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就果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錦瑟輕聲道。也許她方纔那略有些無辜和懦弱的表現讓宋潤放下了警惕心,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錦瑟竟然是在施展她已經算是有些爐火純青的魅術了,“皇貴君身爲後宮的半個主子,如今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平日裡必定也處置不少錯綜複雜的後宮大小事務,總有點辦法可以教教我吧。”
錦瑟此時說話的聲音,真是極動聽極動聽,這是一種讓人心頭一靜,卻於那極致的寧靜中,勾得人的心口靡靡輕癢的動聽。這樣的聲音,再配上她蒼白精緻的臉上那一眼瞥來顯得楚楚可憐的風情,實是宋潤平生僅見。
這一瞬間,宋潤突然就覺得心頭一跳,雖然他這樣一個大家公子並不懂得江湖上的異術,但久居宮中的傾軋生活還是讓他的心志比常人來得更爲敏感和剋制,微微皺了皺眉,他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壓抑下心頭的莫名悸動與不安,淡然道:“我能說的都說了,親王若還是執迷不悟儘可一試,但我是絕不會摻雜其中協助親王做這種可笑的事。而親王躲在王爺府中愛躲多久都行,我便當不知道,這就已經算是我高擡貴手了。”說到最後,他幾乎可算是在譏諷錦瑟爲了躲男人都躲到自家的姐妹家不敢出來了。
看到宋潤明明有幾分意動卻還是極致冷靜的模樣,錦瑟霎時是真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啊,平日裡她這招“美人計”要麼不使,但凡用出來那可都是無往而不利。就如同那個像軍人一般沉穩的清絮正君宋丞,最後也同樣被潛移默化地幫她出力了,可偏偏這位皇貴君就是軟硬不吃不爲所動。她卻不知道,按照宋潤一貫的脾氣,能對她解釋勸說這麼多已經算是十分的有耐心了,若非如此,他早就可以拒絕後直接拂袖離去,壓根不必留在這裡。從表面上看,宋潤是在與她寒暄周旋,但其實並不符合這位一貫十分謹慎寡言的皇貴君的作風。
錦瑟突然就很佩服起了自己的二姐,和這樣冷靜深沉的男人在一起,難道就不會有壓力嗎。尤其安瀾的後宮裡可還有氣度高華堪比帝王的鳳後洛清揚,心機慎密極擅察言觀色的莫如焉,這些男人隨便哪一個拎出來,都是真正的人中之龍,他們容貌俊美又不乏頭腦和心思,舉手投足間更是不乏世家風範,堂皇貴氣,是那種足以令女人們癡迷的翩翩貴公子。若非這是女尊世界,憑他們的出生和高雅風儀,一定各個都可以混得風生水起,妻妾成羣,而不是隻能雌伏在一個女人的身下,不,不能這麼想,否則對二姐也太不敬了。
錦瑟越想越偏,連帶眼神都顯得有些恍惚。
宋潤離開後,錦瑟一個人獨坐在房間中,她久久一動不動。
今天與宋潤的見面,實在是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饒是過了這麼久,她只要一靜下來,耳邊就會想起宋潤的話語,句句錐心,無比一針見血。
想到這裡,她着實是感到氣悶,良久方纔低嘆一聲地喃喃道:“看來,也只有走第三條方案,讓他幫忙了。”
卻是沒人會想道,錦瑟口中的“他”正是鳳後洛清揚。
當夜,錦瑟就徑直入了宮,其實此時的大周宮門早就下了鑰,尋常官員若無要事是壓根進不去的,就算有緊急軍情,也要層層通報。不過錦瑟畢竟身份不同,她既貴爲親王,自然第一時間就被侍衛通報了上去。
安瀾此時也已得到了消息,其實不光是他,宮裡同樣有無數雙眼睛甚至暗中留意的人也都知道了,只是在他們眼裡,所得到的消息只是錦親王終於回京,漏夜進宮,想必是有急事稟報,但誰也料不到,她這麼急衝衝的趕來,就只是爲了和女帝求見自家的側君。故此錦瑟進宮不到片刻,安瀾就已經毫不留戀的從某個後宮美人的牀上爬起坐回到了御書房之內,此刻她正冷眼瞧着自己的好妹妹,表情有些陰森森地道:“呵,如今你可真是有出息了?長膽子了?只是讓你回個京娶兩個人,你就和朕玩起了捉迷藏?”
