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媳婦三天不許下炕的規矩,自然不適用在唐珞伊身上。次日天一亮就和寧立言來到前院,本就美豔動人的女子此時更顯得容光煥發,比起之前憑空增加幾分顏色,惹得陳瘸子、崔老亮二人兩眼放光。
小日向罵道:“看嘛看?那是我三弟的媳婦,也是你們能看的?再看,留神自己的眼珠子。滾出去!沒我的話不許進來!”
兩人灰溜溜的滾出去,小日向則先是拿唐珞伊開了幾句夾槍帶棒的玩笑,隨後纔對寧立言道:“昨個三弟小登科,算是人生一大喜事。今個老哥再送另一樁大富貴給你,就是我說的,當天津王!”
他看看唐珞伊,“弟妹想必知道,三弟家裡有個母夜叉。他想要納妾,那一關怕是不好過。可要是三弟當了天津的皇上那就不一樣了,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就算是喬大小姐再霸道,也沒法阻攔。到時候她是東宮你是西宮,你們兩人慢慢鬥法,誰讓三弟歡喜,誰就得寵。便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住。”
唐珞伊的溫柔只屬於寧立言,對小日向始終是一副冷漠神態,態度和言辭都冷冰冰的。“這話我聽不懂。中國早已經取消帝制了,哪還有帝王后妃?更何況什麼叫天津皇帝?難不成你讓立言做袁世凱?”
“誰說中國沒有皇帝了?滿洲國的那位還在呢,怎麼能說沒皇帝?我們大日本帝國也是個君主制國家,照樣把南京政府打得落花流水。國家強弱跟是否有皇帝並無關係,再說中國是個奉行帝制千年的國家,皇帝早已深入人心。大日本帝國如今,就是要幫助你們恢復傳統,君主制度也在回覆範圍之內。我知道弟妹是在英國學的醫術,大不列顛不一樣有女王?”
寧立言接口道:“即便中國恢復了帝制,那也是康德皇帝,跟我有什麼關係?”
“他是滿洲國皇帝,未來的華北卻未必在滿洲國的版圖之內。”小日向道:“三弟既然是自己人,我也不瞞你。滿人在辛亥革命的時候,便已經失去了關內民心。康德皇帝在東三省爲帝國服務,到了關內只會是負擔。在關內我們會選擇新的合作者,共同建立大東亞共榮。”
“就算按你說的,那也輪不到我啊。天津城裡那麼多下野的大人物,冀東還有個殷汝耕,這皇上有我嘛事?”
“在我眼裡,他們加在一起,也抵不過三弟。這不是吹捧,而是事實。如果你沒有本事,我還犯得上設計試探?乾淨利落把事辦了不就完了?那幫飯桶跟你怎麼比?眼下用他們不過是權宜之計,未來等到華北自立,就讓那幫老不死的滾蛋。冀東歸殷汝耕管,天津得咱哥們說了算!”
小日向神色認真起來,他看看唐珞伊,寧立言道:“我的事不用揹着她,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既然三弟給弟妹作保,那我也就有話直說。我這次離開天津,既是要完成池上長官的命令,完成這次考覈,也是要做一番自己的事業。我昨天對你說的可不是個笑話,現如今天下大亂,咱們哥們出頭的日子到了!”
小日向的語氣裡帶着得意:“別看殷汝耕表面人五人六,實際毫無權力可言。我也不瞞你,老哥在關外有幾萬交情過命的弟兄。這回都把他們拉進關內,在殷汝耕手下當兵,之前讓三弟運的那些物資,都是給他們預備的。這年月誰有槍桿子誰說了纔算,殷汝耕手下沒兵,他憑什麼管我?我讓他怎麼着,他就得怎麼着。到時候保你當個天津王,還叫事麼?”
寧立言搖頭道:“這幾萬弟兄是老兄你的人馬,讓他們保我,這說不過去。”
“咱哥們還用得着分彼此?現如今咱要作得,就是想法讓華北獨立,不歸南京政府管。只要這事成了,我就作主把華北分成幾塊,分塊治理。天津是你的地盤,你就是天津的皇上。我在華北剿共,你在天津負責籌措物資安排運輸,你就享福去吧!”
寧立言的眼神中似乎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雖然轉瞬即逝,卻逃不過小日向的眼睛。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江湖人尤其如此。混混手上缺乏錢財,是以用金錢收買他們最有效果。寧立言這種大戶人家的子弟見過大錢,入了江湖眼界也和普通混混大不相同。不下重注,哪能打動他?
