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吳淑人縱火終自焚,顧駙馬訣別長公主

一聽這話,書房裡的衆人全都震驚了,什麼人這麼大膽子,居然敢在公主府大放厥詞?好吧,雖然長公主偷漢子是真事,但是也不能大聲說出來啊!連小聲議論都會招來禍患!

見沈今竹迷惑不解,長公主府裡的丫鬟解釋道:“聽聲音像是廣平侯府的吳淑人。”

哦,原來是她啊!沈今竹頓時明白了,這的確是吳淑人能幹出來的事情。

金陵有三大奇人,崔打婿、沈三離,還有妻子女兒都跟太監跑了的曹國公府七爺李妻散。但是在三年前這三大奇人還沒橫空出世時,偌大的金陵城也是奇人百出,各種精彩故事不斷,其中廣平侯府無子的太夫人和生下廣平侯等三個兒子的吳淑人內宅相鬥的故事在金陵城廣爲傳揚。

廣平侯太夫人一生只有兩個嫡出的女兒,侯府姬妾不少,但偏偏只有侍妾吳氏生了兒子,而且陸續生了三個!庶長子老大順利承爵,就是現在的廣平侯了,幺子顧三爺英俊瀟灑,尚了臨安公主,吳氏有兒子撐腰,晚年富貴雙全,簡直就是金陵侍妾們的偶像勵志人物嘛!

這吳氏年輕時懂得低調隱忍,但自從長子承爵,幺子尚主,一起爲她這個生母請封了三品淑人的誥命之後,這吳氏漸漸開始抖起威風來了,漸漸有了西風壓倒東風之意,廣平侯太夫人豈容這個侍妾壓在頭上?她兩個嫡出女兒還如何做人?毫不客氣的當場打臉,屢次都要這吳淑人下不了臺,丟人現眼,吳淑人尷尬氣憤的或臥牀裝病、或去鄉下莊子裡躲羞,但是過不了幾個月心裡又開始癢癢起來,故技重施。

廣平侯太夫人毫不退讓,幾乎是見一次踩一次,踩到這吳淑人道歉求饒爲止,每次鬧出的動靜都很大,成爲金陵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廣平侯夾在嫡母和生母之間左右爲難,顏面全無,有一次實在受不了了,對廣平侯太夫人說“吳淑人不懂事,請您老人家多多隱忍,家和萬事興。”

廣平侯太夫人冷笑道:“好啊,我明日就寫個奏摺給皇上,就把你的原話寫進去。我年紀大了,老糊塗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堪清黑白對錯、不懂道理、不知倫理、不體恤晚輩的苦楚,這廣平侯太夫人的超品誥命我做不了,還是還給皇上,另覓賢良人吧。”

廣平侯聽得直冒冷汗,忙帶着兄弟兒女伏地請罪,廣平侯夫人還特地來臨安長公主府,求長公主勸太夫人息怒,借長公主尊貴的身份,給太夫人施壓退讓。

長公主對廣平侯府的亂象心裡是門兒清,所以她甚少去侯府,免得惹上一身髒,妯娌請她說和勸架,長公主只是一笑,說道:“大嫂將心比心,若是大哥要你隱忍一個不聽話的妾侍,你作何感想?橫豎我是做不到的,大嫂是個賢良人,你要是能捏着鼻子做的到,你就去勸太夫人隱忍吧。”

廣平侯夫人被噎了回去,廣平侯沒法子,就求弟弟顧三爺去請,奈不住哥哥和生母吳淑人的請求,顧三爺只得拖着病軀去長公主府,府裡的女官說長公主帶着兒女出城打獵去了,不知道玩幾日才能回來,女官雖如此說,顧三爺卻隱約聽到了兒女的歡笑聲,心中暗歎,裝模作樣喝了一盞茶纔回侯府交差。

這世上之事,並非都是退一步海闊天空,有時候你若退一步,就是萬劫不復之地,這時候你要頂住壓力,甚至強行前進一步,保住底線才行。太夫人堅持要上書揭開這對母子的嘴臉,廣平侯掂量再三,覺得爵位比生母的面子更重要些,於是帶着兄弟子女們去哭求生母吳淑人,求吳淑人隱忍,給太夫人脫簪待罪,家庭和睦,兒子才能保住爵位,後人才能永享富貴云云。

果然逼得吳淑人委委屈屈的跪地求饒了,太夫人閉門不見,吳淑人只能長跪不起,這都還不夠,太夫人堅持要廣平侯將吳淑人挪出侯府居住,永遠不得踏入侯府半步!連死後都不得在侯府設靈堂!