錦瑟想起宋潤臨走前,最終又對她十分耐人尋味地透了點底細:“你以爲陛下會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就算喬裝入了宮,到了林素衣身邊恐怕也帶不走他,因爲陛下同樣在你心愛的林公子身邊佈下了暗衛,就等着你自投羅網…到時候,你心愛的林公子可就真的只能下了天牢了…”
錦瑟當然明白,在這樣的形勢之下,和二姐鬥是絕沒有好下場的,論手段也好,論陰謀也罷,錦瑟從來都不是自己這位英明神武的二姐的一回之敵,如今宋潤的話也不過是讓她更明白的看清楚這一點罷了。
她自己受責難不要緊,若是再躲躲藏藏屆時連累了林素衣只怕二姐也不會心慈手軟,在這樣的思想鬥爭之下,她終於決定先入宮一趟,不但如此而且還要光明正大的入宮親自和安瀾“談談”。當然,最重要的是,時隔幾個月了,她是真的十分想念林素衣。對於她這個決定,清絮十分的贊同並且私下裡對宋潤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自己費盡口舌也勸不動的小九,如今短短片刻就被皇貴君洗腦成功,真不愧是堂堂的宋家大公子啊。
“二姐……”看出安瀾不過是明面上的發怒,錦瑟眼珠一轉,索性開始打起了親情牌,“我這一路風塵僕僕的,爲大周出生入死,如今回了京,您也不好好安慰我,居然還把我長子的親爹給囚禁了,您說,這說得過去嗎?”
她話沒說完,就見安瀾將手中的茶杯用力地往桌上一放,令人心驚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似乎猶有迴音般盤旋。
“你眼裡還有我這個二姐?朕問你,你和秦正君大婚多日都尚未圓房可是真的?莫非日後這文公子和君傲皇子入了你的親王府,你也預備把人這樣幹晾着?讓朕的賜婚成爲一場笑話?還是你以爲你能躲到什麼時候?如今整個王府除了林素衣其他人俱無所出,這裡頭的貓膩總有一天會被人發現。再說讓你娶親又不是叫你上斷頭臺,你有把我們玉家皇族的體面放在心裡嗎?如今你偷偷的躲開暗衛,還一個人私自進京,不就是爲了林素衣麼?所以朕知道你會來,早就在這裡等着你了,就想看看你還要玩什麼把戲。”這連珠炮似的詰問把錦瑟給逼得啞口無言,但她更沒有想到,自己要入宮的消息居然這麼快就傳到了安瀾的耳中,想到這裡不禁一怔,卻見安瀾又是嗤笑一聲:“別奇怪,如今西塘的兩個皇子都來了,一個拿着你的畫像說你偷了人的馬,一個說路上救了你和你日久生情要嫁入錦王府。你那些光輝事蹟,就算沒有暗衛也不打緊,反正朕一個不落遲早都會知道。你也真是有本事,一個接一個的招惹過了,就預備讓朕給你收拾爛攤子,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還不想着來見朕,還是真預備着要去西塘做人家的乘龍快媳?”
