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兩個孩子露出的皮膚上面有難以遮擋的淤青,而兩個孩子無處安放的小手總是會不自覺的遮擋身體上的淤青,大概孩子也知道這是他們身上的缺陷,而小孩子是最害怕自己的缺陷被別人看到的。哪怕身前有哥哥擋着,陳辰晨依然會不時拽拽自己的衣袖,想要擋住胳膊上一大塊發紫的皮膚,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衣袖已經再反反覆覆之間被拉扯變形了。
“來,你們帶着姐姐去你們住的地方好不好?”安琪牽住兩個髒兮兮的小手,滿目憐惜,“只要到了地方,哥哥姐姐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就能把你們都帶出去了。”
“能把我們帶出去嗎?我想吃冰激凌,還想看動畫片!外面是不是以前那樣,沒有咬人的壞人!”陳辰晨眼裡亮閃閃的,哪怕苦難壓身,孩子還是孩子,在她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遭遇是多麼殘酷之前,她竟然會表現出如此天真。
“對,外面不會有壞人。”張存秀的手停頓了兩下,還是輕輕地摸了摸陳辰晨蔫蔫的頭髮,心裡酸酸的。
“也,也不會有老大那樣的人麼?”陳北辰明亮的眼神鼓足了勇氣,髒兮兮的臉擡起來正對着張存秀。
“不,沒有,絕對沒有。”張存秀信誓旦旦。誰人能動這番安慰的話,蘊含何種決心和虛妄,張存秀又何嘗不是說給自己聽?也算是一種自勉。
漸行漸近糧倉,陳姓兄妹自發地降低了說話的聲音,甚至最後完全不敢言語。只是加重了幾分牽着大哥大姐的手勁,彷彿把全部的希望都交給了張存秀和安琪。張存秀最後看了一眼遠方戰場,憑他的目力只能隱約看到天上有幾個黑點在碰撞,但是他不相信藏在這糧倉裡的罪孽們沒有察覺到今天的特殊。
廠區裡是空曠的,糧倉的大門緊閉,但是兩個孩子那種緊張到發抖的手在反覆強調着黑暗就藏在門後。張存秀希望自己寬厚的手掌,能通過撫摸給孩子一點安全感,於是兩個孩子選擇躲在他的身後。
“就這樣進去麼?”張存秀盯着大門,小聲問。
“對,進了廠區,就不會有怪物了。”陳北辰露出一隻眼睛,看着門縫,“老大的人,會經常出來打怪獸。”
門裡,各種聲音雜在一起,沒有絲毫收斂。
就這麼推門而入?會面對什麼?一切都感覺很不合理,但是眼前只有這一條路。安琪衝着張存秀點頭示意,然後緩緩擡起手中槍,張存秀也不管那麼多了,啪的一下推開門。
棋牌桌連成一片,三五大漢吆喝着;各種酒精飲料堆滿一個牆角,幾人守着酒精痛飲,懷中抱着衣不蔽體的女人,任憑嘴角酒液流落;向陽的牆面被打出一排窟窿,映入的日光足夠照亮這個在末日之中奢靡無比的黑暗之地。
砰砰砰!陽光照射之處,還有一些簡陋的運動器械,但是無人問津,在那個地方有一羣人圍觀着一個臨時搭建的圍場,裡面一個兩米左右的兇猛光頭正在暴打一個成年男性。哪怕那個當作靶子的男人已經帶好了全套保護,卻依然被打到吐血,整個人在圍場裡東倒西歪,血跡如此刺眼。
門開的一瞬間,張存秀感覺一股惡寒。
場面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但是下一瞬間就再次以他們的方式“熱鬧”起來。
“嘿!胡了!”有人贏了牌。喝酒的人肆意把玩懷中女人。
啪!圍場裡光頭一記鞭腿踢斷了人肉靶子的脊椎,看着站在門口的張存秀,眼中的輕視毫不掩飾。
“草!夠了!”張存秀突然暴怒。
嗤!陣陣竊笑之後,人羣繼續着自己的活動。
張存秀看着那些女人強裝的諂媚,倒在地上的男人口中的鮮血,還有那些打牌的人大口吃着各種零食,心裡特別憤慨,但是身後的兩個孩子指着糧倉最後面那一片地方,幾個持槍的暴徒看守着被圈養起來的平民,每個女人都是衣衫襤褸,每個男人都是傷痕累累。
“那是爸爸和媽媽。”陳北辰麻木地指着自己的父母。
就像是胸膛憋了一口濁劣的辣酒,張存秀幾乎要流淚咆哮了,他掏出手槍,朝着天花板連開三槍。
砰砰砰!
