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鈺將謝芳華牽扯了進來,衆人都齊齊一怔,沒想到芳華小姐和兩個憐人有關。
稀世名品的蓮花蘭的確是世間少有,無價之寶,若是被兩個憐人養護,實在令人驚異。
秦錚慢慢地轉過頭,看向秦鈺,“本是給謝氏米糧老夫人敬魂,需要蓮花蘭,才尋到了那兩個憐人。至於他們手中爲什麼有,誰知道?爺我只管他們衝撞了我,誰還管這等閒事兒?”頓了頓,他看着秦鈺,冷笑道,“我覺得你是不是忘記了主要之人?她只是陪着謝雲瀾去敬魂的人,你要找人來詢問,是不是該找謝雲瀾?怎麼也輪不到找她吧?”
秦鈺不語。
“來人,去請謝雲瀾!”皇帝此時開口。
“是!”吳權立即應聲而去。
秦錚不再理會,繼續回了內院,他進入後,揮手關上了院門。
皇帝一行人被他毫不客氣地關在了門外。
“王兄,你看看,這就是你兒子!”皇帝指着關上的大門,對英親王瞪眼。
英親王一時無言以對,只能也氣道,“實在太不像話!”
英親王妃哼了一聲,開口道,“皇上,昨日聽音突發心之病猝死,我強行地讓他將之火葬了。錚兒心裡難受,如今他殺了兩個衝撞他的憐人,你卻大張旗鼓地大清早就來質問,擱誰心裡能高興地起來?”頓了頓,她不客氣地道,“況且,我兒子又沒入朝,不屬於朝中官員,也沒吃你的俸祿,他能走出來與你說講一番原由,已經是敬重你了。不要太嚴苛。”
“你……”皇帝聽罷,伸手指着英親王妃,氣道,“看看你說的什麼話?慈母多敗兒!他就算沒入朝,也是朕的子民。朕若是對他嚴苛,他今日還能這麼囂張嗎?”
英親王妃挺直身子,笑道,“我的確沒皇后會教導兒子,四皇子從漠北迴來一趟,看起來愈發出息了。”
皇帝一噎。
“大伯母誇我,愧不敢當!”秦鈺退後了一步。
“你也不用不敢當,在漠北立了軍功,這是天下揚名的喜事兒,如今平安回來,我也是爲你高興的。我家這個臭小子,不務正業,我也愁死了。”英親王妃慈愛地看着秦鈺,話音一轉,“不過他有一樣事情做得還是讓我勉強滿意,那就是給我定下了一個好兒媳婦兒。”
秦鈺低下頭,面色看不出情緒。
“他如今關上大門,也是不想院內剛死過人的陰氣衝撞了龍體!”英親王妃看了皇帝一眼,目光掃了一圈衆人,對英親王道,“王爺,請皇上和衆位大人去前廳吧!如今天色已經不早了,想必皇上和衆位大人還沒用早膳,我這便讓廚房去準備。”
英親王點點頭,開口請皇帝去用早膳。
皇帝本來也知道今日這般闖來英親王府,也不會拿捏住秦錚什麼把柄,更不可能將他如何,只是他也勢必要走這一趟來看看。只是沒想到,他連落梅居都不讓他進,實在氣人。
一行人離開了落梅居門口,去了前廳。
秦鈺落後衆人一步,停在落梅居門口看了片刻,才緩緩轉身,跟隨衆人一起走了。
路過紫荊林,皇帝忽然問英親王,“朕聽說不止是錚小子身邊的那個婢女死了,秦浩身邊的婢妾也去了?”
英親王點點頭。
“一個是猝死,另一個是什麼病?”皇帝詢問。
“那一個孫太醫來了,查過之後,說她是自殺。”英親王道。
“這是爲何?”皇帝奇道,“朕曉得這個婢妾跟隨秦浩三年多了吧?怎麼突然就自殺了?”
英親王搖搖頭,他也不知曉內院之事,看向英親王妃。
英親王妃緩緩開口,“皇上可能不知,就這大公子院子內的事兒,我也是剛剛知曉,關起門來的大公子,變着花樣地折騰女人。那依夢隔三差五地被他折騰病了,只小產就幾次了,如今突然見到聽音死了,她估計動了死的念頭,覺得生不如死還不如死了。於是也就狠心去了。”
“竟然這樣?”皇帝沒想到是這樣,一時不信。
衆人也不大相信,大公子秦浩斯文有禮,不像是這種人。
“難道我說謊話不成?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叫那依夢院子裡的人來問問。”英親王妃道。
“一個婢妾,死了就死了。這次他隨左相去查案,若是能立功,朕就再賞她兩個婢妾。”皇帝道。
“對大公子身上,皇上倒是寬容多了。”英親王妃嗤了一聲,“對我兒子身上,皇上嚴苛得很。這是什麼道理?”