錦瑟臉色都變了樣了,這平白無故怎麼又冒出兩個西塘皇子,她又招惹誰了?她的腦子如今完全成了一灘漿糊,原本入宮時預備和安瀾好好說道一下,至少讓她先見林素衣一面,卻不料女帝陛下一見面就噼裡啪啦的給她教訓了一大通還甩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消息讓她整個人腦袋都暈了。
“別想了,一個是西塘的前嫡皇子,一個是現嫡皇子,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招惹上的,可真是到哪裡都能招蜂引蝶。”安瀾朝她翻個白眼。
“二姐……”錦瑟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天知道又不是她願意招惹的,若是可以的話,她也巴不得離那些人越遠越好,她語氣略帶委屈的怏怏道,“那些話暫且不提,我如今好容易回了京,卻聽說您把我的側君給囚禁了,好歹他也給我生下了長子,二姐你怎麼忍心讓人父子分離,還不讓我們夫妻團聚……”
她的話還沒說完,安瀾就又是重重的一拍桌面,這回那茶盞再沒有好運的倖存下來,直接滾到地上去摔了個粉碎,那碧青的茶水流了一地,錦瑟驟然驚,她擡頭一看,就見安瀾目光冷凝,頓時覺得有些不妙,於是乾脆閉口不言。
“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要見那林素衣也簡單,先和秦正君圓了房,然後再和文公子與君傲皇子大婚還有洛家嫡子大婚,朕自然會還給你一個一根毫毛都不會少的林側君。”
說到底還不是要她賣身,還一下子賣身給這麼多人,當她是接客的嗎?錦瑟憤慨不已,卻不敢擡頭,只管盯着臺階上的玉石生氣,恨不得戳出一個洞!
安瀾見錦瑟不擡頭,卻分明不願認錯的模樣,怒氣上涌,更是大罵:“玉錦瑟,你簡直是昏了你的頭!就這麼點小事也能讓你扭扭捏捏的,簡直是丟盡我們玉家皇女的臉?看看你這副窩囊的樣子,你到底還是不是我們玉家的人。”
這時候不知她是不是氣急了,竟然掄起了書案上畫筒內的一卷縛好的畫就對着她身上招呼:“你簡直就是好日子過膩味了,整日裡要給我添亂是不是?”
錦瑟不敢去擋,結結實實的捱了這麼一下,所幸安瀾終究心疼這個妹妹,畫軸子打人力道並不重,見她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承受着,最終她還是平息下了自己的怒火,緩緩地開口道:“小九兒,我也知道,很多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你以爲我或者你四姐,還有玉家的皇女們,年少時就都沒有真心喜歡的人嗎?其他人我不敢說,至少我是曾經有過的。可這麼多年了,你看我在宮裡獨寵過誰?你看得出我最心愛的人是誰嗎?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我若是敢對誰動了真心去寵愛他,這個人只怕也就活不長了。生在帝王家,就要有這個覺悟。如今我也不是要你如何,只是讓你娶了這幾個,使你冷清的後院可以有這些世家子坐鎮,畢竟他們一個個都是我爲你精挑細選的,沒有一個不是品貌過人,家世尊貴,免得你的錦王府總是空落落的讓別有用心的人想進門,更可以穩當當的讓你坐穩這個爵位,永享皇族榮華富貴。將來你可以不用夫侍成羣,但至少該有的幾個側君侍君還是一個都不能少,至於往後,等娶完了這些人以後你還要不要娶,我也不會再勉強你了,更不會讓人逼迫你,這是我作爲一國之君的承諾。”
錦瑟不可置信地看着安瀾,這些話她從來沒有聽她說過,也從來沒有想過。原來自家的二姐,也是有着心上人的,雖然她的帝王之威未必能震懾得住了她,但那一席掏心掏肺的言辭還是讓錦瑟無言以對。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整個御書房內,靜得只有呼吸聲此起彼伏,半晌後,安瀾方纔緩緩道:“現在,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嗎?”
錦瑟神色變幻不已,只覺得呼吸急促,今夜她原本是來想要用上魅術之中的技巧來說服安瀾的,卻不料在面對這位女帝二姐時,壓根都沒有發揮的空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要論軟硬兼施的手段,誰還能玩得過這位女帝。
“二姐,不論我做了什麼,都是我自己的事,與林素衣無關,就算要我成親,你也得先放了他再說。”
安瀾斷喝一聲:“你這糊塗東西,難不成我這說了半天道理都說給狗聽去了!”