場地裡所有的暴徒都站立起來,瞪着眼前這個不識趣的年輕人。
“特麼的,最討厭這種愣頭青,教訓一下,別殺人。”圍場裡那個光頭果然是這整個糧倉裡最有分量的人,卻見他說完這句話,竟然拿起一隻高腳杯,單手捏起半死的活靶子的胳膊,果斷的從橈尺骨位置折斷他的手臂,骨頭刺破皮膚流出的鮮紅液體,被他盛滿一杯,然後盡興飲下:“哈哈哈!果然運動以後的熱血,最美味!”
場中的暴徒們拿起身邊的冷兵器,圍到已經怒不可遏的張存秀面前,他們竟然真的以爲又可以狂扁小朋友了。
“帶着孩子退出門去。”張存秀解下揹包,儘管心中有疑惑,但是怒火已經點燃了他的熱血,一條火線連接起他的心臟和腦子,忍無可忍。
“能反了你!”面前的惡人提着砍刀撲來,凶神惡煞的模樣直接嚇哭兩個孩子,安琪護着陳姓兄妹退到門外。而張存秀不退反進,半蹲蓄力,腰背如弦月。
喝!
電光火石,能量迸發,張存秀正好屈身在惡人身下,猛地全身解力站直身體,全部的能量都聚集在他的肩峰之上,就如同猛牛回首以角衝鋒!篤!血肉碰撞的聲音沉悶如大鼓,他大半肩膀竟然直接頂入那惡人胸膛,輕鬆擊碎他的胸骨以及胸膛內的器官,這一擊若不即使搶救怕是無力迴天!張存秀只是稍微愣神,抹去心中那多餘的憐憫,繼續對付前仆後繼的敵人,這些普普通通的混混那裡是覺醒者的對手,三下兩下就非死即殘。
“不愧是龍魂的人。哪怕是一個年輕人,都不是普通人能夠應付的。我來會會你!”兩米高的光頭惡霸從圍場中跳出來,他露着雪白的大門牙,“喂,兩個小崽子,老子的車,洗乾淨了沒。”
“幹,乾淨了。”兩個孩子覺得哪怕在門外,都恐懼得說不出話。
“你就是之前在這裡的倖存者?看來,你是佔山爲王,當起了土匪,呸,簡直不是人。”張存秀一口吐在地上。
“人?我早就不當了。”那光頭前腳還在十米開外,話音落,卻突然伴隨着揚起得塵土衝到了張存秀面前,他眼裡妖異的紅光純粹深邃,他狠狠的上鉤重拳衝着張存秀的腹部襲去。
拳風呼呼作響,張存秀只有瞳孔縮放的反應時間,極短的時間他只能蜷縮一下身體,然後收緊自己的腹部肌羣來抵抗衝擊。
咚!宛如高空大型焰火的爆裂聲響起。
“噗!”張存秀只覺得快要把自己內臟全部攪爛然後統統塞到嗓子眼的感覺,突然而至,“嘔!”他硬生生吃下了這一拳,然後張口吐出大口鮮血。
“覺醒者,不過如此。”光頭巨大的手抓住張存秀的脖子,直接將他提起來,然後狠狠丟出門外。光頭又撿起張存秀的包,隨手丟給身後的小弟,然後對張存秀說:“太年輕了,老子等的可不是你。”
“老大,就兩塊兒表。”張存秀的包被翻個乾淨。
“草……”張存秀趴在地上,只覺得時間突然就減速了,他耳邊隱喻聽到了腳步聲,口中不受控制地吐着鮮血,身體更是一點兒力氣也提不起來。光頭一個重拳竟然直接重創了張存秀。
“存秀!”安琪跪坐在張存秀身邊,眼睛突然有些溼潤,不知所措,兩個孩子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噠噠,兩個人出現在糧倉外門,故意加重腳步,似乎也在提醒着。
“過分了,禿子。”屠城完全不遜色於光頭的身影十分顯眼,他爲了裝酷一樣點了一根雪茄,這可是末日裡十足的奢品。
“以牙還牙,不過分。你的人?沒規矩。”禿子摸摸自己的大光頭,覺得自己還是長點兒頭髮好。
