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蘇吉安已經死了兩天了。

這兩天裡她本想回蘇府看看,但是她卻始終出不了顧景揚這間屋子。一層看不見的障壁阻擋着她,無論她再怎麼努力,都始終衝不破這層阻礙,後來蘇吉安就認命了,她乖乖呆在這間屋子裡,無聊的時候就和昏迷不醒的顧景揚說話。

蘇吉安其實是一個話特別多的人,從前在丞相府沒人聽她說話,況且她還要無時無刻的端着相府千金的架子,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禮數,現在好不容易能有個聽她說話的人,她便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也不管別人能不能聽到。

蘇吉安死去的第三天,這天她正無聊的坐在牀邊數着顧景揚的睫毛玩,她一邊數一邊在心裡感嘆着怎麼有人的睫毛可以那麼長那麼濃密啊,下一刻,牀上的人睫毛顫動着醒來了。對上那一雙碧色的眸子,蘇吉安突然有點慌張,她好像離顧景揚太近了,她趕緊紅着臉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隨後又反應過來,她現在是一隻阿飄,顧景揚看不到她。

“是你嗎,吉安?”顧景揚嗓音沙啞,看着她問出了這句話。

他能看到她?

蘇吉安心臟驟停了一秒,一下子愣住了,等她反應過來想要回答時,顧景揚卻自嘲般的笑了笑說:“我應該是病入膏肓了吧,都出現幻覺了。”

“不是,不是幻覺。”蘇吉安訥訥的說。

但是顧景揚卻沒有理她,他呆呆的看着屋頂,然後突然流下兩行淚水。

“你怎麼了?”蘇吉安有些疑惑,她不知所措的想掏出帕子遞給他,在身上摸了半天沒摸到她的帕子,然後才反應過來,她現在沒有帕子,他也碰不到她。

她只能乾巴巴的坐在牀邊,然後安慰到:“顧景揚,你別哭啊。”

爲什麼要哭呢。

顧景揚仍然沒有理她,蘇吉安這才反應過來,他應該是看不到她的。可是他剛剛醒來時爲什麼要說那句話?

蘇吉安試探着靠近他,然後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對方毫無反應。好吧,確實是看不見。

第二天顧景揚不顧他人勸阻,執意要去蘇府,原因無他,只是因爲今天是蘇吉安下葬的日子。

“將軍,你舊傷未愈,那日又衝進火場,身體已經撐不住了。” 下屬苦勸,可顧景揚卻一意孤行,就連蘇吉安都覺得有些奇怪。

侍從取來了大氅給顧景揚披上,剛剛走出門口,顧景揚就劇烈的咳嗽起來,“將軍......"侍從還想再說什麼,顧景揚擺擺手,說到:”無礙,走吧。“

蘇吉安看顧景揚臉色蒼白,有些擔心的想跟上去看看,沒想到竟然順利跨出了屋門。來不及細想,顧景揚已經上了去蘇府的馬車,蘇吉安趕緊跟上他。

蘇府隨處掛着白色的經緯,處處都籠罩在一片悲傷的氛圍中。

蘇吉安跟着顧景揚,他先去拜見了蘇丞相,也就是蘇吉安的父親,爹爹看起來彷彿蒼老了許多,鬢邊又添了幾根白髮,蘇吉安眼眶發酸。 她自幼喪母,爹爹對母親情深意重,母親在世父親未納一妾,母親死後又一直沒有再娶,好在蘇吉安有慈愛的祖母照料,童年也還算快樂。蘇丞相爲官剛正不阿,清正廉潔,是個人人稱頌的好官,他育女也極爲嚴格,小時候蘇吉安和父親並不親近,但隨着她慢慢長大,她也慢慢理解了父親的良苦用心。 只是還未能報得養育之恩,她就死於奸人所害,讓蘇丞相白髮人送黑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