“錚小子是嫡子,如何能一樣?大公子私下有些毛病,但也是庶子。朕答應過你,立太子之日,就要封賜錚小子世襲爵位。對他嚴苛,難道不應該?”皇帝惱怒地看着英親王妃。
英親王妃一時也覺得自己過分了,皇帝畢竟是皇帝,除了秦錚在他面前從小皮到大不買他的賬外,誰敢夾槍帶棒地嘲笑諷刺他?她捂着帕子咳嗽了一聲,軟了口氣,賠不是道,“皇上惱什麼?我這還不是覺得好好一個人,生生受不住死了,若是再進來兩個,也被折騰這個下場不忍嗎?”
皇帝冷哼一聲。
“再說了,盧小姐還沒進門,這等風聲也不能傳出去。左相和左相夫人會有什麼看法,也對大公子不利。”英親王妃嘆了口氣,“昨日我派人去知會大公子了,可是至今大公子也沒傳回話來。這人還在院子裡擱着呢,如今天熱了。我也不好給他的人隨意安置了。”
“一個婢妾,你是王妃,做主了就是。”皇帝道,“他查案,別分他的心。”
“那也火葬?這猝死和自殺,都算是橫死枉死。若是魂魄不散,以後纏了人,總歸是麻煩。”英親王妃道。
“隨便選個方式,處置了就是了。這等事情,你跟朕說什麼?”皇帝有些不耐煩。
“我以爲你最喜歡管英親王府內院的閒事兒呢!你若是不問起,我怎麼會與你說。”英親王妃回道。
皇帝一噎,忽然停住腳步,“你要氣死朕是不是?朕就好奇問了一句,你與我說了一大堆。最後反而成了朕愛管你內院的閒事兒了?”
英親王妃剛要反駁,英親王拉住她,低聲道,“你就少說幾句吧!皇上本來就被錚兒氣了一場,如今再被你氣住,萬一給氣病了,你們母子就等着被羣臣彈劾吧。”
“誰敢彈劾我們!”英親王妃瞪了英親王一眼,住了嘴。
“朕每次來英親王府,都沒個讓我順暢的時候。”皇帝沉下臉,“回宮!”
英親王連忙勸說留下。
皇帝一甩袖子,不聽英親王的勸說,大踏步向府外走去。
右相、監察御史、翰林大學生、永康侯等人一看,連忙跟上皇帝。
他們也覺得愈發拿不準如今皇上的想法和脾性了。照以前,這等推了早朝跑臣子家質問的事情他肯定不會做。頂多是招了秦錚去宮裡問,如今這樣的異常之舉,讓他們也摸不着頭緒。
“父皇,兒臣離京多日,甚是想念大伯母府中的飯菜,您若是不留,那兒子就留下了。”秦鈺忽然道。
“你願意留就留下!英親王府好你就在英親王府待着,別給朕回宮了。”皇帝氣怒地揮揮手。
秦鈺垂下頭,不再做聲。
衆人聞言心底齊齊唏噓了一聲。
英親王見皇上去意已決,只能作罷,送他出府。
英親王妃站着沒動,看着皇帝一行人遠去,她揉揉帕子,哼道,“走了更好,我還省得侍候了呢。”
秦鈺微笑,“大伯母,父皇就算再氣您,也不會將您如何?您對父皇說的話,我母后可從來不敢說。”
英親王妃轉過頭,看向秦鈺,和秦錚同歲的少年,長身玉立,姿態出衆,若是他和秦錚站在一起,就樣貌,氣度,風采來說,很難分出個高下來。哪怕她生氣皇后用鎖情引對付秦錚,哪怕秦鈺如此隱晦地對她說當年那一段和皇帝的情殤,她也生不起氣來,她瞪了秦鈺一眼,拿着帕子打了他一下,笑罵道,“你也是個混賬小子,還以爲漠北走了一遭出息了,原來不是。這樣的混賬話你也敢說。怎麼你剛剛不當着皇上的面說?”
“不敢!父皇估計會劈了我。”秦鈺笑道,“我可不是秦錚,不敢在父皇面前放肆。”
“錚哥兒對皇上,大抵做的都是明面上的事兒。傳揚得天下皆知。你呢?對皇上,明面上的事兒分毫不做,背地裡放肆的事兒不知道做了多少。”英親王妃白他,“別以爲我不知道。”
秦鈺頓時笑了,挽住英親王妃的胳膊,嘆道,“大伯母比我母后都瞭解我。”
“想吃什麼?”英親王妃問他。
“你拿手的。”秦鈺道。
“如今是早膳,我最拿手的難做着呢。你豈不是要等到中午才能吃上?”英親王妃道。
“只要大伯母親自給我下廚,等到中午再吃又怕什麼?早上餓一頓,中午才吃得多。”秦鈺笑道,“況且父皇不准許我回宮了,我自己的府邸還沒建好。恐怕未來一段日子,就要麻煩大伯母了。”
“你自己想在這府中住就住着,少拿皇上說事兒!他的話你若是不聽,也能立馬回去。”英親王妃瞪了他一眼,伸手點點他額頭,“一肚子彎彎繞,都哪裡學來的?”