“是我的人。”屠城身邊的姬無雙面色冷峻蒼白。
“喲,這莫非是,姬無雙,姬隊長?”禿子眯起眼睛,“既然是你的人,竟然還做着走私的勾當,要是別人知道了,還以爲都是你這個隊長默許的……”
姬無雙聞言迅猛出擊,兩道如針刺一般的紅液從他腹部射出,其速度不可目及。只聽同一瞬間,針刺繞過禿子在他身後發出噗噗兩聲貫穿身體的聲音。
冷汗突然就從禿子那顆大光頭上流了下來,他滯澀的微微回頭一瞥,那個拿着手錶的小弟被尖銳的紅色尖刺同兩塊手錶被貫穿了,小弟的得意表情凝固在臉上,死了。啪,針刺在手錶內部再次爆炸,以內生刺球的形態摧毀了兩塊手錶。
“我沒見過,我的人有什麼走私的行爲。”姬無雙彷彿說着事實。
“是……是啊,怎麼會呢,一隊向來是公私分明,一定是我搞錯了。”禿子都不知道那兩根刺如何出現和消失的,但是他知道一百個自己都不能夠和麪前這個殺神打一個照面。
“……”張存秀看着發生的一切,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是眼睛還是不爭氣的流着淚。
“你很好,很好。”姬無雙說了兩遍,一遍說給禿子,一遍說給張存秀。一個諷刺,一個恨鐵不成鋼。
“接下來,談正事吧。”姬無雙、屠城、禿子三人不再理會門外的隊員和孩子,走到糧倉裡……看到這裡,張存秀再也撐不住傷勢,暈倒了。
……
好像跌落懸崖一樣的墜落感讓張存秀在夢境中都驚恐不堪,他突然看不清楚這個世界了,隨着身上漸漸恢復痛覺,張存秀夢中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快要醒來了。
“嗯……”睜開眼,張存秀沒有看到安琪,甚至就連醒來的地方都是陌生的。
“醒了?”儘管手裡美滋滋地像雜耍一樣丟着刀刃一樣的魚鱗,賀傑還是關心地問了一句。
“嗯……”張存秀張了張嘴,和賀傑對視了幾秒,還是開口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像你看到那樣,禿子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惡人。”賀傑站累了,坐在張存秀躺着的摺疊牀上,張存秀藉機打量了一下週圍,他才突然明白這裡是哪裡。
“這是那羣倖存者被囚禁的糧倉?他們呢?”張存秀一把抓住賀傑,牽扯到受傷的臟腑不禁捂住腹部。
“你可冷靜點兒吧。他們,他們沒事,起碼身體沒事。”賀傑也有些落寞。
“草!爲什麼不殺了他?”張存秀狠狠拍牀。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你究竟想要一個講究法理的社會,還是隨意生殺?”賀傑嘆一口氣,“雖然大家都知道禿子幹了什麼,但是如果你真的要講法律,沒人能拿他怎麼樣,更何況上面有人還罩着他。”
“沒有幸存者反抗麼?”張存秀生氣到發楞。
“哎,恐懼,是能夠控制人心的。”賀傑沉沉再嘆,“沒有人,敢站出來面對這麼一羣喪心病狂的人,更何況現在法律條文說白了,一紙空文罷了。”
“怪不得,他有恃無恐。”張存秀自嘲地笑了,他想起禿子對自己的輕嘲,原來跳樑小醜是自己。
