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天黑下來了。
這倒不是太陽已經跌入地平線,這裡的時區,天黑按理說還要一個多小時。
這會兒天色暗下來,是因爲公格爾峰附近烏雲聚集。
那場雷雨,很快就要來臨了。
這個景象林朔是熟悉的,而他現在想要改變這種天象倒也不難。
來到這個世界,林朔等人實力比起外面打了不少的折扣,九龍之力是發揮不出來的,身體的強度也回到了九境巔峰的水準,可陽八卦和雲家煉神這些能耐還是在的。
而相比於雲家煉神,陽八卦還更好使一些,因爲環境更加支持。
雲家煉神涉及到宇宙深層次的規律,后土一族的這種虛擬世界還無法完全復刻。
陽八卦的自然之力,后土一族顯然是掌握的,虛擬世界的規律跟現實世界完全一致。
所以今晚到底下不下雨,林朔這會兒能說了算,這片烏雲驅散就是了,不過道理就跟不能清退那羣獵人一樣,天象這種巨大的變量,林朔這會兒是不能做的,會影響今晚的事情走向。
可是他不做這個事情,有人會做,那就是苗光啓老先生。
苗老先生原本是不攙和這件事的,遠遠觀望而已,這次是被苗成雲拉進來了。
之前這場雨淋不着他,他也就無所謂,這次眼看頭頂烏雲聚集,這場雨要淋着他了,老先生不樂意了。
於是苗光啓就仰頭看着天上,開始默默地調動巽風之力,要驅散這片烏雲。
苗老先生這麼做,當然瞞不過一旁的林朔、苗成雲、賀永昌三人,這三人也都是陽八卦九境大圓滿的修爲,對自然之力的異動有感應。
林朔一看這樣不行,只好去阻止老丈人這麼做。
苗老先生調動的巽風之力,把烏雲吹開,林朔就調動坎水之力,再把烏雲聚出來。
於是這天黃昏,公格爾峰山頂的天象很熱鬧,風起雲涌的。
附近三十多個獵人都在呢,崑崙山最近每逢傍晚必下雷雨,加上鉤蛇渡劫的傳聞越傳越真,他們都覺得這是大蛇化龍的前兆。
老話說得好,龍從雲虎從風,鉤蛇化龍,這烏雲雷電肯定是少不了的。
可今天傍晚這情況就很蹊蹺了,頭頂這片烏雲一會兒聚集,一會兒又被驅散,波譎雲詭變幻莫測,讓人看着摸不着頭腦。
獵人們於是就湊到一塊兒去了,一個個都仰着脖子,議論紛紛:
“哎,你們看這天象,很奇怪啊,這雨到底下還是不下?”
“這烏雲你們可別小看了,今晚鉤蛇渡劫,這應該是劫雲。”
“那這會兒要聚不聚的,是不是說明這劫雲很厲害,被天地所不容啊?”
“你拉倒吧,就跟你懂似的。劫雲本就代表了天地意志,哪裡有天地不容的道理,要說天地不容,那也得是妖物得道這件事情。”
“看樣子,蘇家這條鉤蛇,今晚是夠嗆了。”
“你又錯了,鉤蛇要是說有劫難,那也是劫雲匯聚之後降下雷劫,鉤蛇扛不住天雷,那纔是夠嗆。”
“對嘛,你們看這樣子,分明是鉤蛇修行不夠,劫雲不太願意來。”
“嗯,看樣子是在犯猶豫,可能是覺得這條鉤蛇不太夠格。”
“老天爺辦事兒怎麼可能還會犯猶豫呢?這顯然是鉤蛇在施展妖術,不讓劫雲匯聚嘛。”
“對,有道理,可能是鉤蛇覺得自己沒準備好,這才拖時間,估計之前哪幾場雷雨,也是這麼回事兒,被鉤蛇躲過去了。”
“這東西這麼狡猾呢?”
“廢話,人老精馬老滑嘛,這條鉤蛇都兩千多歲了,說不定比你還聰明呢。”
“可要是劫雲不來怎麼辦?”
“劫雲不來,那咱們白跑一趟唄,鉤蛇今晚渡不了劫。”
“那怎麼行呢?它渡不了劫,那咱不是白來了嘛?”
“嗐,白來就白來唄,下次再說。”
“你不懂,這條鉤蛇兩千多歲了,可咱凡人才多少壽數啊,等它修爲夠了下次嘗試渡劫,那指不定是哪輩子的事情,咱就看不到了。”
“也對哈,那咱怎麼辦?”
“咱給這片劫雲鼓鼓勁兒唄,來都來了,別含羞帶臊的,趕緊聚起來,天火霹靂,劈死那丫的。”
“對,把一頭畜生養到都快化龍,這事兒旁人還好,我們傳承獵人怎麼能忍呢,這不是打我們臉嘛。”
“蘇家人這分明是胡鬧。”
“難怪蘇家現在快絕後了,這就是報應。”
底下獵人說什麼的都有,基本上是看熱鬧不怕事大。
聊着聊着,這羣人也不知道抽哪門子風,開始給天上的烏雲鼓勁兒加油了。
“雲爺,加油啊。”
“別被山上那條蛇騙了啊,它就在這兒!”