這要求算是苛刻了,太夫人被這吳淑人像蒼蠅一樣糾纏的煩了,索性將其打死,這晚年方能過的清靜,廣平侯當然不同意,太夫人便要上書皇上,並搬出侯府去女兒女婿家裡住!

廣平侯只得被逼的答應了,在外頭置辦了一件大宅子,“請”吳淑人搬進去,並求她老人家不要去侯府自取其辱,他和兄弟兒女們會經常去看她的。

吳淑人在新宅子裡哭天喊地了一月,見兒子毫無退意,只得消停下來,沒滋沒味的過了一年就蟄伏不住了,時常撥弄兒孫輩,無事生非尋找存在感。

幺兒顧三爺尚主,吳淑人初時對長公主還是想擺點婆婆譜的,可是臨安長公主打臉起來比太夫人還要果斷、還要狠辣!

某天,還在侯府生活的吳淑人藉着手下嬤嬤的嘴,煽動年幼不懂事的小郡主叫她一聲祖母,當即就被臨安長公主的女官阻止了,吳淑人故技重施,想要哭鬧撒潑,那女官面不改色的命人抱走了小郡主,當着吳淑人的面,將挑唆的嬤嬤立刻杖斃!

血肉橫飛,吳淑人看得膽戰心驚,撒腿就要跑開,那女官命人架着吳淑人坐在椅子上,強行讓她看完整個刑訊,到最後吳淑人嚇得都失禁了,從此不敢輕舉妄動。

因廣平侯府如此亂象,臨安長公主甚少帶着兒女去侯府,偶爾心情好,大年三十去侯府吃頓年夜飯,屈尊拜一拜侯府的祖先,顧家人就心滿意足了。

去年太夫人和吳淑人鬧到誓不兩立的地步,吳淑人被趕出侯府單過,侯府終於難得的尊卑分明,平靜下來,臨安長公主纔敢在慶豐帝白龍魚服時,將兒女送到侯府顧三爺身邊暫時住幾天,並叮囑照顧兒女的女官,千萬不能讓吳淑人的人粘上。

吳淑人雖搬出去了,但是在侯府也有耳目的,聽說小郡主和大孫子都去了侯府,而且長公主並沒有跟去,這心裡就癢癢起來了,給兒子顧三爺捎去密信,說她思戀小郡主和被冊封爲輔國將軍的大孫子,要他帶着兒女去她的宅院裡吃頓飯,最好住一晚,以維護“祖孫”的感情。

其實吳淑人只和他們打過幾次照面,連話都沒說一句,何談祖孫之情?其實別說是吳淑人了,就連廣平侯太夫人,甚至親爹顧三爺都和兒女們都極其陌生。公主的後代,當然是以母族爲貴,兒女這麼小就封了輔國將軍和郡主,是臨安長公主努力爲兒女爭取的結果,和廣平侯府沒關係的。由於甚少和父親見面相處,小將軍和小郡主對顧三爺敬的多,親的少,客客氣氣的,倒像是在侯府做客,而顧三爺也早就習慣了這種父子父女的相處方式。

顧三爺看完吳淑人的密信,覺得簡直異想天開,雖說現在“山中無老虎”,但是猴子也稱不了霸王啊,長公主不在,女官們的眼睛雪亮呢,她們不準,顧三爺這個親爹也帶不走兒女——何況顧三爺也不打算去生母那裡,他這個親兒子都受不了生母越來越怪譎的脾氣性格了。

吳淑人的宅院裡,宴席上的菜餚涼透了又回鍋去熱,熱了又涼,吳淑人等到半夜,都不見幺兒帶着小將軍和小郡主過來,傷心難過嗚嗚哭到雞鳴方休,還是不死心,派人兵分兩路去長公主府和廣平侯府兩地探情況,怎麼昨晚就是不來。

探消息的人還沒回來,吳淑人的親弟弟吳大爺卻帶回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據小道消息,臨安長公主養了面首偷漢子!而且還生了私生子養在外頭!

