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錦瑟都囑咐廚房做清淡的食物,她才意識到他的身體那麼虛弱,幾乎承擔不了任何的刺激,更別說紫蘇秘法的作用,只怕他無法承受。
錦瑟想要先將他的身體調理到穩定的狀態再進行治療,可能更容易些。
而這幾日,冷熠寒也難得的配合,兩個人幾乎沒有出過寂園半步。
冷熠寒和錦瑟正在院中吃飯,冷熠鴻氣沖沖的跑進來吼道:“大哥,你知不知道二哥一個人去了牧場?”齊忠也緊緊跟着進來。 Www ✿тTk án ✿C 〇
冷熠寒一邊夾菜一邊道:“齊叔跟我說過了,是牧場那邊回的話,他前幾天突然就過去了。”
冷熠鴻更加氣,掃了一眼旁邊的錦瑟,繼續說:“那你又知不知道,二哥身上的傷還沒好,一路趕去又勞累過度,現在病的很嚴重?”
錦瑟仍是低頭吃飯,看不到任何表情。
冷熠寒看了一眼齊忠,齊忠立即會意道:“少主,剛剛牧場那邊過來回話,正好三少爺也在,說二少爺昨天開始高燒不退,也不讓請大夫,估摸着是內傷未愈,又一路奔波而去加重了。”
冷熠寒答道:“齊叔,你懂醫術,你過去看看也好。”
齊忠道:“是,少主,那屬下先交代一下堡裡的瑣事,儘快趕去。”
冷熠鴻的急脾氣又上來了:“那又要等到什麼時候啊!二哥昨天就開始高燒不退了,萬一耽擱了怎麼辦?大嫂不也是精通醫理嗎?不如大嫂隨我一起去吧!”
錦瑟擡頭盯着冷熠鴻,她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但是她卻想不到推辭的理由。
齊忠爲難道:“這……”
冷熠寒看着錦瑟答道:“這樣也好。既然熠諾不讓請大夫,他一旦倔勁上來,就算齊叔去了也未必有用,反而你,他可能會顧及一下。”
錦瑟已經沒有辦法拒絕,只能答應下來。
馬車快速朝郊外牧場趕去,錦瑟坐在車廂裡不發一言。
冷熠鴻坐在車前,對錦瑟說:“本來我要跟二哥一起去牧場的,可是他沒有交代一聲就自己去了,現在還病得這麼嚴重,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
錦瑟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自顧自說道:“就算我去了又能怎麼樣?我不想再刺激他,傷害他,因爲我不能再給他任何希望。你這樣做,根本不是在幫他。”
冷熠鴻有些觸動:“你錯了!我知道你已經放棄了二哥,可是二哥心裡還是隻有你,所以現在只有你的話他纔會聽。他不讓找大夫,明顯就是在自暴自棄,他不願意接受你已經嫁給大哥的事實。”
錦瑟淚眼盈盈道:“那你想讓我怎麼樣呢?再去給他希望,然後再傷害他一次?”
冷熠鴻嘆道:“我只要你勸二哥不要放棄自己,這是你欠他的。”
郊外青河牧場。
冷熠鴻送錦瑟到了冷熠諾的房間門口便離開,錦瑟站了許久,才敲門而入。
冷熠諾閉眼躺在牀上,臉色潮紅,嘴脣乾裂,聽到開門的聲音,只低沉的說了句“出去”。
錦瑟看到他乾裂的脣幾乎滲出血來,馬上倒了杯水送到牀邊。
冷熠諾沒有睜開眼,皺着眉再次低吼:“出去!”
錦瑟心裡驀的一痛,輕聲道:“我可以馬上出去,只要你願意讓他們請大夫。”
冷熠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馬上睜開眼看到自己心念的身影,卻又莫名的痛起來,那日的場景已經深深印在腦中,無法忘卻,冷冷開口道:“你還來這裡幹什麼?”
錦瑟心一涼,轉而道:“他們說你不肯請大夫,所以讓我來給你看看。”
冷熠諾的心繼續沉下去,閉上眼道:“那你現在可以回去交差了,我很好。”
錦瑟突然有些恐懼,因爲她感覺現在的冷熠諾已經在放棄自己,可是自己卻又什麼都做不到,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可是你……”
話未出口就被冷熠諾打斷:“我現在好不好已經跟你沒關係了,還是你覺得我病得不夠重,所以再來傷一下?”
錦瑟的心被這句話生生撕裂,這段時間以來,她雖然隱忍和剋制,但是她的痛苦絕不比他少,她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想要減少對他的傷害,可是此刻卻被這樣的誤解,她的淚水無聲的落下,轉身離開了房間。
錦瑟一直跑,跑到牧場外散落着馬匹的草地上,她只想要逃離,心痛的幾近無法呼吸,癱坐在草地上,淚水無法遏止的流下,卻依然沒有表情。
錦瑟沒有向冷熠諾解釋,其實也許他說的對,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權利再去幹涉他,沒有任何立場再去關心他,沒有任何資格再去給他傷害。
冷熠諾說出最後那句話馬上就後悔了,他明知道那句話給她多大的傷害,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脫口而出,因爲那日的一切都讓他痛到失去理智。
冷熠諾睜開眼睛卻看到錦瑟掛着淚水離開,他才意識到,原來傷害她比傷害自己更痛,他掙扎着坐起,強忍着起身的天旋地轉,他不要她就這樣離開,跟着追了出去。
冷熠諾終於尋到了坐在草地中的她,緩緩走到她身後,撐着疲憊的身子追着她,顆顆汗珠滑落臉頰,連嘴脣都變白,可這些都不及看到她的淚水痛。
冷熠諾顫抖着開口:“對不起!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說那樣的話,再也不會傷害你!”