“您就儘管聚吧,就是這兒沒錯。”
“不過您可瞄準了啊,別劈到咱身上,咱就是一羣看熱鬧的。”
“嘿你這烏鴉嘴,說什麼呢?”
“呸呸呸,童言無忌!”
……
附近這羣獵人亂哄哄的,而同樣在看熱鬧的,還有苗成雲和賀永昌。
他們倆也擡頭看天,但跟鉤蛇無關,純粹是看林朔和苗光啓之間的這場陽八卦鬥法。
林朔是爲了今晚這事兒別太荒腔走板,天象不能動,該下雨就得下雨。
而苗光啓這個舉動,其實也不僅僅是順手而爲那麼簡單。
一般情況下,下雨就下雨了唄,天象所現乃天意使然,凡人沒必要跟老天爺唱對臺戲。
可今時不同往日,雲三妹在場,林樂山也在場。
當年秦嶺他跟林樂山那場決鬥,陽八卦尚未大成,陰八卦也沒來得及使出來,就被林樂山放翻在地了,輸得很窩囊。
這次兩人都在,苗光啓多少有些證明自己實力的想法。
這不僅僅是個人表現欲的問題,而是苗光啓這條三道同修之路,一向不被人所看好,哪怕是雲悅心和林樂山,之前也諸多勸告,覺得他這樣貪多嚼不爛。
二十年前那場決鬥,林樂山用戰鬥結果證明了他的看法是對的。
而苗光啓就要證明,二十年後的今年,自己纔是對的。
所以這次驅散天上的烏雲,苗光啓看似漫不經心,其實是在衆人面前展現自己的修行之道。
結果剛剛驅散烏雲,這雲就聚起來了。
這不是打臉嗎?
苗老先生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再一探查這坎水之力的來源,好啊,原來是林朔你小子。
本來就看你不順心眼,結果你不僅會苗家陽八卦,犯了獵門傳承的忌諱,還敢用陽八卦跟我叫板?
你怎麼會的陽八卦,這事兒我確實管不着,可你這就是挑釁,同時也在嘲諷我苗某人被苗家驅逐的往事。
老鼠生兒會打洞,你們父子倆就是一丘之貉,貌似忠良實際上損透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等我把這場雨驅散了,再找你小子算賬。
於是苗老先生就鬥上氣了,板着臉接連催動巽風之力,全身衣袂飄飛。
林朔遠遠看着老丈人嚴肅的表情,對他所思所想也猜到了七八分,心裡也是很無奈。
這事兒真沒辦法,我必須攔着您。
論陽八卦的修爲,兩人其實差不多,可是林朔六相親和,自然之力更聽話,所以理應占一些優勢。
可問題是,這是天上鬥法,天上原本就是巽風之力強,坎水沒巽風那麼強,於是林朔這點優勢又被抵消了。
於是天上烏雲一會兒聚集一會兒飛散,翁婿倆鬥了個旗鼓相當。
“林朔你可真菜啊,這都弄不過我家老爺子。”苗成雲在一旁直搖頭,“換成我,他現在早服帖了。”
“也不能這麼說。”賀永昌說道,“這畢竟是天上,總魁首以坎水之力對苗老先生的巽風之力,這叫逆天時,本來就難。”
“他蠢啊,坎水沒巽風強,那他可以搶巽風嘛。”苗成雲搖頭道。
林朔一開始也有些鬥氣,想硬來,這會兒倒也知道老丈人的厲害了,一時三刻還真壓不住他,烏雲就是聚不起來。
而去搶老丈人的巽風之力,他六相親和,老丈人是水火親和,不是做不到,可這樣就太冒犯了。
這要是把老人家真惹毛了,直接一發離火打過來燒自己,事情就不好收場。
於是林朔只能瞪了苗成雲和賀永昌一眼:“你們倆愣着幹什麼,還不幫忙?”
苗成雲和賀永昌於是也出手了,三對一,天上這烏雲很快聚集起來,四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天上悶雷滾滾。
苗光啓輸了這一陣,而且還是啞巴虧,因爲那個號稱是自己兒子的傢伙,也出手了。
老先生急火攻心,氣得呼哧呼哧的。
章連海在一旁看了半天熱鬧,這會兒嘴一撇:“要說你們這些借物的,還真是無聊,有事兒直接拳頭說話,玩天上的雲彩有什麼意思?”
“章家小子,你給我閉嘴!”苗光啓總算是找到出氣的對象了,怒罵道。
章連海什麼脾氣,怒目圓睜正要發作,被林樂山一把扥了回去。
老魁首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正要給衆人打個圓場,結果話剛到嘴邊,鼻子就聞到味兒了。
蘇家兄弟,回來了。
就在天上雨點落下來之前,蘇同濟和蘇同渡兩人終於出現在獵人們面前。
老大蘇同濟對衆人抱拳拱手:“諸位,蘇家鉤蛇即將渡劫,還請諸位隨我兄弟上山觀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