吳淑人本要睡個回籠覺的,聽到這個消息,瞌睡都氣跑了!她激動的一拍桌面,說道:“我就覺得不對頭啊!但凡是女子,都希望丈夫能日夜陪伴着自己,專寵愛自己一人,這長公主地位雖尊貴,她也是個女人吧,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紙,她就不想?我聽三兒的奶嬤嬤說過,她和三兒成親至今,統共宿在一起不超過十次!而且自從懷了小郡主,她一次就沒召三兒進公主府,難道她是清心寡慾,喝風飲露的仙人不成?定是在外頭偷漢子了!”

“難怪她這幾天把小郡主和小將軍送到三兒那裡呢,原來是嫌兒女們礙事,攔住她和姦夫私生子團圓了,嘖嘖,一家三口過中秋,美死她!”

吳大爺噓聲道:“捉賊拿髒,捉姦拿雙,妹子稍安勿躁,從長計議。”

吳淑人怒道:“要我如何忍得這口氣?可憐我的三兒獨守空房快十年了,又不敢納妾,真真是出家當和尚呢,不行,我定要將此事撕擄開了,抓住姦夫和那個私生子,好好鬧一場,給那公主沒臉,看她以後還有臉在我和三兒面前擺什麼臭威風!”

兄妹兩個商量如何去大倉園長公主府捉姦,大門肯定進不去,而且打草驚蛇,這條路行不通。這吳大爺認識一個賣柴炭的,常年給長公主府送柴炭,吳家兄妹便買通了商人,帶着心腹們藏身在柴車裡,運送車輛的人也全換成自己人,居然就這樣混進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府以前是皇家園林,規模頗大,衆人下了車,不知該往何處去。恰好這時沈今竹帶着大皇子去了花園,丫鬟們放飛大皇子親手糊的風箏,吳淑人眼尖,看見天上的風箏粗陋幼稚,飛的歪歪斜斜,幾次都差點從空中栽下來,定是小孩子做的,而小郡主和小將軍都在廣平侯府呢,長公主那裡來的孩子?

對!定是長公主和姦夫生的私生子了!吳淑人腦補着長公主、姦夫、私生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放風箏的情形,頓時怒火中燒,率領着衆人往風箏處跑去,到了花園,正好看見沈今竹命衆人躲避防禦,高大健壯的丫鬟抱着一個約三歲左右的男童匆匆藏到一間書房裡頭!

吳淑人一行人自以爲將姦夫淫【婦和私生子捉了個現行,頓時士氣大振,將門口團團圍住,吳大爺還泄憤的把大門踢了幾腳,裡面沈今竹早命人鎖死了門窗,還搬了桌椅堵住,外頭輕易進來不得。

吳淑人不停的叫罵道:“長公主!開門啊!你有本事偷漢子!你有本事開門啦!”

這時藏身在書櫥裡的大皇子憋悶不過,從裡頭出來了,扯着沈今竹的裙子問道:“表姨,什麼叫做偷漢子?”

“這個嘛——”沈今竹摸了摸大皇子頭頂的獨辮子,說道:“那個老太婆是個瘋子,胡說八道。”

吳淑人依舊“偷漢子”的叫罵,大皇子鍥而不捨的問道:“表姨,偷漢子是什麼意思?”

沈今竹無奈,只得晃了晃手腕上長公主送的玻璃種翡翠鐲子,問他:“這是什麼?”

大皇子瞪着純潔的眼睛說道:“鐲子。”

沈今竹說道:“漢子就是鐲子斷了,用黃金和銀子把斷掉的鐲子焊在一起,就叫做漢子,偷漢子就是偷斷鐲子的意思,明白了嘛?”

“嗯。”大皇子摸着沈今竹的鐲子,說道:“表姨的胳膊真好看,這鐲子沒有表姨的皮膚滑潤。”

沈今竹頓時黑了臉,這小孩子的思維也太跳脫了,這時外頭撞門聲和辱罵聲更大了,各種污言穢語不堪入耳,擔心大皇子又問爲什麼,沈今竹乾脆捂着他的耳朵,暗道錦衣衛和公主府的護衛怎麼還不來?也不知這門何時能被撞開。

堆在門口的桌椅慢慢鬆動了,一隻渾濁的老人眼睛從門縫裡看過來,目光定在三歲的大皇子身上,怒火中燒,正欲將辱罵升級,沈今竹抓起茶壺朝着門縫的眼睛砸去,嘩啦啦一下,瓷片連着茶水一起迸開,聞得外頭陣陣慘叫,老婦停止了辱罵,叫道:“啊!我的眼睛!”

