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心慌意亂……
一直捱到了第三天,她發現邱承彥其實對她並沒有什麼過分的企圖……至少表面看上去是這樣的。
她有時偷偷透過辦公室的玻璃牆壁觀察裡面的情況,邱承彥經常是眉頭緊鎖,眼睛也不擡一下,緊緊盯着桌上的文件,電腦的數據。
有時連中午飯也忘了吃,只安排她爲他衝一碗泡麪。
她偷笑,倒真把當成了日理萬機的君王?而看他認真嚴肅的神情。昏天暗地的忙碌,她又會有幾分心疼。
她搖搖頭,努力把這種念頭掐滅在萌芽狀態裡。
既然已經決定與他情斷,何必還要這種矯情的心疼?
她輕嘆一聲,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逼迫自己把他的樣子趕出腦海,而這種試圖卻更像是一種欲蓋彌彰。
第四天,她桌上的電話響起,邱承彥冷冷的聲音幾乎傳遍了整個辦公室。“蒲鯉,進來。”
她不由得一哆嗦,環顧整個辦公室,人們擡眼偷偷看她又迅速低下頭,有的似乎還在竊笑。
她知道這幾天公司上下是怎樣議論她。
她也只能硬着頭皮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她把長髮別在耳後,不經意間,手指觸到那隻鯉魚耳釘。
心裡一陣癢癢的恨意……
她敲門。裡面沒人應聲,再敲門,門卻自動閃開一個小縫。她心中起疑,大着膽子去推門,沒想到半個身子剛剛探進去,一雙有力的臂膀將她圈入懷中。
門砰地一聲被關緊,四周落地窗、玻璃牆壁上的窗簾像瀑布似的落下,粉紫色窗簾將陽光擋在外面,映出曖昧的光線。整個辦公室頃刻間像是變成一座孤島,只有她被囚禁在他的懷抱。
蒲鯉一下子緊張起來。身體變的僵硬,只覺得一陣溫熱的呼吸掠過她的耳垂,她掙扎幾下,卻又重新撞進那人銅牆鐵壁的胸膛,又聽到那陣熟悉的心跳聲。
他胸前的古銅色肌膚隱隱露出,肌肉線條剛勁有力,她又看到那個充滿魔性的錦鯉胎記。
心在那一瞬間被刺痛,所有自尊像被熊熊烈火燒過的荒原,一片狼藉。
“邱承彥……你想幹什麼!”她用力掙脫開他的懷抱,心跳的劇烈。
她整理好被她弄亂的衣服,背過身去躲避他的目光,“邱總……如果沒有什麼別的事,那我就先出去工作了。”
“出去工作?”邱承彥的嘴角掠過一抹戲謔的微笑,“你的工作是我的‘貼身’私人助理,蒲小姐不會忘了吧?”
“你的工作地點本就該在這裡……”他的手又開始不老實,她躲躲閃閃還是被他牢牢掌控。他的默尖漸漸貼近她的臉,她臉上有種絨毛蹭過的癢癢的感覺。
他掩飾不住心裡那股得意勁兒,着重強調“貼身”兩個字。
身子更是不老實的蹭過去,“你是我的貼身私人助理啊,蒲小姐……”
“邱承彥……”
她沒來得及掙脫,他的大手又開始揉弄她的耳垂,“嗯,耳釘很漂亮……”
“你到底想幹什麼!”
她恨的就差狠狠咬他一口……
“我想幹什麼你不清楚?”他反問。
她緊緊盯着他,好像突然間不認得這個人。
她愣了許久,心慢慢涼透。她冷笑一下。眼光漠然,對他說,“邱承彥……如果你真的和我在一起,那你就娶我。”
邱承彥強壓心中的憤懣,低聲說道:“蒲鯉。我告訴過你……現在不是時候。”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她冷冷笑着,看向他的目光再沒有從前的包容和溫柔。
等到什麼時候呢……她心灰意冷的想,等到她魂飛魄散的時候?等到她永世封印的時候?還是她與他永生不得相見的時候?
他是否真的一點前世的記憶都沒有留下,是否失去了記憶,連同愛她的那顆心也一併失去?
好吧……她默默擦掉臉頰的淚滴。既然他失憶了,她也想選擇遺忘。此生就當是最後的訣別,從此,他們互不虧欠。他繼續肉身輪迴,她將魂魄交給未知的時空。
他看到她的樣子,心中掠過絲絲涼意,隱隱的痛感在血液裡涌動。
他看到她的手在發抖,他想,她一定很冷。他想上前抱住她,想讓這一刻的溫情靜止在他懷中。她卻像是覺察到什麼。一隻手將他阻擋在一臂之外。
“邱總……”她冷靜的對他說,“一切就這樣吧。過去的全都過去了,我已經死過一次,過去的記憶也不復存在……你就當我什麼都忘記了,我不記得你。你也忘了我……從此,我們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我們就當作互不相識……如果你覺得這個下屬不聽話,沒關係……我的辭職信就在抽屜裡,隨時可以拿來給你簽字。”
互不相識?忘記過去?
邱承彥的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她怎麼可以用這簡簡單單八個字,否決了他們之間所有一切?