錦瑟無奈地垂眸道:“我當然明白您的意思,可是您也要想想我的感受,二姐你既然知道我喜歡他,就沒想到我見不到他會心裡難受嗎?再說這……這圓房之事,從來都是要你情我願的,哪有強壓牛喝水的道理…而且我這旅途奔波的,實在是十分疲憊,身體勞累,哪有那個精力體力…”
見她一副要上刑場的樣子,安瀾微微搖了搖頭,冷哼道:“別再用這種慣常的招數來糊弄朕,太醫早就說了,你的身體好着呢,一點兒毛病都沒有。朕要你娶了他們是真娶,你懂朕的意思,否則的話,朕真的會讓林素衣下了天牢,你若一日不肯圓房,朕就每日鞭刑三記,直到我派來的宮中內廷確認他們破身,身上的守宮砂已確實不在爲止。”
錦瑟渾身一抖,沒有接話,事實上相處多年,她已經十分了解這位帝王二姐,雖然她對自家的姐妹們一貫十分親和,外緊內鬆,表面威嚴內在寬和,但在真正做了決定的事情上,是言出必行,輕易不肯更改的。
錦瑟仍是一臉糾結痛苦,安瀾卻像是沒有看到她的不滿與抗拒,淡淡地威嚴道:“朕要說的就是這些,如今你既然回宮了,也該早日回錦王府看看,別讓你的正君再獨守空房了,文家公子如今也已經在你的府裡了,沒有新娘的大婚,這對一個貴族公子來說可不易,你記得要好好補償人家。一個月後,朕再讓洛側君和素皇子入府,也算是給你一個緩和的時間。”
她一個個都安排好了,卻是隻字不提宮中的林素衣,顯然是完全沒有意向要讓錦瑟見到他。
錦瑟心中忿忿,面上卻是笑了笑,那笑容中彷彿帶了三分自嘲,強逼着她去娶那些不喜歡的男人,這世上大概也只有她的女帝二姐纔可以將這樣愚蠢的事情做得如此理直氣壯。
“這麼無精打采的模樣,莫非朕還要給你安排個太醫看看?”
錦瑟目光筆直地望着對方,平心靜氣地道:“不必了,不過我這剛回宮,懶得回王府休息了,想在宮裡先住幾天,二姐不會不允吧。”。
安瀾當然瞧得出她的口是心非,卻又覺得她絕對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你若是再敢玩什麼新花樣,朕直接給你送來林素衣的血衣,只要你捨得讓他受苦,儘可以試試。”
“知道了!”錦瑟回答道,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然帶了一絲幽怨,“二姐您都管了這麼多了,乾脆也幫我和那些新郎們洞房成不成?”說實話她真的十分樂意。
但安瀾卻只是以爲她在開玩笑,突然就露出了一絲好笑的神情,口中卻是厲聲道:“滾!”