又聞得一陣驚呼如“老夫人”、“淑人莫要亂揉眼睛”、“我可憐的妹子啊”云云,看來定是那吳淑人無疑了。

吳大爺看着妹子吳淑人左眼血流如注、疼的滿地打滾的可憐樣,氣得吹鬍子瞪眼,幾次踹門都不開,頓時惡從膽邊出,他是個酒鬼,隨身用葫蘆裝着烈酒帶着,他乾脆將烈酒潑灑在大門上,然後用火鐮點燃了大門!

大火順着酒液席捲而來,這書房佈置的很是精緻,地上鋪着厚厚的羊毛織的地毯,最容易着火了,大皇子嚇得緊緊的抱着沈今竹的腿,總不能被火燒死,沈今竹拔出沒有開刃的長劍,暗歎現在只能硬闖出去了,這長劍不頂用,勉強當做棍子用吧,可惡的腰間稍微用力,胸膛就隱隱作痛,只盼錦衣衛能早點來,我好像撐不了多久了。

正待命令丫鬟婆子們保護大皇子從後窗裡出去,一個老嬤嬤對着沈今竹耳語了幾句,沈今竹低聲說道:“出口是在曹府吧?”那老嬤嬤一怔,很快點點頭。

老嬤嬤帶着衆人去了裡間的臥房,在衣櫥裡扭動了機括,轟隆隆,從黃花梨月洞門架子牀下露出一個黑洞洞的地道來,臺階鋪的很是齊整,地道口沒有什麼黴氣,應該是經常打開使用過的,老嬤嬤點燃幾對燈籠,引衆人下地道,大皇子哭鬧的不肯進去,叫嚷說道:“嗚嗚,怪獸張開嘴巴了!它要吃了我們!我們一走就走到它的肚子裡去了!”

沈今竹忍着胸痛,親自抱着大皇子下臺階,哄道:“這不是怪獸的嘴,我們正在玩一個遊戲,叫做尋寶,這寶貝就藏在裡頭,很多故事不都是這麼說的嘛,找到寶貝的人,把珍寶獻給皇上,皇上一高興吶,就把公主嫁給他了。”

大皇子止了淚,抽抽噎噎的說道:“我是皇子,又不能娶公主,那都是我的姐妹。”

這熊孩子怎麼一會幻想,一會又變得現實,真難對付。沈今竹一邊下臺階,一邊說道:“唉,你將來反正是要大婚的,想要娶誰,你就把珍寶獻給皇上,就要皇上指婚就是了。”

這時衆人都已經走下臺階,老嬤嬤又推動機括,地道門就關上了,將最後一絲陽光隔絕在外頭,大皇子嚇得抱緊了沈今竹的脖子,沈今竹安慰似的撫摸着他的脊背,四對六角宮燈照着地下通道,裡頭很是陰涼,大皇子久久不敢睜開眼睛,抱着沈今竹的脖子嘟囔道:“那我就要父皇指婚,要表姨做我的王妃。”

沈今竹噗呲一笑,拍了拍他的小屁屁,笑道:“調皮,你也知道我是表姨啊,公主不能娶,表姨就更不能娶了。”

大皇子閉着眼睛作勢又要哭,說道:“那我去尋寶貝有什麼用啊。”

沈今竹哄勸說道:“除了王妃,你最想要什麼?地下的寶貝都可以換的。”

大皇子掰着手指頭一個個說道:“糖葫蘆、炒糖栗子、烤紅薯、糖人……”

等大皇子一氣將他這幾日在金陵城吃過的東西全部說完時,沈今竹一行人終於走到了地道的盡頭,老嬤嬤熟練的打開機括,頭頂冒出一個井口大小的出口來,沈今竹抱着大皇子走出臺階,迎面而來中午頭的太陽刺得衆人都眯縫着眼睛,沈今竹眼睛骨碌碌往四周一轉,但見牆壁上掛着各種刀劍武器,書架上也幾乎都是兵書,回頭一看,這出口居然也是在一座黃花梨月洞門架子牀下!