“大伯母,您知道小時候秦錚爲什麼總是隔三差五耗在皇宮不走嗎?”秦鈺忽然問。
“太后離不開他。”英親王妃道。
“纔不是!”秦鈺搖頭,“皇祖母喜歡他,想他陪着,也是事實。可是秦錚是在皇宮待得住的人嗎?”
“倒也是!那是因爲什麼他總是去皇宮?”英親王妃好奇地問。
秦鈺笑了笑,“因爲這麼多年,我母后一直和兩宮的寵妃明爭暗鬥。我和秦錚小時候互相看不順眼,也是爭鬥。但是呢,小孩子的法子總是有限。於是,我就每日觀察後宮的女人怎麼鬥,他很快就發現了,發現王府中沒什麼可學的,您一人大權在握,他便待在皇宮不走了,也跟着我一樣觀察那些女人。久而久之,都學會了。”
英親王妃聞言頓時笑了起來,指着秦鈺,“原來是這樣,你們兩個小壞蛋。怪不得一個個的長大了有這麼多的彎彎繞和手段。”
秦鈺揉揉額頭,“縱火燒宮闈,他害我,可也是因爲我自己想去漠北拿兵權,於是,順水推舟,承了他的好意,去了漠北。”話落,他道,“當時,我覺得,我做了最正確的決定,如今回過頭想想,也許我做了最錯誤的決定,被他給耍了。”
英親王妃納悶,“你也成功地奪得了漠北三十萬兵權,這也是皇上暗中授意的吧?就衝這三十萬兵權來說,三皇子、五皇子決計不是你的對手。你哪裡做錯了?”
秦鈺搖搖頭,低聲道,“大伯母,你覺得,三十萬兵權和一個女人相比,孰重孰輕?”
英親王妃一怔,頓時正了神色,“你說的是忠勇侯府的華丫頭?”
秦鈺微笑,“就是您既定的兒媳婦兒。”
英親王妃彈了他額頭一下,板下臉,“鈺小子,你不會真要和錚兒搶人吧?”
“大伯母,我們從小鬥到大。這麼長久以來,已經不在乎搶的是什麼了。只看彼此不順眼,對方看重的,什麼都要搶。”秦鈺嘆了一口氣,“所以,當初,我要漠北的兵權,我也以爲他會和我搶。畢竟他若是將漠北三十萬兵權攥在手裡,去漠北的那個人是他的話,那麼,我以後,對於邊境的兵馬,總要在他面前,矮了一分勢,勢必用得到的地方,得求着他。可是,我沒想到,直到去了漠北,我還沒回過神來,這次他爲何要成全我。直到京中傳出他收了個婢女聽音,不久後,又傳出他和忠勇侯府小姐有了婚約的消息。我才明白了。他趁機順了我的意,將我支出京城,就是爲了她,沒有我礙眼,他用盡手段,將她栓在手中。”
英親王妃咳嗽了一聲,以前她也不明白,如今也大抵明白了,秦鈺說的是事實。
“大伯母,謝芳華便是聽音吧?”秦鈺又道。
英親王妃看了秦鈺一眼,忽然嘆了一口氣,“你和錚兒真是天生犯衝,你們倆,從小一起長大,怎麼就沒能兄友弟恭地交好,反而一直打呢?”頓了頓,她道,“鈺兒,你是皇子,錚兒呢,承襲了爵位後,頂多是個小王爺。皇室和宗室雖然份屬同根,但畢竟還是不同。你將來是要坐那個位置的,而錚兒呢,他頂多是個輔助之臣。當然,還是他願意做,你願意給的情況下。若不然,他就是個逍遙的王爺。他心裡沒有家國天下不要緊,但是你得有。這是本質區別。所以,你要三十萬兵馬,他成全了你。他要女人,抓住她,就滿足了。你們各取所需,這不是很好嗎?你父皇和你母后,一定會爲你選一個稱心如願的皇子妃的。”
“大伯母說得的確是有道理!”秦鈺點頭,“但是,沒有如花美眷相伴,高坐皇位,也是一生寂寥。又有什麼意思?正如我父皇,他得了皇位,可是沒能和心愛的女人在一起,您說,他豈不遺憾一生?他寧願您氣他,卻也不願面對我母后溫柔體貼,這是爲何?還不是逃不開他的心?帝王也有情,不是嗎?”
