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謝芳華立即閉上了眼睛。
秦錚身子攸地湊了過來,死死地盯住謝芳華,“你……剛剛說什麼?”
謝芳華被他盯着,臉有些掛不住,偏開頭,不說話。
秦錚拿起與她一起交握的手,聲音有一種飄忽的不確定,“你是說,你也覺得三年大婚實在是晚嗎?”
謝芳華臉又燒了起來,不說話。
“回答我!”秦錚伸手去摸她的臉,輕輕且用力地將她的臉板正過來,看着她。
謝芳華睫毛顫了顫,在他的注視下,有些困難地點了點頭。
秦錚見她點頭,雖然屋中黑暗,但因二人已經在黑暗中待了許久,完全適應了黑暗,所以,他看得清清楚楚,這一瞬間,他心口有一股血液往上衝了衝,一時間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無數話語,似乎哽在了喉裡,讓他只能做一件事兒,也只想做一件事兒。
那就是俯下身子,重新地將她吻住,帶着動情的纏綿和無言的歡喜。
謝芳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心下有一股暖流,似乎由他傳來,注入了她的心田,一滴一滴,慢慢地浸透。她心底發出輕輕地一聲喟嘆。
這一刻,她隱隱地覺得,可能,她是真的喜歡上秦錚了。
但是,相比較李如碧、金燕几乎癡狂的感情,她又懷疑這是不是真的喜歡。
大約是這種遊移不定的感覺也傳遞給了秦錚,秦錚擡起頭,撐着身子看着她,聲音沙啞,“你在想什麼?”
謝芳華慢慢地睜開眼睛,入眼處,少年眸光繾綣清亮,溫柔清幽,她抿了抿脣,一隻手環住他腰身,秦錚身子一僵,她低聲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已經喜歡上你了。”
秦錚眸光瞬間凝定。
謝芳華看着他,猶豫了一下,又低聲道,“可是,你知道的,李如碧喜歡你,甘願什麼也不求地獻身與你。金燕喜歡秦鈺,日日憂思,苦悶難解,想方設法與他靠近。我……”她咬住脣瓣,“我沒有這些情緒……”
秦錚聞言,身子慢慢地放鬆下來,整個人俯在她身上,伸手勾住她髮絲,輕輕糾纏,呵氣在她耳邊,“所以,你便有些不確定是不是喜歡我?”
謝芳華點點頭。
秦錚忽然埋在她肩頭悶笑起來。
謝芳華第一次剖析自己的心,本就有些抹不開臉面,如今見秦錚悶笑她,心裡有些着惱,“我在與你說正經事兒,你笑什麼?”
秦錚聞言笑得更厲害了。
謝芳華心下有氣,伸手推他。
秦錚趴在她身上,紋絲不動。
謝芳華伸手擰他。
秦錚“唔”了一聲,伸手握住她的手,擡起頭,眉眼裡的笑意怎麼也掩不住,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嗤笑道,“我第一次見到笨蛋!原來就是你這個樣子!”
謝芳華想發怒,看他滿眼是笑,黑夜中灼灼生輝,她的怒意壓在心口,發作不出來,只有些惱地瞪着他,“我與你認真說,你卻笑話我!秦錚,你看我再理……”
她話音未落,秦錚低頭復又吻住了她的脣。
謝芳華惱怒地躲開,卻被他捧住臉,熟練地撬開貝齒,與她脣齒糾纏。
不多時,謝芳華便承受不住,復又嬌喘不已。
秦錚放開她,看着她兩腮薰紅,眉目因情動而分外明豔,身下身子嬌柔無骨,他深吸了一口氣,又對她低聲道,“笨蛋!”
謝芳華美眸嗔着他。
秦錚伸手蓋住她的臉,埋在他肩頭喘息,聲音忽然極啞,“你再這樣看着我,我真忍不住了。”
謝芳華伸手推他。
“別亂動!”秦錚抓住她的手。
謝芳華感覺這時候的他比她熱得似乎厲害,就像是那日中了鎖情引時一般,她只能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夜在消無聲息地過去,天邊溢出了一線亮光,隱隱約約進了房中。
房中有些昏暗的微亮。
整個英親王府甚是安靜,落梅居更是安靜,落梅的幽香飄進屋中,沁人心脾。
過了許久,秦錚低聲道,“你只看到李如碧別無所求想爲我獻身,你怎麼就沒看到自己甘願爲我解毒?你只看到金燕爲秦鈺日思夜想,苦悶難解,你怎麼就沒看到你信我護我爲你自己權衡利弊時也考慮了我?”
謝芳華心下一動,頓時怔然。
“謝芳華,你說,這不是喜歡是什麼?”秦錚低頭吻着她,脣瓣輕輕品啄。
謝芳華思緒在頭頂輕輕飄了片刻,來回,纔不確定地道,“所以說,我是喜歡你的?”