這架子牀上從材質到雕刻的花紋和臨安長公主書房裡的小臥室架子牀一模一樣!此刻便是傻子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當然了,大皇子並沒有注意到這些,還惦記着尋寶遊戲,他揉了揉眼睛,問道:“都出來啊?我們尋的寶貝呢?”

沈今竹順手將自己佩在腰間的海青拿天鵝白玉佩給大皇子,“就是這個了。”

大皇子拿着白玉佩對着陽光仔細瞅着,說道:“是很看啊,可是並不是什麼稀世珍寶。”

沈今竹胡謅道:“等過了十五年,你滿十八歲的時候,裡面的海東青和天鵝就真能飛起來!”

“真的啊?”大皇子眼裡滿是童真的快樂,笑道:“父皇最喜歡玩鷹了,宮裡有好幾只海東青呢,等我十八歲了,就把這玉佩獻給父皇,等玉佩活過來,海東青送給父皇,天鵝我自己留着烤着吃。”

“乖,天鵝那麼可愛,留它一條活路吧,癩蛤sk蟆纔想吃天鵝肉呢。”沈今竹胸口又痛起來了,趕緊把這個沉甸甸的胖小子放下,丫鬟見她臉色不好,忙扶着她坐在臨窗的羅漢榻上。

沈今竹命人在窗外再次放出焰火召集的訊號,不一會,錦衣衛的人就趕過來了,見大皇子和沈今竹等人無礙,都鬆了一口氣,爲首的居然是錦衣衛同知、沈今竹的乾爹汪福海。

慶豐帝白龍魚服下江南,曹銓在暗,汪福海在明,兩處保護着大皇子和慶豐帝的安全。汪福海是世襲錦衣衛,曹銓這個頂頭上司的位置堅不可摧,他便歇了爭名奪利的心思,將希望寄託在下一代,尤其是十二歲就得了縣試案首的義子李魚身上,自身差事上是得過且過,慢慢鬆懈了。

汪福海的家也在大倉園,曹銓便命他就近保護住在公主府的大皇子安全,汪福海覺得慶豐帝在市井裡賣包子每天和那麼多人打交道,一點事沒有,大皇子還住在長公主府裡,這能出什麼事呢?

掉以輕心的結果就是被吳淑人一行鑽了空子,混進長公主府,而且還圍攻、火攻大皇子的藏身之地!若大皇子真出事了,汪福海人頭是掉定了,恐怕要除族的,直系一脈,無論男女,定無活口!

汪福海抹了一把冷汗,沈今竹問道:“乾爹,吳淑人他們怎麼了?”

汪福海說道:“都堵了嘴抓起來扔進長公主府的地窖,聽候曹大人審問發落。你們怎麼跑的那麼快,居然到了曹大人府裡躲着——”

沈今竹對着汪福海使了個眼色,汪福海雖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職業的敏感使得他立即將話題扯開,“這十來個人膽大包大,居然敢在長公主府縱火,縱使不知道里頭是大皇子,這也是重罪。”

又對着大皇子跪拜道:“卑職救駕來遲,請大皇子恕罪!”

大皇子童言無忌,說道:“哦,那個老婦人的確可惡,她的漢子丟了,就說是姑姑偷的,嚷嚷姑姑偷漢子。胡說八道,姑姑有那麼多的首飾,怎麼可能去偷一個破漢子呢?即使姑姑就是喜歡那個破漢子,儘可以求我爹爹賜給她一個嘛,爹爹是個小氣鬼,但賜給姑姑一個漢子還是捨得的。”

沈今竹暗歎:完蛋了!剛纔白白給乾爹使眼色!大皇子已經說出了八成的實話。

汪福海聽了,猛然明白沈今竹眼色的含義!難道臨安長公主和曹大人——思之極恐,汪福海強迫自己不要想這個問題,他們汪家是世襲錦衣衛,深知皇室秘聞知道越多,就越麻煩,啥都不知道,或者裝作不知道最安全。

唯恐長公主府還有落網的“刺客”,汪福海便將大皇子和沈今竹都暫時安頓在曹府,命人急報給宰牛巷包子鋪,慶豐帝聽兒子沒事,鬆了一口氣,居然還記得和劉鳳姐打招呼,說帶着侄兒去和船家商量船資,一行人到了長公主府,看見被燒了一半、還在冒煙的書房,曹銓捏緊了拳頭,聞訊從廣平侯府趕來的臨安長公主身形搖搖欲墜,癱軟在曹銓身邊,哭道:“皇上,您要爲妹妹做主啊,光天化日之下之下擅闖公主府縱火,從來沒有的事,居然發生在我大明朝,皇室顏面何存啊!”