“不過你放心,雖然禿子和他的同夥都活着,但是所有的倖存者們,政府已經安排了新的生活環境。”賀傑強行笑了笑。
“希望他們,能接受渾身傷痕的自己。”張存秀心中抽痛,淚上心頭。
沉默片刻,二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來接納這個事實,然後張存秀再悠悠問道:“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一是作爲違規違紀的懲罰,你需要駐留在這裡,直到所有的糧食搬運完。二是,老大希望你好好想想,你也許不適合以這樣的形式呆在龍魂。”賀傑說。
“什麼?這是要開除我?”張存秀大驚。
“冷靜!”賀傑按住張存秀,“是換個形式!聽我說,你不是還是學生嗎,也許這樣的前線任務確實不適合你。所以老大有他自己的考慮,他希望你能暫時以學會那邊爲主,等你真正能看明白局面的時候,再回到最前線。”
“這是原話?”張存秀皺皺眉。
“是我的話。”賀傑淺笑。
“原話呢?”張存秀一瞪眼。
賀傑聳聳肩,從兜裡拿出一張紙條遞給張存秀,張存秀一把拿過來,展開一看:好自爲之!
兩人再次瞪眼。
“你有什麼想法?”賀傑問。
“沒,就是想了想,我得變強。要是今天我足夠強,就能殺了那個混蛋!管特麼的法制。去踏馬的人道。”張存秀憤憤不平。
“好。英雄所見略同。”賀傑緩緩起身,“既然你沒事了,我就不用費口舌了,真麻煩。”
“不是吧?”張存秀眯眯眼,“怎麼好像照看我也像是個任務一樣?”
“是。”賀傑說。
“草!我就知道,我猜對了,你這傢伙怎麼會留下來陪我。”
“……”賀傑默認,不說話。
“說話啊?啞巴了?別這樣!”張存秀傻了,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無話可說。走了。”賀傑翻翻白眼,走出門外。
張存秀啞口無言……
也許姬無雙安排張存秀駐守糧倉是一個正確的決定,這何嘗不是一種能夠以正當理由讓張存秀遠離此刻烏雲密佈的總基地的方法。一方面總基地接納了這批糧倉倖存者,各方勢力和羣衆們雪亮的眼睛自然是緊緊盯着這一舉一動,傷痕累累的平民們和一個光頭惡霸,這樣的事情社會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
瞭解到禿子的暴行,自然有人呼籲死刑。但是當第二天呼聲最大的人憑空消失的時候,就再也沒有人敢跳出來主持正義了,就像賀傑說的那樣,恐懼本身就是最好的控制手段。最終,所有的平民都的到了身體和心理治療,然後分得住房,可是那不爲人知的傷疤,只能留在心底自己日夜舔舐。
風雨欲來。
禿子的到來,還不止這麼簡單。總基地開始建設的時候,禿子一羣人就已經到達了糧倉,他們控制了大量的糧食並以一條極爲隱蔽的路線將糧食運輸到哈市基底某個地方,而有關的官員則隱去了所有關於禿子一行人的信息,謊稱是消失了。這是一個早就成立的交易。
於是就在這樣一個缺水缺糧的時間點,基地裡出現了少數豐衣足食的人,靠的正是禿子好幾天的走私。而這一現象又引發了種種爭議,所以爲了平息爭議,禿子爲首的一羣惡棍再次從哈市基地銷聲匿跡……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當事人消失了,就不會造成持續影響的。