雖然他裝得若無其事,但是小日向還是發現寧立言的呼吸有些粗重,而唐珞伊的粉面微微泛紅。顯然天津王的前途,已經打動了這對男女,心中越發的愜意。
寧立言這時咳嗽一聲:“我也不是第一天出來跑江湖,這瞎子算命後來好的話,你可瞞哄不了我。將來怎麼樣是將來的事,咱們還是說說現在。你就把話挑明吧,到底用我幹什麼,若是合適我就幹,若是不合適咱們各走各路,誰也別誤誰的前程。”
“三弟放心,我知道你天生不是幹活的人,能爲難你麼?給你安排的都是美差。第一,就是和租界的抗日團體接觸。你就放開嗓門喊抗日,喊打倒日本鬼子都沒事。只要你把租界裡有多少抗日團體,都是什麼人弄清楚,把名單交給池上長官就行。第二,便是設法把白鯨弄到手,保證這個咖啡館爲帝國服務。”
“白鯨?我記得內藤前輩可是白鯨的奠基元老,你要是對白鯨有興趣,理應找他出面。”
“外國人不比咱們,不講究尊師重道。內藤老爺子雖然是創始人,可是不頂什麼用,根本控制不住白鯨。這個組織成立那天,就是洋人弄來發財外帶打探中國消息的所在。現如今這個市場成了整個遠東的情報交易中心,世界各國的情報都能在那交割,對於帝國來說,是個心腹大患。內藤管不了他們,就得換個有能耐的人上陣。不管用錢還是用人,都保證供應。只要能把白鯨控制在手裡,今後這個市場就是你說了算。”
寧立言搖頭道:“這事怕是不好辦。白鯨是歐洲人的天下,亞洲人不受待見,更別提當他們的首領。就算靠着武力硬奪下來,間諜都不肯來,這個市場就失去意義了。”
“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三弟是何等人?肯定有辦法讓事情妥善解決,不至於鬧成這個地步。再說喬雪和露絲雅乃是好朋友,你拿出哄唐小姐的本事哄哄喬小姐,吹吹枕邊風,讓她幫你想想辦法,這事一準能成。”
唐珞伊麪色一寒,小日向連忙道:“弟妹別過意,咱這也是爲了大事,從長計議,你受點委屈就忍了吧。白鯨那地方日進斗金,若是三弟成了白鯨的負責人,就等於開了一座金礦,到時候就等着坐地生財。用不了幾年,就能成爲整個華北數得着的富翁。爲了這筆大財,咱該忍就得忍啊。再說,誰控制了白鯨,誰就是情報世界的皇上。我說讓立言當天津王,這也是其中之一。到時候三弟一手控制幫會,另一手控制白鯨。天津檯面上有個牌位,地下世界有個皇上,那小日子該有多逍遙?到時候三弟就能放心大膽地三宮六院,弟妹要吃醋,怕是吃不過來了!”
“他敢?”唐珞伊用一句威脅,給這場談話做了結束語。寧立言雖然沒明確答應,但是小日向相信,他已經動心了。
這個年輕人很像當年的自己,充滿野心貪得無厭,又沒有多少敬畏之心,爲了自己的利益敢於和任何人拼殺。在當今亂世,這種人註定有作爲也註定有追求。不管白鯨這個情報市場,還是天津這座城市,對於寧立言這個充滿野心和慾望的年輕人來說,無疑都是無法抵擋的誘惑,就不信他不上鉤。
事情談成,寧立言便準備告辭。小日向說道:“現如今滄縣那邊最大的武裝不是原本的綠林人,而是孫永勤的義勇軍。之前他們派了代表和瘸子接觸過,想要拉他們過去。我也準備將計就計,給他來個挖心計!這幫人玩的講究,三弟若是碰到他們倒是不用擔心生命安全。不過遇到其他人就不好說,尤其弟妹這麼俊,在當今這個世道,女人太美就容易惹禍上身。我讓瘸子派幾個弟兄送你們一程吧。”
寧立言搖搖頭:“不必麻煩了。我走這條道自然有把握,遇上義勇軍我就是個商人,遇到土匪我就是青幫的人,他們不敢動我。這邊的弟兄到了滄縣反倒容易引起當地人馬的反感,再說驚動了義勇軍也不好。”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強。瘸子,把我三弟的傢伙什還他,還有,把子彈給補齊。多帶點彈藥,心裡也穩當。”
寧立言那兩把德國造分別插在陳瘸子和崔老亮腰裡,對於土匪來說,快槍好馬等於半條性命。兩人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正宗的德國造駁殼槍,加上土匪愛財如命的個性,拿到槍便捨不得交回去。現在聽說要還槍,心裡就有些捨不得。可是又不敢拒絕小日向的命令,猶猶豫豫的。
寧立言一笑:“不必了。東西都出手了,哪還有往回拿的?二位喜歡,這槍就自己留下吧。”
陳瘸子一愣,連忙搖頭道:“使不得使不得!三少爺要走長途,哪能不帶傢伙?再說我們是窮命,哪用得起這樣的好槍。”
“別客氣。我是真心實意的想給,你們就只管收下。大家雖是初次見面,但既是在一口鍋裡吃飯,就都是朋友。這槍算是個見面禮,拿着吧。”
陳瘸子和崔老亮聞言大喜,崔老亮不住誇獎着寧立言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出手就是大方,自己小地方的人實在比不得。
寧立言微微一笑:“這不算嘛,不值當的提。咱都是朋友,以後日子還長着呢。不過我現在有樁爲難的事,二位能幫我辦了麼?”
“三少只管吩咐。”
“我們來的時候,二位的手下對我的女人動手動腳。這事,我想要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