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沈晨南自然不是爲我打抱不平,他這是嫌事兒不夠大。可他又說的是事實。
我若是灰溜溜的站過去。那我真是沒臉,可站在沈晨南這兒。又算什麼事兒?
在協議期間,傅容庭不會允許我給他惹麻煩,男人帶着女人出去,可以說是逢場作戲,是應酬。
可一名有夫之婦跟別的男人牽着手。那就是讓自己老公頭頂綠油油了。
我看見傅容庭的臉色愈加陰沉,使勁兒掙了掙。想讓沈晨南放開我,可他卻更爲大膽。摟着我的肩膀,用寵溺的口吻說:“剛纔不是囔着餓嗎?走,我帶你吃宵夜去。”
我是希望離開這裡,可我不能跟沈晨南離開。
因爲走廊上的動靜。兩邊包廂的人都聚了過來,雖沒人敢發一言,可這氣氛真特麼的讓人壓抑。就像是十座冰山一起壓過來。
我沒敢跟沈晨南離開,強行甩開了他的手。那一刻,我看見沈晨南眼裡的失望與憤怒。
我拉開了與沈晨南的距離,但也沒站到傅容庭那邊去。剛想說什麼。手機卻忽然響了,我感謝這一刻打電話過來的人,但當我看見打電話的是楊歡的號碼,聽到顧雲生對我說:“樓笙,孩子沒了,來一趟醫院。”時,我整個人都懵了,愣了。
隨着顧雲生的聲音,電話裡頭還傳來楊歡撕心裂肺的哭聲,聽得人心頭一顫。
眼眶一瞬間酸澀,我對着手機裡的顧雲生說了一句:“我馬上過來。”
此時我根本顧不上傅容庭跟沈晨南,收了手機就往樓下跑,身後同時響起兩道聲音。
沈晨南說:“樓笙,我送你。”
“我跟你一起。”這話是傅容庭說的,並且同時之間,他已經上來牽住我的手,帶着我往樓下走。
傅容庭拋下了蘇姍跟着我走了,這是我沒想到的,但我也知道,這只是他作爲一位丈夫,在挽回自己剛纔損失的面子。
不管私底下我們怎麼樣,在外面,最起碼要過得去。
趕到醫院,我飛奔到楊歡的病房,當時病房門口不少人,醫生,護士,還有一些圍觀家屬跟病人。
我撥開人羣鑽進去,看見楊歡一手抱着孩子的屍體瑟瑟在角落裡,一手攥着針頭抵在自己的脖頸處,滿眼戒備的盯着顧雲生,朝他大吼:“出去,都出去,誰都不能搶走我的孩子。”
看到這一幕,我瞬間紅了眼眶。
她攥着針頭的手在發抖,渾身哆嗦,死死地盯着顧雲生,彷彿那就是她的敵人,不是她的愛人。
牙齒不斷打架發出咯咯的聲音,雙眸怒紅,襯得她的臉色蒼白如雪,此刻的她就如一隻驚弓之鳥,可她卻緊緊地抱住自己的孩子。
看見楊歡,彷彿就是看見一年前的自己。
顧雲生寒眸深邃,薄脣緊抿,手呈現半伸出去的狀態,他想靠近,可楊歡防他如猛獸,他怕楊歡真傷害自己,一步也不敢靠近,只能一步步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那時我看見他眼裡的無可奈何與無計可施,心疼地目光,落在楊歡身上,又是自責。
看見我,他眼底又出現了一絲亮光。
“樓笙,現在只有你可以勸勸歡歡,拜託你了。”
我看了眼顧雲生,原本是想罵他,責怪他,可現在那些都沒有用,我沒說話,朝楊歡小心翼翼的走近,聲音低柔:“楊歡,我是樓笙,你別這樣,將針頭放下,千萬別傷害自己。”
楊歡看見是我,情緒沒有那麼激動,卻哭的很是厲害:“樓笙,我的孩子沒了,你看他,不哭了,我怎麼叫他都不應我,我心裡好痛,好痛。”
“我看看。”我儘量迎合着她的話說,慢慢走近,她對我沒防備,我走到她的旁邊,蹲下來,看了眼孩子,眼睛緊閉着,身體已經涼了,我的眼淚也是像豆子一樣往下掉,悲涼如水不過如此。
楊歡心裡現在的痛我完全能理解,生不如死,也不過如此。
“你看看哪,樓笙,他不應我,是不是睡着了?”楊歡放下針頭,將孩子抱給我,讓我看,其實她心裡是清楚孩子已經死了,可是就是不願意承認,就在中午我離開時,孩子還是好好的,幾個小時之間,一條生命已經不在,最終還是沒能挺過去。
我將孩子接過來,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孩子的身上,我哽咽着聲音說:“對,他只是睡着了,等睡醒了,就會應你了,你是他的媽媽,他怎麼可能不應你。”
我的話穩住了楊歡一點情緒,顧雲生見我將孩子抱了過來,對我使眼色,讓我把孩子交給他。
我知道現在交給顧雲生,楊歡會瘋,可不給,楊歡不會醒過來,只會自欺欺人下去。
一個很難的抉擇,孩子不在母親的身邊,那比挖掉母親的心還要痛百倍。
