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坐穩,顧長歌就皺起眉頭:“你如何能在殿內提起在御花園中碰到那太監和侍衛的事!”
溫木槿聽她一說,有些慌了:“姐姐別怪我,我只是希望喜嬪這次的事情坐實,她欺凌旁人,我總是看不過去。”
她話語間此刻還帶着一絲惱,顧長歌嘆氣,緩和了語氣。
“我知道你不喜歡她,我也不喜歡她。她憑藉隆恩盛寵還有皇嗣欺凌旁人,合宮怨懟。只是你也該收斂些。此時旁人避之不及,唯恐引火上身,你卻跳出來咬出李常在,可不讓人都盯上你?”
她屏退左右,給溫木槿分析道:“你想,如今皇上看到侍衛與喜嬪,無論此事是否當真,喜嬪到底有沒有被染指,她都不會再得盛寵。”
“皇上九五之尊,怎容自己的愛人被他人覬覦,更何況確確實實捉姦在牀。”
聽到這裡,溫木槿仍舊低聲辯解道:“姐姐,可你我確實在園中看到了……我們做嬪妃的,不能欺瞞皇上與皇后呀……更何況,李常在與喜嬪交好,喜嬪得勢的時候,李常在也沒少沾光。”
顧長歌眉頭微蹙了一下。
“此事本就疑竇叢生,御花園與延禧宮中間隔了多個宮殿,那侍衛若真的與喜嬪有染,大可不必走御花園。況且此事避諱,李常在怎會讓自己的人做這事呢?”
聽了顧長歌如此說,溫木槿有些迷惑了,她想了半晌:“可是爲了掩人耳目嗎?”
“若要掩人耳目,喜嬪就該找個其他太監,總是於她越遠越好的。李常在與她關係甚好,出了事第一時間就要想到她頭上,她又不傻,怎會如此。更何況,這事發就是掉腦袋的,李常在有八個膽也不敢如此。只怕她是無辜受累,也只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有人看喜嬪不順眼,扳倒了喜嬪再連帶個李常在清淨罷了。”
溫木槿驚了一身冷汗,她剛纔在殿上只顧着看喜嬪笑話,痛快了事,卻沒想還有這麼一層。此事看起來的確說得通,內裡卻着實有機可趁。
“姐姐……我……”她有些慌了。
顧長歌見她害怕,又安撫她:“你別怕,左右這事也算過去了,就算你不說,也會有旁人提到,你不過是先說出來罷了。皇上也定不會虧待了你的。”
“可姐姐,是誰如此,能想到這樣的事呢?更何況延禧宮的太監,怎會被他人擺佈?”
顧長歌輕輕一笑:“換做是你當然不會任人擺佈。可那些宮女太監,入宮本就不是好選擇,無非是得些銀子幫襯家裡。碰到家中有事或被人抓了把柄,那就更說不好了。”
“是,姐姐思慮周全,這次是我魯莽了,下次不會了。”
“只是……不知道此事背後的人是誰呢……”
“我還有一事不明,要說喜嬪有孕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爲何那人如今卻着急起來,動了手?”溫木槿思索着。
“原來你也留意着了,我猜,是因爲你外祖的緣故。”
溫木槿吃驚,微微睜大眼睛:“我外祖?”
“是,”顧長歌鎮定的呷了一口水“喜嬪有孕已足月,那人如果是忌憚她有子嗣,自然不會讓她此時纔出事。我想是因爲當初喜嬪要求你外祖看診。雖然沒成功,可喜嬪總要想些其他辦法,以確保是皇子。正是這樣,那人才下定決心下手除去喜嬪。”
“可此事唯有皇后、謙嬪、你我知道,除去你我,皇后想要將喜嬪的孩子要過去,自然不會用這樣的手段,難道……”她忙捂住嘴巴,不敢置信的樣子。
顧長歌皺了眉頭:“此事既已過去,不要再提了。”
她總覺得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謙嬪不過是個嬪位,就算喜嬪生下皇子,對她而言沒有任何區別,她又何必如此動手呢。
轉而思量,如果表面看不出來問題,那麼最終的獲益者纔是幕後推手。
送走了溫木槿,香芝又重新燒了茶水進來,碧璽伸手倒水,捧給顧長歌。
“娘娘,我看您對溫貴人很是照拂?”
“她很像我在宮外的一個閨中密友,”顧長歌帶着微笑“剛纔你也聽見了,你覺得,此事背後的人是誰?”
“奴婢愚笨,只是在宮中時日久了,也多少留心了點。喜嬪與李常在一倒,只怕這後宮裡,唯有娘娘與那人受寵了。”
“是啊,她費盡心機,本以爲滴水不漏,卻不想事情做得太周全了也是錯漏。”
“娘娘可不能坐以待斃。”
“那是自然,喜嬪失寵,下一個就是我。她此刻不牽出蘿蔔帶着泥,想必是留有後手。她謀害喜嬪又栽贓給李常在。真是好手腕,一箭雙鵰啊。”
顧長歌笑着,心裡下定主意,她不害人,也定不能叫人如同喜嬪和李常在一般隨意害了去。
晚上顧長歌用過晚膳,正在院中餵食裴縝特地讓人尋來的大錦鯉,皇后身邊的海雲走了進來,看見顧長歌福了一福說道:“給顧妃娘娘請安,皇后有旨,宣娘娘到坤寧宮。”
往日裡,皇后從來不會在請安後再找人過去的,皇后愛清靜。
顧長歌將手中的魚食遞給香盈,露出疑惑的樣子:“娘娘可說了是什麼事?”
