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顧景揚是異族出身,最初上安的權貴們大多看不起他,別說他只是顧老將軍的義子,怕是親生兒子,也要受到許多冷眼。顧老將軍死後,多少人都在明裡暗裡的給顧景揚使絆子,想要解決掉他,奪得他手裡西北軍的指揮權,但顧景揚不僅從諸多算計陷害中脫身,還在邊關屢立奇功,如今他雖是抱病回上安休養,但世家大族多少雙眼睛在暗處盯着他,這其中想要拉攏他的不在少數,但他卻始終沒有給出明確的迴應,反而每日在府裡讀書賞花,像是不問世事。

顧景揚的生活其實很枯燥,除去偶爾到校場看將士演練,他每日的活動便只剩下了看書,偶爾他也會想起那兩隻兔子,然後便會去後院看看兔子,風吹多了又咳,所以看兔子也是很少的。總之,這位顧將軍,是極少出門的,他的日子過得極爲無趣,連帶着蘇吉安都無聊得很,每天只能在將軍府有限的空間裡飄來飄去,除了看看兔子賞賞花,就沒有其他的娛樂活動了。

起初,蘇吉安還對自己的死耿耿於懷,她怨恨太子強奪了她的清白,怨恨夏曉依的陷害,可是這樣的日子過久了,蘇吉安好像慢慢的就不在乎了,她甚至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她再也不用端着相府千金的架子,也不用再應付那些別有用心的世家小姐公子們,只是,她很寂寞。

沒有人能看得見她,沒有人能聽見她說話,她孤零零的漂浮在這個不屬於她的世界,看着人來人往。她看見將軍府外經常有買糖葫蘆的小商販路過,吆喝聲吸引了一堆孩子;她看見後院的小丫鬟,總是會在看到顧景揚時紅了臉;她看見喂兔子的小姑娘,經常對着兩隻小兔子唸叨自己想念阿孃……

有時候她也會想念自己活着的時候,那時候她總是偷偷帶着小翠上街去玩,迎客樓的烤鴨,小翠和她能吃掉一整隻,有時候她會拉着丞相府裡的人和她一起踢毽子,滿院子瘋,魏思進那時候總說她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彈琴的時候安靜漂亮的像一幅畫,瘋起來的時候像個野丫頭,一點都不像相府千金…..

這樣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

怎麼會沒有恨呢,她才十七歲,還沒有好好的享受自己的人生,還沒有穿上紅嫁衣嫁給自己喜歡的人,還沒有在爹爹跟前盡孝,可是說再多好像都沒有用了,她就這麼死了,無聲無息的死在十七歲,最多不過成爲京城權貴和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一日顧景揚坐在窗邊作畫,蘇吉安就坐在窗上嘰嘰喳喳。

“顧景揚,你怎麼每天待在屋裡都不出門呀,你不悶嗎?“

“我跟你說,迎客樓的烤鴨和茶酥可好吃了,可是我再也吃不到了。“

“顧景揚,我好想我爹爹啊,他只有我那麼一個女兒。“

“祖母走的時候告訴我我以後到那邊了就可以遇到她,現在我死了卻一直不見她來接我。“

“祖母騙人。“

蘇吉安真想哭,可鬼好像是不會哭的,她扭頭看向窗外,院裡的桃花開得正好,花瓣鋪了一地,風吹過來,一片花瓣穿過她的身體,轉而悠悠落下,飄落在顧景揚的筆尖,畫中少女的眼角,好似出現了一滴花瓣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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