錦瑟擡頭看着眼前搖搖欲墜的他說:“你沒有說錯,既然一切都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我不該再來的。”
冷熠諾強忍着體內的洶涌,逼自己再去回憶那日的心碎:“我那樣說,是因爲我親眼看到你跟大哥在一起的樣子,我不願意面對,卻又不得不承認,你的人、你的心都不再屬於我,真的好痛!”
錦瑟看着冷熠諾,淚水在他的臉頰滑落,心疼卻又不能去解釋,讓他知道自己的心裡還有他,該會更殘忍吧!
兩個人沉浸在各自的悲傷中,沒有發現不遠處的一匹馬似受驚般瘋狂奔過來,直朝錦瑟衝去,就在回神的一瞬間,冷熠諾孱弱的身軀已經將錦瑟擋在身下,馬的前蹄無情的踏在冷熠諾的背上,然後飛奔不見。
冷熠諾在被衝撞的瞬間嘔出大片的殷紅,身體傳來的劇痛讓他幾乎昏厥,但還是強撐着看到錦瑟無恙後倒在草地上,失去了知覺。
當冷熠鴻將他們帶回的時候,冷熠諾已經陷入了昏迷,錦瑟只是默默的任由淚水掉落。
躺在牀上的冷熠諾沒有任何反應,只剩下微弱的呼吸。他的額頭滾燙,冷熠鴻頻繁的幫他換冷帕子,卻絲毫沒有降低他的體溫。
錦瑟端着剛剛熬好的藥進來,扶起冷熠諾,一勺一勺喂他,可此時的他已經喝不下去。
冷熠鴻急吼道:“怎麼會這樣?二哥是放棄了嗎?”
滿臉淚痕的錦瑟開始爲冷熠諾施針,只求疏散他鬱結的內傷。冷熠諾重咳起來,嘴角也殷出鮮紅。
窗外秋雨蕭瑟,已經持續了一天一夜,開始有了深秋的味道。
錦瑟一直爲冷熠諾施針,冷熠鴻也忙進忙出,冷熠諾終於能夠喝下藥,體溫也稍微降了些。
錦瑟坐在冷熠諾的牀邊,用勺沾取清水滋潤他乾裂的脣片。
冷熠鴻倚靠在窗邊,突然有些後悔,不知道自己帶錦瑟來是對是錯,是不是給二哥造成了更大的傷害……
錦瑟看着冷熠諾,悠悠的開口:“你真的想要放棄了嗎?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我,是嗎?”
冷熠諾皺着眉頭,似乎在痛苦的夢魘中煎熬,額頭也沁出汗水。
錦瑟的手輕輕覆在他的手上,才稍稍平復他的掙扎,繼續輕聲道:“諾,自我去年生辰那天,我的心裡就有了你,也曾經想過要跟你一生一世。可是,不是所有事都能如我們的願,現在的一切都已經是事實。我知道是我欠了你,如果你要怪,就怪我不能再繼續愛你了,不要怪自己。我……真的不能再愛你了……”話到尾已經伏在冷熠諾身上泣不成聲。
旁邊的冷熠鴻眼中也盈滿了淚水,他一直以爲錦瑟的冷漠是無情,可此刻,面臨可能永遠失去的時候才說出了真實的感受。
冷熠諾緩緩醒來,擡起手輕撫錦瑟的發,抽動嘴角道:“我不會怪你的……我怎麼捨得?”
四目相對,冷熠諾淚水順着眼角流下,卻微笑着說:“我知道你一直以來的心意已經夠了,你不能再愛我,我知道你也很痛,與你相比,我幸福多了,因爲我可以順着自己的心意,繼續愛你,守護你。”話落,心似乎被鈍刀不停的割着,那種痛遠大於外傷的痛。
錦瑟搖頭道:“不要再愛我,不要再記着那段過去,不要再傷害自己,更加不要再爲我傷害自己了,答應我好嗎?”
冷熠諾最後一次貪心的撫摸她的臉,溫柔的開口:“我可以答應你,不會再傷害自己,也不會再放棄,因爲我不想再讓你陷入這樣的爲難,我不捨得看到你痛苦。但是我的愛,我們的回憶,是誰都奪不走的,我會一直記得。”
錦瑟還想開口,但是被冷熠諾阻止道:“不用再多說了,休息一晚讓熠鴻送你回去吧!”
錦瑟走出房間站在屋檐下,終於在這一夜,將過去的一切都結束了,她與諾之間都結束了,原來是這麼痛,她走進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
冷熠諾閉上眼睛躺着,只覺心被掏空了,已經感覺不到痛,空空如也……
許久,冷熠諾纔開口對冷熠鴻說:“以後不要再把她牽扯進來了,從此她只是她,只是我們的大嫂,你也不要再提過去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