慶豐帝這時候顯示了身爲皇帝冷血殺伐決斷的一面,他說道:“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就讓縱火和幫兇們嚐嚐火刑的滋味吧——那個什麼淑人,到底是顧駙馬的生母,賜她白綾一條,留個全屍,所有知情者全部處死。”

一句話下去,近一百條人命就沒了,據傳吳淑人得了急病死了,連靈堂都沒設,也沒葬入家族祖墳,骨灰就放在寺裡供養着。

慶豐帝想了想,又說道:“廣平侯降爲廣平伯,廣平伯的爵位不得世襲,金書鐵卷收回,革去廣平侯府所有人的蔭職。顧駙馬——”

慶豐帝瞧了臨安長公主一眼,見她根本沒有替駙馬求情的意思,便說道:“奪其駙馬都尉的官職,削職爲民。”

次日,廣平侯府愁雲密佈,承襲兩百年的侯府轉眼變成伯府,而且不能世襲,這意味着這一代廣平伯去世後,下一代人如果沒有軍功或者功名,都會變成平民,而且朝廷會將這棟御賜的侯府大宅收回,顧家人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廣平伯在祠堂里長跪不起,痛哭流涕,都無心打理生母的葬禮,甚至暗恨生母莽撞——糊塗啊!您怎麼跑到長公主府放火?那些街頭巷尾的流言我也聽過,但是涉及公主之尊,皇家的威嚴,豈能當做民間百姓風風火火的跑去捉姦?豈不說這只是流言,哪怕是真的,甚至捉姦拿雙了,也不能這樣大張旗鼓的捅破窗戶紙啊!若出事,遮掩還來不及呢!

已經降爲廣平伯太夫人的老婦人笑得都流淚了,說道:“你的生母吳氏搬出去後,經常請戲班子唱戲解悶,聽得最多的就是《醉打金枝》,呵呵,把戲文當做真事了,居然跑到長公主府去捉姦!我這個正兒八經的嫡母婆婆非召都不得入公主府,她倒要幻想擺婆婆的譜,你不要怪她這個愚人,要怪就怪你自己縱容生母打壓嫡母,還裝作一副左右爲難的樣子,如今釀成大禍。你昨日還笑話曹國公府敗落如斯,殊不知你自己連曹國公都不如呢,曹國公府爵位依舊是世襲罔替,咱們廣平侯府傳承了兩百年的侯爵啊,在你手裡就這樣斷了,你有何顏面去見顧家的列祖列宗啊。”

事到如今,廣平伯也懶得維護顏面了,呵呵冷笑道:“侯府倒了,您生的兩個女兒就沒有依靠了,您能有什麼好處?”

廣平伯太夫人笑道:“我的女兒們都已經生兒育女,嫁妝豐厚,孩子們都出息了,孃家如何,已經無所謂了。我明日就搬出這個伯府,大戲已經落幕,沒什麼看頭啦,我一個人住的清淨,你們三房兄弟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橫豎你死之後,這御賜的宅邸要收回的。”

言罷,廣平伯太夫人杵着拐走出祠堂,就在這時,奴婢們跑來喊着,“太夫人!伯爺!三爺吐了血,大夫說要準備後事了!”

“三弟!”廣平伯忙從蒲團上站起來,快步跑到太夫人前面,攔住去路,厲聲問道:“你這個毒婦!當年是不是早就知道那臨安公主不檢點,想要害我三弟,所以故意在爹爹面前裝賢良,拿着大量家財賄賂宮裡的太監和女官,還有禮部的官員,甚至冒險在演武場上作弊,幫助三弟拔得頭籌,贏得先帝爺的青睞,最終給三弟和臨安公主賜婚。其實你那時就料到臨安公主會背叛三弟,與人私通,三弟最終氣得鬱鬱而終對不對?”

