣子吧?
眼看天已晌午,別說阮雲絲根本趕不回小王村,就是能趕回去,如今把她視作財神爺的素流雲和言掌櫃又怎麼可能放她回去?素流雲叫夥計們去京城最出名的酒樓之一燕翅樓訂了一桌上等酒席,考慮到阮雲絲是女人,不好拋頭露面,所以特意派了幾個夥計將那席面用大食盒裝了回來,就在流錦總店的三樓上擺開了一桌席面。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