最大的影響,就是糧食代替了舊社會的錢幣,成爲了交易流通的貨幣。那一羣掌握了極多糧食的“財閥”,聯合推動糧食作爲貨幣的政策,就這樣這一羣人直接區別於普通人靠勞動賺取工分的制度,直接成爲了最富有的人。
“去他媽的!”“一羣資本洗腦的王八蛋!”……新學會裡成了最熱鬧的地方,無數學者看清了這個現象的本質,指着那些富人破口大罵,但是不論是學會還是民間,都沒辦法改變這一個事實。因爲政府高層也出現了分化,兩派人自稱共派和帝派。
帝派的高層掌握了大量的糧食,並且拉攏了屠城、禿子等諸多武力強大的新人,共派僅憑靠着廣大民心和舊社會留下的忠心於人民的龍魂一隊。兩派分庭抗爭的局面就這麼產生了,歷史滾滾,空餘誰人長嘆。
短短兩天整個哈市基地從內到外天翻地覆,大家經歷的種種憤怒、無奈全都將張存秀排除在外,就像是一個完全客觀的觀衆一眼,張存秀對一切事態的變化清清楚楚看在眼裡,但是卻無可奈何。
“又是我!又是我!”張存秀憤怒地揮拳,如果假想敵真的在他面前,這一拳一定能打出腦漿。
“不夠強啊!都是我太弱了!要是我能留住禿子,這一切可能就不一樣了!”拳拳生風,猶如困獸。
愧疚麼?自負麼?張存秀認爲自己曾有機會改變這一切,都是因爲太弱了,如果他足夠強一定會在那天,狠狠的把禿子那顆光頭按在土地上摩擦。這種巨大的壓力,讓張存秀前所未有的渴望力量。
“好!就是這樣!直拳3000!勾拳3000!然後鞭腿!……不要停!”賀傑突然話多了起來,“原來訓人這麼爽!快!用力啊!”
時間於拳腳之間,一去不回。運輸量糧食的車輛一天來一批,不知運往何處,看着糧食一天天減少,張存秀心裡是越來越期待回基地看一看這烏煙瘴氣的社會了。
哈市基地,新學會。
“亂了套了!完全亂了套了!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做!”民初校長面紅耳赤地對學會的管理層們傾訴着,“你們說說!讓錢財和權力有直接關係,不是開歷史的倒車麼!”
“錢權交易,資本積累。財閥和帝派官僚靠着大量私糧,儼然過起了封建皇帝的生活!”加入學會的建國書記心存正氣,但是和在座的大家一樣,力量薄弱。
“現在外敵環伺,我認爲最關鍵的還是要統一聯合!一致對外!”學會的臨時副會長,是曾經京畿知名的歷史政治學家,董建華。
“同志們!我認爲還是要儘快實現人工智能的全面進化!早日實現全民開化,全民武裝!直接武統內外!”民初先生看了董建華一眼,“就快了!如果我們開發出一個統一的人工智能,智腦將會作爲唯一一個起到‘政府’作用的管理,這樣就從根本上消除了分歧!”
“那你如何消滅帝派的那些虎狼?”董建華問。
“最新的納米機器人,將會很快實現人體種植,我們一定能製造一批依靠科學誕生出來的強大戰士!只要有了這種武力保證,所有反派都是紙老虎!”民初先生從輪椅上站起來!
桌前衆人議論紛紛,所有關注這場座談會的學會成員,也都通過不同的平臺發表不同意見。
“民初先生說的都是一些還沒實現的科幻事物啊!”
“是啊是啊,聽着太科幻了!”
“我倒是覺得很好,只有實現了多數人‘武力’和‘文化’的統一,才能真正恢復民主!”