英親王妃一時噎住。
“世間什麼都能由得了人,只有這心和這情,怕是由不得人。”秦鈺看向皇宮,“重重樓閣,層層宮闕,帝王之路,孤寡冷寂。我不想像我父皇一樣,哪怕捨不得,也得從這英親王府邁出去。”
英親王妃沉默了片刻才道,“世間女人千千萬!”
“可是能夠入眼入心的,也就是那一人而已。”秦鈺道。
英親王妃無奈,“鈺小子,你越是不爭不奪不搶,也許,不會激怒他,這皇位,你走上去,易如反掌。可是,若是你惹惱了他,如今他將華丫頭看得重要的很……你何苦給自己惹苦難?你怎麼就知道,除了謝芳華,再沒有別的女子入你心?”
“大伯母,法佛寺那老和尚給我們算出情劫,我是信的。”秦鈺道,“也許,這一輩子,除了她,還真再沒有女子入我的心了。若是就這樣放棄,我這一生,到父皇這個年紀時,會不會後悔?”頓了頓,他道,“您說,我父皇后悔當年嗎?”
英親王妃又無言以對。她哪裡知道皇上有沒有後悔當年?
“你們倆在聊什麼?遠遠看來,你們倒像母子,聊得熱鬧。”英親王送完皇帝走回來,笑看着二人道。
“皇上和衆位大人走了?你沒跟去?”英親王妃看向英親王。
“走了!”英親王嘆了口氣,“今日免了早朝,宮中也無事兒,據說武衛將軍今日下午進京,我不進宮了,下午去城門迎迎他。”
英親王妃點頭。
“鈺兒,你不回宮,留在這裡做什麼?”英親王看向秦鈺,“你母后想你擔心你多日,你該在宮中多陪陪她。”
“大伯,我這不是想大伯母做的飯菜了嗎?”秦鈺道,“我母后見到我平安就高興了,我若是一直陪着她,她該嫌棄我不務正事了。”
“既然如此,你就去給他做吧!漠北這一趟辛苦,他看起來都瘦了。”英親王對英親王妃道。
秦鈺對英親王妃眨眨眼睛。
“住在這裡可以,你說那些話,我不贊同,到也認可。但是呢,不準鬧騰得太出格!”英親王妃看着秦鈺警告。
秦鈺笑着點頭,“知道了,大伯母!”
英親王妃轉身去了廚房。
“走,跟我去書房,我考校考校你,這一趟都學了什麼。”英親王拍拍秦鈺肩膀,頭前走去。
秦鈺笑着跟上他。
落梅居內,秦錚回了房間,謝芳華還乖乖在牀上躺着,他脫了外衣,將胳膊遞給她。
“都多大半天了,還僵着?”謝芳華睜開眼睛,看着他,將皇上和一衆大臣都關在外面,可真有他的。古往今來,他是第一個吧!
“恩,僵着。”秦錚點頭,“它想好,你沒給我按之前,我也不讓它好。”
謝芳華無語,伸手給他輕輕揉捏。
秦錚一手抱着她,大半身子都靠在她的身上,輕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滿足地道,“若是日日如此抱你在懷,就算是日日胳膊麻得不能動,也是甘願。”“瞧你那點兒出息!”謝芳華忍不住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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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錚哼了一聲,“你還別看不慣爺這點兒出息!能日日抱着你,也是不易做到的。”
謝芳華失笑。
“這,這,這,都揉了。”秦錚指揮她。
“我又不是你婢女。”謝芳華不滿。
“你讓我的婢女沒了,得賠給我。”秦錚理所當然地道。
謝芳華瞪了他一眼。
揉了片刻,秦錚活動活動胳膊,然後又拽着謝芳華躺下,閉上眼睛,“繼續睡。”
“那兩個人呢?你給藏在哪裡了?會不會被秦鈺找到?”謝芳華隨着他躺下,輕聲問。
“昨日趁機交給謝雲瀾了。你相信你的雲瀾哥哥能藏好人嗎?”秦錚聲音有些陰陽怪氣。
謝芳華聽了不太舒服,但還是鬆了一口氣,點頭,“自然,雲瀾哥哥是有這個本事的。”
秦錚哼了一聲。
謝芳華看了他一眼,他能將人給雲瀾哥哥,心裡對他的坎也算是跨出了一步。她笑了笑,身子往他懷裡靠了靠。
秦錚感覺她靠近,伸手摟住她,霎時有些怨氣頓時沒了蹤影。
這個女人,能牽動他的喜怒哀樂。
可是,他卻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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