錦瑟嘆了口氣,狀似十分失落地離開了。
安瀾看着她明顯帶着不甘不願的背影,這才往背後的龍椅懶洋洋地一靠,那表情惆悵得簡直是要對月長嘆了,隨即一個人走了進來,卻是她平日最爲信任的安福。她上前將地上的瓷器碎片整理了一下,又撿起了被女帝丟散了的畫軸整理了放好,剛一擡頭,就聽見安瀾幽幽地說了句:“你說母皇該不是把這小九兒生錯性別了吧,她本該是個皇子吧……”的確,要是個皇子,那絕對的傾城傾國,顛倒衆生,和誰聯姻都拿得出手啊,也用不着爲她如今的脾性而頭疼了。
安福聽了,卻渾身抖了抖,不敢接話。這說錦親王像個皇子的話也只有女帝可以調侃,若是她敢附和那可就是對親王殿下的大不敬了。
錦瑟和安瀾的對峙過程沒人猜得到,而此時的後宮中,錦瑟回來的消息亦也讓有些人無法平靜。
洛清揚身爲正宮鳳後,他所居住的宮樓自然處處都十分華麗巍峨,宮侍們更是規矩嚴苛,伺候的異常精心。但寒漠笙心中仍是十分不滿,只因爲那被洛清揚派來的宮侍隨雲,對他恭敬有餘卻並不予取予求,諾大的皇宮居然處處限制他走動,只允許他在鳳後宮中散步和遊玩。
“你這個狗奴才,說的什麼廢話,再不讓開我就要面見鳳後,讓他好好地教訓你。” 寒漠笙頤指氣使地道。
但隨雲並不爲所動,依舊面不改色地客氣道:“還請皇子見諒,這是大周皇宮的規矩,若皇子要遊園,改日鳳後陛下必會另作安排招待。”
這樣的對話這幾日已經重複了無數次,寒漠笙看着眼前這個容貌普通氣質卻十分沉穩的宮侍,有那麼一瞬間真的恨不得直接拿鞭子抽上去,但理智還是讓他剋制住了。
“給我滾遠一點……我不想再看到你。”
“是,隨雲就在附近,皇子殿下如有吩咐儘可以叫我。”隨雲輕輕施了一禮退下,他並不擔心寒漠笙會偷偷離開鳳後宮中,畢竟各個路口都有無數的宮侍和內監把守着,這一點,這兩日碰壁無數次的寒漠笙比他更清楚。
他百無聊賴的一個人走到了湖邊丟着餅屑餵魚,平心而論,洛清揚的正宮羣樓面積也並不算小,但寒漠笙是個閒不住的人,怎堪被限制在一個區域不準到處走動。
但過了一會,他忽然奇怪的注意到不遠處的一個涼亭上款款走來了一個少年,即使隔了一段距離,他仍可以看得出這個少年長得很是美麗,氣質外表都顯得十分出衆,一舉手一投足的良好教養顯示出了他的世家身份,但整個人卻顯得有些鬱鬱寡歡,這還是這幾日來寒漠笙第一次看到陌生人,這讓他不由覺得十分奇怪。
此人既然能出現在鳳後的宮中,這自然不會是普通人,寒漠笙好奇地向他的涼亭靠近了幾步,而也許是因爲他自己所處的角度關係,這個美麗少年並沒有注意到他的靠近,反而雙眸緊盯着另一處方向目不轉睛地看着。寒漠笙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有另一個年輕公子同樣緩步走上了涼亭,這個後來的少年亦是長得極爲漂亮,他皮膚白淨,穿着一席淺碧色的長裙,上面點綴着清雅的文竹花卉,黑髮如墨隨風清揚,使得他整個人清爽得如同秋夜的月光。
寒漠笙此時已經走到了假山石邊,他還沒來得及打招呼,就已經聽到先來的那個美麗少年聲音清幽的道:“見過林側君,卻不知側君還認不認得我,我乃是洛氏三子,洛荷生。”
然後,沒有等後者回答,洛荷生似乎又清冷地笑了一笑:“側君可能不知道,陛下已經下旨,將我許配給錦親王爲側君,往後,我就要稱呼你一聲哥哥了。”
聽到這裡,寒漠笙的腳步緩了一緩,顯然這個時候聽到這種對話對他並不合適,猶豫了一下他決定儘快不爲人所注意的離開。
林素衣定定地看了洛荷聲一眼,也開口道:“洛公子特意把我接到這裡,就是爲了說這句話?”