……
“哼!既然大家支持哪一方的都有,那我覺得這場座談會實在是過於多餘了!大家直接投票表決吧!”董建華是一個硬派的老頭,“既然大家都是爲了拯救這個社會,不如按照學術風格,大家各做各的,看看誰的效果更好!”
民初先生不可置信地看着董建華,他眼底的不解隨着升騰而起的藍色熒光讓他看上去臉色極差,民初覺得自己心跳快極了,他極力反對董建華這種分裂集體的做法,偏偏對方還站在拯救社稷的統一立場上,“咳咳咳!”他忍不住咳嗽起來,劇烈動用能力,讓他體內的能量枯竭,民初校長趕快打開輪椅扶手的儲倉,拿出營養液大口喝起來。
“那就……那就投票吧。”民初校長算盡天命,發現已經無法逆轉,他坐在輪椅上落寞極了。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是大勢,況且他也不是真正的先知。
三千學者,五五對立。支持民初校長的大多數是自然科學家,支持董建華的則是社會科學家們,民初校長竟然有些迷茫了,他這一刻深深的明白了一個道理。
“我不是先知。我只是一個怕死的老頭子。”民初校長老眼含淚,看着身上一半的權重轉移到了董建華身上,“這就是命數氣運麼?”
自此,學會也分爲了兩派,民初先生率領的新派,以及董建華先生爲核心的舊派。新派主張,破釜沉舟發展科技,以科技實現全民進化,從而內外同時實現和諧局面;舊派主張聯合統一,首先解決外部矛盾,然後再安內。
散場後,尹樂樂和黑白推着先生來到了人工智能研發中心,看着巨大的機組,先生突然發瘋了,他不要命的動用自己的超能力,營養液一瓶一瓶的喝下肚,他看着這些機器就好像看到了輝煌璀璨的未來:“我要算出天命!我就是先知!我要當聖人!我要用自己的方法救這個世界!”
“先生!”樂樂嚇壞了,拼命拉着先生。
“先生。”黑白沒有感情的看着這個發瘋的老頭,嘴裡輕輕說。
“太可笑了!明明都只要聽我的,就不會有這麼多分裂!就不會有這麼多可能性!”民初先生可悲的發現,隨着政府和學會的分裂,未來的可能性劈裂成了更多的方向,原本規劃好的未來被打散得無影無蹤!
“先生。”黑白輕輕說。
“別勸我!我不怕死!就算透支全部的生命!我也一定要爲了人類算出一線生機!不能讓他們摸石頭過河一樣決定人類的命運!”老頭子再沒有一絲保留,巨大得生命算力在他的腦中流轉,幾乎可以看到藍色的大腦立體圖案透出他的顱骨。民初徹底沉浸在無數分子碰撞的宏大計算之中。
“先生!”樂樂哭了出來。黑白麻木的心突然抽痛。
黑白麪無表情,突然塵土般吹散在空氣中,別人看不到他了,因爲他分散成了漫天的細胞塵,只有此刻的民初先生能夠看到黑白。黑白用巨量的細胞塵侵入了民初的腦,直接阻斷了所有的計算。
而民初在那無限可能的幻境之中,突然就什麼都看不到了,他只能看到黑白那張巨大的臉填滿了自己全部的可能性!到處都是黑白。
“先生,你這樣,是當不了聖人的。”黑白緩緩開口,輕輕的語氣讓民初背脊發冷。
“那,總不能什麼都不做。”老頭子閉上眼睛。
“樂樂哭了,你連一個女孩子的情緒都保護不了,還妄想保護這個社會麼?”黑白問。
“……人力,果然是有限的。”老頭落寞許多,不見昔日先生風采。
“你活着,才能創造無限。”黑白看了他一眼,從他的世界中消失不見。
民初睜開眼,看到黑白還站在身邊,樂樂掩着嘴哭泣着,他看了看眼前巨大的機組,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笑容:“只要我能一直活着,就有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