海雲神色嚴肅:“娘娘去了就知道了。”
顧長歌與碧璽交換了個眼神,默默說道:“姑姑容我換件衣服。”
顧長歌讓香芝找了一身簡單的衣服換了,跟碧璽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孟亦夭此時找自己會有什麼事。
她隨着海雲來到坤寧宮,卻發現此時坤寧宮燈火通明,裴縝身邊的小瓷子守在宮外。
她揚了揚頭,雖不知要發生什麼,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進入正殿,裴縝坐在上首正眉頭微蹙看着自己,皇后孟亦夭端坐在旁,兩側已坐了宮裡的其他嬪妃。唯有自己剛到。
她上前兩步拜下:“給皇上請安,給皇后娘娘請安。”
孟亦夭冷笑一聲:“你做的好事,皇上與本宮如何得安!”
她詫異的擡頭,本以爲是今日的事情連帶了旁人,沒想到卻招呼到了自己身上,張了張嘴:“皇后娘娘,臣妾……做了什麼?”
“海雲。”
海雲從外面進來,手中端了一方錦盒,送到顧長歌眼前打開。
裡面躺的,正是顧長歌前些日子送給喜嬪的玉如意,溫潤的色澤透着暖意。
“這東西,你可認識?”
孟亦夭眼裡閃過一絲寒意:“大膽顧長歌,竟敢戕害皇妃,謀害皇嗣!罪不容誅!”她疾言厲色,旁人從未見過。
顧長歌心下疑惑,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知道這樣的事情只能是被人陷害了。她跪得筆直說道:“臣妾不明白皇后娘娘爲什麼這樣說,但臣妾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喜嬪與皇嗣的事情!臣妾行的端做得正,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她聲音響亮,一顧浩然正氣升起,透過她明亮的眼眸直抵心底,滿坤寧宮都被她的氣勢鎮住了。
孟亦夭本以爲她會如同喜嬪一般哭哭啼啼喊冤抱怨,卻不想她有這樣的膽識,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本宮看你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海雲,宣喜嬪身邊的宮女進來。”
一個身穿翠綠的小丫頭走上前來跪下,一個頭磕到底:“奴婢延禧宮宮女翠兒,給皇上請安,給皇后娘娘請安,給各宮主子請安。”
“你是喜嬪身邊的?”
“奴婢是喜嬪身邊的宮女,每日與喜嬪寸步不離。”
“好,本宮問你,這把玉如意可是顧妃派人送來的?”
“回皇后娘娘,正是顧妃娘娘讓身邊的香盈送來給喜嬪娘娘的。”
“顧妃,今日皇上下令徹查延禧宮,還是小瓷子發現了這玉如意的古怪,這玉如意曾是你心愛之物,你送這麼好的東西給喜嬪,可不是心懷鬼胎!”
皇后怒喝一聲,伸手拍在旁邊的扶手上。
“皇后娘娘恕罪!”忽然身後一聲柔弱的聲音響起,溫木槿跪了下來“這把如意的確是姐姐的不假,可那日闔宮覲見,姐姐瞧着喜嬪有孕心下歡喜,這才送了如意給喜嬪的,喜嬪懷有身孕,縱使姐姐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陷害喜嬪娘娘與皇嗣呀!”
顧長歌心裡感激溫木槿,在這個時候肯站出來幫她,自然是真誠的對她好。
她從容不迫的開口。
“皇后娘娘,您口口聲聲說我謀害喜嬪,敢問娘娘,臣妾做了什麼。”
“好啊,既然你死不悔改,看來是要本宮拿出證據了,來人,帶香盈上來。”
皇后此言一出,衆嬪妃皆是一驚,有看熱鬧的,有驚訝的,但最震驚的還是顧長歌。她心裡轉了百個彎。剛纔她海雲端着如意出來,她就察覺許是如意有問題。只是當初香盈回來稟明早已讓內務府驗看過東西沒有問題。
這時候香盈站出來,只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了。
她冷笑一聲,沒想到一個不小心,身邊被插了眼線都沒發現。
香盈款款走進來,看了顧長歌一眼,跪了下來:“奴婢香盈,給皇上皇后請安。”
“香盈,你來做什麼?”
顧長歌脫口而出。
可香盈並不再看她,直直的看着前面回道:“娘娘,香盈心裡過不去,喜嬪出了這樣的事,奴婢覺得不能再放任娘娘如此行徑了。”
看她如此,顧長歌笑了起來,更是坐實了心裡的想法。
她偏寵的宮女,從不肯動輒打罵,說半分重話,原來還存了這樣的心思。只怪自己認人不清。
“奴婢是顧妃的貼身宮女,顧妃有什麼奴婢最清楚了。那日顧妃娘娘在坤寧宮第一次見到喜嬪,惱怒喜嬪並未向她行禮,就出主意讓人在如意上做了點手腳,那如意上被塗了迷情香餌,讓奴婢送給了喜嬪。這樣喜嬪與人苟且,胎兒自然不保,便能失了皇上的寵愛。”
香盈一席話說的顧長歌是悔不當初,她只恨自己如此輕易就讓人算計了。
“好了,顧長歌,你此刻還有什麼好說的?”
皇后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此事就此幾乎就板上釘釘了。
裴縝呼出一口氣,換了個坐姿,等着顧長歌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