他仍是稱呼他洛公子,顯而易見他的態度。
在見林素衣之前,洛荷生其實是有很多想法的,他想見見這個傳說中把錦親王迷得五迷三倒的林家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又是美得如何驚天動地可以讓她這般專情。他很清楚自己在君傲的那段過往是揮不去的污點,讓他意識到自己就算得到了洛側君這個名頭,往後只怕也不過是空的,但即使如此,這位惹得陛下不喜的林側君也未必就能強到哪裡去。帶着這種心情,他特地稟明瞭鳳後洛清揚安排約見了這位傳說中的林側君。
見面伊始,他就始終在觀察打量着這位林家公子,故意用話激他想看到他一分半點的失態,可對方平淡的表情就好像根本沒有把他視爲對手。
霎時間,一種名爲嫉妒的情緒冉冉地從他的心頭升起。
“聽說林側君曾經很是得意,親王獨寵不說,側君更是力壓了正君,生下了嫡長子。”
林素衣微微皺了皺眉,他擡頭定定地看着洛荷生,那聲音十分的淡漠:“所以親王對你不假辭色,讓你嫉妒難受了。”
這句話說的一點疑問也沒有,就是在陳述事實,直接把洛荷生就是一噎。
而林素衣顯然並不準備放過他,緊接着又道:“你說得很對,親王的確是十分偏寵我,畢竟我亦算是親王的一侍,她待我自然會有些不同。”
而第二句話的殺傷力更是十分強大了,頓時整個涼亭都是一片沉寂,連預備偷偷離開的寒漠笙也是腳步一頓。
不是吧,他沒聽錯?大周的親王……居然和側君圓房時還是……??寒漠笙很清楚這樣的對話真不該是他這樣一個未出嫁的公子可以聽的,可是那腳步該死的就是提不起來啊。
最終他決定留下來,聽聽這位驚世駭俗的大周親王還有什麼不爲人所知的內、幕,畢竟這一句話也足夠引起他的好奇心了。
洛荷生咬了一會脣,他神情複雜地看着他,終於又垂着眸子輕聲地道:“你知道我是陪着親王去君傲出使的貴侍,在君傲……親王自然也寵幸了我。”
見林素衣看着他沒有說話,神情仍是顯得十分平靜。洛荷生又垂眸輕聲道:“如今回了大周,我亦也被陛下安排賜婚給親王爲側君,往後,我們也算是兄弟了。希望林側君不要介意我越俎代庖,先一步回王府代林側君好好伺候親王殿下了。”
林素衣看着洛荷生,尋思了一會,突然說道:“她若果真寵幸了你,你不會對我流露出這種嫉恨的表情。”
洛荷生頓時周身都是一僵,臉色更是一白,林素衣又是十分平淡地道:“陛下既然已經下了旨意,往後我們自然算是親王的後苑兄弟,再說她既貴爲親王,後院又怎能只有我們幾個,日後自然不會冷清。”
這話其實應對的無可挑剔,可在洛荷生耳中聽來,卻偏偏覺得十分刺耳。
而林素衣說完這幾句話後,居然就是轉身欲走,絲毫沒有多攀談,甚至多問幾句君傲事情的意願。
折讓洛荷生頓時目光一凝,出聲道:“林側君,你可知道她在君傲爲了拒絕迎娶嫡皇子,還被君傲鳳後幽禁過。”林素衣腳步微微一頓,洛荷生又道,“你可知道她一個侍寢的人也沒召幸過,對我們幾個女帝特地安排的貴族世家子更是毫不動心……”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實在是有幾分苦澀,“是了,你不會知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呢?她堂堂親王之尊,本來要什麼男人會沒有,以她的品貌,就算只是無意中流露的那一兩次溫柔,也足以讓人上癮,盼着在她身邊和心裡有個一席之地…可她的眼裡卻偏偏只有你…”
林素衣回頭看了他一眼,那墨眸如潭,明亮而又深邃:“我知道。”
洛荷生愣了愣,一時之間,他忽然就明白了爲什麼女帝如此忌諱林素衣!
他居然就這樣把自己想要獨佔一個玉家皇女的心思,表現得如此理所當然,俯仰無愧。
事實上,就算寒漠笙聽到後都覺得對這位大周親王的潔身自好不禁動容,同樣也對這位親王側君感到十分的羨慕。
第四卷 爭寵誘惑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