廣平侯太夫人一怔,沉默了良久,說道:“當年我一直無子,便許妾室生育,以延續顧家香火,你一出世,你爹便抱到我的正房撫養,我待你雖然不像對待親子一樣親密,但是也從無有任何虧欠,把你當做繼承家族門楣的繼承人來培養和教導。吳氏接二連三生下兒子,你二弟和三弟是她出了月子後親自抱到正房,求我撫養他們兄弟倆,吳氏說她不過是個目不識丁的通房丫鬟,沒有資格撫養孩子,也無力教導,你們三兄弟在一起長大也是福氣,我那時心腸一軟,便答應了,還真當她是個懂事的。”

“你們三兄弟在我正房長大,我操心你們兄弟的身體和學業,還爲你們聘娶名門淑女爲妻,三兒從小就長的好,性子綿軟些,文武皆有些平庸,你父親和我都有意讓他尚主,將來他和後代們都能確保富貴,爲了賄賂那些太監和女官,我連兩個親生女兒出嫁時都沒捨得陪送的古董字畫都送出去了。”

“好容易讓臨安公主下嫁到顧家,還很快有了身孕,三兒本應該守着懷孕的公主,陪着公主待產的,他卻偏不,年輕氣盛在朝堂向先帝爺請戰,去西北戍邊去,當着羣臣的面,先帝爺只得同意了。長公主頭胎難產,差點一屍兩命倒在產牀上,我也是女人,深知女人那一刻都是希望孩子的父親能陪在身邊的,或許長公主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回來後就對你三弟死心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三兒戍邊三年,幾乎沒有什麼建樹,還拖了一身傷病回來,長公主對他的冷漠,連我都能感覺出來,心想還能如何呢,湊湊合合過日子吧,長公主總不能休夫。你爹過世,你繼承了爵位,幾乎從承爵的那天開始,一切都變了。你對我不再恭敬,吳氏更是像換了一個人,那種小人得勢、要反過來踩一踩當初壓在她頭上的人的嘴臉,我現在想起來都不寒而慄!”

“你還要我隱忍她?她這種卑劣的小人,容忍和退讓只能令她得寸進尺,把我的尊嚴踐踏在腳下!我若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僅是承爵的一夜之間,你們都變得我認不得了,其實想想,之前早有端倪,只是我被甜言蜜語蒙了眼、堵了耳朵,或者自己裝作看不見而已,以爲你們都是好的,以爲一切皆有意外,以爲我們家不會重複別家亂斗的悲劇——我錯了,大錯特錯啊!”

廣平伯太夫人杵着拐離開祠堂,嘴裡絮絮叨叨的說“錯了”,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廣平伯呆立在原地,許久方回過神來,猛地一拍腦袋,叫道:“三弟!”

大倉園,臨安長公主府,半夜三更的,五十名錦衣衛護送着一輛馬車到了廣平伯府,重返此地,氣氛和上午的其樂融融截然不同,臨安長公主和一雙兒女到了顧三爺的臥房,隔着老遠就聞到一股藥味和血腥味。

顧三爺已經是迴光返照的時候了,臉色紅潤,眼睛異常的明亮。

“你來了。”顧三爺首次沒有用公主的尊稱,那一刻,彷彿是尋常丈夫稱呼妻子似的,“坐吧,這麼晚把你和孩子們吵醒,真是不好意思呢。”

臨安長公主護雛似的將兒女掩在大氅下,說道:“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莫要嚇着孩子。”

顧三爺深深的看了孩子們一眼,說道:“爹爹不能繼續陪你們了,以後聽孃的話,莫要淘氣,你們出去吧,爹爹和娘說會話。”

對於兩個孩子而言,顧三爺只是一個被稱爲爹爹的陌生人而已,此刻看見爹爹如此光景,心中驀地有些心酸,也是看了他一眼,順從的出去了,這一眼便是永別。

臥房只有夫妻二人,顧三爺說道:“我是個沒用的,當初尚主只是僥倖罷了,我一直想如何才能配得上你,把曹銓比下去——”

“你早就知道了?”臨安長公主打斷道,眼裡露出殺機。顧三爺呵呵笑道:“我們同眠共枕只有九次,你睡覺有個很不好的習慣,喜歡說夢話,曹銓難道沒告訴你麼?其實新婚之夜,你夢中哭着叫着曹銓的名字,我就已經全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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