他繞到桌前,他很想把抽屜裡那幾條紗巾的碎片拿出來給她看。
可是這個舉動未免太過幼稚……還有什麼意義呢?已經破碎了的東西,檀香味散盡之後,只有無盡的絕望和殘軀的悲哀。
“算了……”他輕笑,搖頭,感到無趣,“你出去吧。”
她背過身,似乎背對着她的整個世界。他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心中的不甘還在隱隱作祟。
徐斐斐的電話打進來,他看了看號碼,任它響了很久,還是揉揉眉心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透着一股興奮,她說,新醫院剛剛運營不久,就在昨天接到一個重症患者。屬於醫學上的疑難雜症,連市醫院的老醫生都對這個案例有顧慮,這個案子卻被高禮文接了下來。
手術做了一整天,結果很成功,高禮文一戰成名,算是在南城也站穩了腳跟。
徐斐斐趁此機會向媒體大肆宣傳,新醫院聲名鵲起。她得意的告訴邱承彥,注意明天各大報紙雜誌的頭條新聞。
最後她的聲音變的柔媚,嬌滴滴的,讓人全身酥酥麻麻。“承彥。還是你的眼光好……當初若不是你堅持投資醫院,我們哪有這麼名利雙收的事情!”
他對這些話毫無興趣,腦子裡一直在回想剛剛她提到的那個名字。
那個江灣市“一把刀”,高禮文……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就是蒲鯉的未婚夫,是蒲鯉第一天回南城時,阿龍碰到的那個和她在車裡纏綿的人。
邱承彥心裡像是有蟲子在一點點貪婪的啃噬,他的尊嚴和自信,被這個名字啃了個精光。
他想起醫院剪綵那天,和高禮文第一次相遇。這個男人似乎有意多看了他幾眼,目光中帶着不一樣的深沉和思量。
他恍然大悟,高禮文或許早就知道了他和蒲鯉的從前,所以纔會給他那種眼神吧……
一股恨意順着邱承彥的心房漸漸爬上來。思慮許久,他嘴邊勾起一絲微笑。他按下電話按鍵,冷靜的不帶任何色彩的聲音又出現在蒲鯉的電話聽筒裡:“定一個好點的包間,中午我約了人一起吃飯……”
蒲鯉剛要掛掉電話,卻聽他那不容反駁的命令又響起:“你,一起去!”
……
高禮文對這樣高檔酒店還是有些不太適應。
一向生活隨心的他,要他西裝革履裝模做樣的吃上一頓西餐。比讓他連做三天手術都要累。
他本要推辭,可是喬森院長卻如臨大敵似的臉色大變:“小高啊……這樣的場合你怎麼能不去呢?邱總親自約你,這是多大的榮幸,多好的機會,多……”
高禮文默默低頭,對這樣的恭維雖習以爲常,可還是禁不住渾身不自在。
喬森繼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小高……這說明你昨天的那場手術非常轟動,高層非常重視,要是能攀上邱承彥這樣的人物,對你將來的發展也是個絕好的機會嘛!”
看他還是不爲所動。喬森拿出一貫的殺手鐗,板着臉威脅道:“高禮文!今天這頓飯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就算是毒藥你也得給我去吃!不然我怎麼把你調來的,就怎麼把你趕回去!”
……
高禮文像是臨危受命般,不得不接受這個勝似“不可能的任務”。
時鐘指向十二點的方向,邱承彥應該快來了……他有點坐立不安,其實今天來赴約,他也是有點私心的。
他希望能有機會問到,邱承彥和蒲鯉究竟認不認識。
或許這樣太過魯莽,可他實在無法繼續按耐心中的好奇……三年了。蒲鯉一直對過去三緘其口,而回到南城之後,她神情恍惚,似是又回到了當初他在南城的大街上把她撿回去的那一刻。
他想,南城,加上她口中時常念着的那個“承彥”,一定是她的夢魘。
邱承彥踱步到包間門口,看到蒲鯉跟在他身後不情不願的樣子,心裡泛起疼惜,卻又覺得可笑。
他很想知道解下來的一幕,三人共處一室的時候,蒲鯉和她那未婚夫臉上都會出現怎樣的神情。
然而這一幕他卻不希望來的太快……
“蒲鯉。”
“嗯?”她驚異的擡頭。
他朝另一個方向揚了揚下巴,找了個藉口支開她,“去幫我問問酒店前臺,還有沒有高級套間,如果有的話幫我定一間,要能看到海景。”
然後他掏出一張黑金卡,“這個你拿着……訂到套間之後你就去大廳坐坐,點杯咖啡等着我……我不會吃很久,你只要最後進來就可以,編一個理由讓我離開,明白嗎?”
蒲鯉臉上露出一種得到大赦的表情。
邱承彥暗自發笑,“知道該用什麼理由嗎?”
她看看手中的金卡,望着他迷茫的搖搖頭。
“怎麼這麼笨!”他佯作生氣的樣子,“這樣的小事還要我一點點教你?你進門就說,房間已經定好了,我們上去!聽清楚了?”
她恍然大悟似的,使勁兒點點頭,然後雀躍着離開……
邱承彥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下,繼而笑着推開包間的門,熱情的伸出右手,“高醫生,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