我曾也是一位母親,可我更不想楊歡這樣下去,心一橫,我將孩子交給了顧雲生,顧雲生抱着孩子離開的那一瞬,楊歡瘋了,嘶吼一聲,猛地從地上起來要撲過去搶孩子,我抱住她,流着淚說:“楊歡,孩子沒了,就讓他安心的走吧。”
“我的孩子,孩子……”
楊歡在我的懷裡嘶吼,咆哮,對我又是抓又是咬的,脖子上被楊歡抓了幾條血痕,一個孩子給母親的打擊,能讓人爆發出平常無法估計的力量,我幾乎攔不住她,幸虧傅容庭進來幫忙拉開,醫生也及時進來給楊歡打鎮定劑。
楊歡被按在病牀上,淚眼朦朧的朝我看了一眼,那一眼裡面的恨意,讓我心頭一顫。
她本是信任我,纔會讓我靠近,可最後卻是我將她的孩子交了出去,作爲一個母親,她此刻恨我。
我知道這只是一時,等楊歡清醒過來,不會怪我,但當時我還是心如千萬根針扎似的疼。
看着楊歡由最初的撕心裂肺到最後漸漸平靜,昏睡過去,我也像是全身被抽乾了力氣,腳下一軟,幸得傅容庭及時扶住我,將我帶出病房,見我脖子上的抓痕,讓護士給我消毒貼上創可貼,全程我都是恍惚的,眼淚在臉上已經幹了。
一切弄好之後,傅容庭在我身邊蹲下來,柔聲說:“我們先回去。”
他的溫柔讓我震撼,因爲來的突然,難得,如果是在平常,我一定樂不可支,可現在,我沒有。
楊歡的那一眼讓我沒勇氣留在醫院,顧雲生要我來做的,我也做了,我相信接下來的事,他能做到,若不能,也就真枉費楊歡愛了他這些年,爲他受了這麼多苦。
我點了點頭,可我腳下沒什麼力氣,剛站起來又差點一軟坐回去,傅容庭拉着我的手,順勢將我橫抱起來。
我下意識的摟住了傅容庭的脖子,看着他冷峻的臉,一絲表情全無,我知道,如果不是剛纔的事,現在傅容庭給我的一定是憤怒,而不是一抱。
我說:“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
“現在已經很晚了,我不想再浪費時間陪你在這走。”
傅容庭不由分說的將我抱上了車,時間確實很晚了,回到傅家,更晚了。
在車上,我已經平靜了許多,也可以自己走,傅容庭卻還是堅持抱我上樓,老夫人見我這麼晚沒回來,在大廳等我,楚天逸是知道在梨園的事,知道他不會在傅家亂說,但還是擔心的在大廳等我們。
老夫人沒去睡覺,傅振華跟樑秀琴自然也不會去休息,傅宛如也在大廳。
當看見傅容庭抱着我回來時,老夫人跟楚天逸都鬆了一口氣,兩人所擔心不同,鬆氣的也不同。
傅宛如臉色難看,本來我跟傅容庭這兩天鬧矛盾,她等着看好戲,沒想到我現在被傅容庭抱回來。
老夫人笑的合不攏嘴,讓我們早點去休息。
楊歡的事讓我情緒不是很好,怕在老夫人面前露出來,老夫人這樣一說,我們也就回了房間。
進了房間,我在傅容庭懷裡說:“放我下來吧。”
傅容庭沒放,直接將我抱回了臥室,放在牀上,問我:“要不要洗澡?”
對於傅容庭這麼反常的態度我很是心虛,我不信傅容庭真如此有良心,不追究我在梨園跟沈晨南在一起的事。
但他不問,我也懶得去說。
我點了點頭,現在我急需熱水來衝去我心底的涼。
傅容庭轉身進了浴室,一會兒我就聽見流水聲從裡面傳出來,傅容庭是在我放洗澡水。
傅容庭放好之後出來叫我,我擡頭看着他,猶豫地說:“傅少,在梨園的時候,我……”
他語氣清冷的打斷:“先去洗澡。”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解釋,但他不想聽,我也就真沒必要說了,而且我也真是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解釋什麼,什麼都是明明白白的,說什麼都沒用。
我從牀上站起來進了浴室,傅容庭爲我關上浴室的門,我朝傅容庭看了一眼,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我才朝浴缸走去,拿手試了試溫度,他已經調好了溫度。
脫光了自己,踏入浴缸,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緩緩全部沒入水中,楊歡的哭泣聲,孩子冰冷的觸感彷彿就是上一秒發生的事。
我將自己反反覆覆的沒入浴缸,直到水涼了,我纔起來。
“姍姍,她現在是我的妻子……”
裹着浴巾,我拉開門出去時,傅容庭坐在沙發裡,一面抽着煙,一面打電話,光明正大的跟蘇姍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