“傻瓜!”秦錚彈了她額頭一下,翻身躺在她身邊,將她輕輕圈在懷裡。
謝芳華伸手摸向心口,那裡怦怦地跳動,她啞然片刻,也不由笑了笑。
身在山中,不知山高,身在林中,不知林大。
她原來不知不覺中已經做了這麼多事情,她敢肯定,每一件事情,都是遵從了自己的本心。那麼也就是說,她是真的喜歡秦錚的。
真的喜歡!
“但是隻喜歡,還不夠。”秦錚攥住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手裡。
謝芳華偏頭看她。
秦錚低聲道,“我要的是你愛我。”
謝芳華心頭一哽,“愛?”
她忽然想起,在皇宮那日,李如碧問她,你愛秦錚嗎?她當時是怎麼回答的?
“謝芳華,我愛你,很愛,很愛。若是這一世,不能與你白首到老,那麼,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一起入碧落九泉。”秦錚聲音依舊很低,很溫柔,“所以,你可以不如我一樣愛你愛的深,但是,哪怕淺,也一定要愛。”
謝芳華心跳一瞬間靜止了一下。
“聽到了嗎?”秦錚看着她。
謝芳華也看着他,好半響,她才問,“怎樣纔算愛你?”
秦錚忽然勾脣,將她腦袋枕在他胳膊上,他的手臂環住她的纖腰,他的頭微微一偏一低,就能恰巧地吻在她脣上,他輕輕流連片刻,對她道,“就是這一輩子,除了我,你誰都不要。”
謝芳華忽然想起謝氏米糧老夫人的臨終之言,心頭微微一沉,沒說話。
“能做到嗎?”秦錚眸光幽幽地看着她。
謝芳華閉上眼睛,不說話。
“嗯?”秦錚摟着她腰的手收緊。
謝芳華過了半響,才輕吐了一口氣回答他,“那你要緊緊地抓住我。”
秦錚手臂一鬆,勾起脣角,“有了你這句話,我就算赴湯蹈火,也萬死不辭。”
謝芳華失笑。
“睡吧!再不睡的話,我不知道自己又會做些什麼,那樣我們都不用睡了。”秦錚閉上眼睛。
謝芳華點點頭,任他抱在懷裡。
這一夜,謝芳華的確是折騰得累了,不多時,便靜靜睡去。
秦錚卻無睏意,待謝芳華睡着後,他睜開眼睛,看着她。能夠讓她認真地想是否喜歡他,已經足夠他欣喜。哪怕如今她還不懂愛,他會慢慢地循循善誘讓她懂。
這一生,長得很,他們有很多時間,不是嗎?
以前,他會逼着她喜歡,逼着她愛,可是如今,他漸漸地明白了,愛是要一點點地引導她滲透她,讓她不知不覺對她情根深種。
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從他手裡將她奪走。
過了許久,天色微亮,他才睡去。
一個時辰後,府門口忽然傳來動靜,有人揚聲高喊,“皇上駕到!”
聲音一路傳到內院各處。
謝芳華動了動眼皮,秦錚將她抱緊,聲音睏倦濃濃,“甭理他!”
謝芳華聞言又繼續睡去。
不多時,前院傳來動靜,甚是熱鬧,似乎是來了不少人。
又過了片刻,似乎又一羣人向落梅居而來。
謝芳華意識漸漸甦醒,猜測應該是皇上來落梅居了。她皺了皺眉,睜開眼睛,秦錚依然閉着眼睛睡着,一隻手臂被她枕着,一直手臂環着她的腰。明明她不喜人如此捆綁,可是今日卻睡得純熟。她伸手去拿他的手,打算起身。
“不是告訴你別理他嗎?”秦錚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動。
“可是人已經來了,你聽聽。”謝芳華低聲道。
“來就來了,你不是也覺得三年大婚太晚嗎?我們趁機讓他下旨,今年就大婚吧。”秦錚道。
謝芳華一噎,過了片刻,才道,“他不可能會同意下旨的。”
秦錚沒好氣地道,“那就更不用理他了,你我有求他的,就是這一件事兒,若是這一件事兒他不允,還對他奉承理會什麼?”
謝芳華無言片刻,才道,“似乎來了很多人,我們這樣,未婚同牀,傳揚出去,不太好。”
秦錚嘆了口氣,“你真是好面子!”
謝芳華伸手推他,“我的顏面關乎忠勇侯府的顏面,起吧!”
秦錚只能坐起身,對她道,“你不必理會他,繼續睡,我起來看看他來幹什麼?”
“應該是昨日秦鈺進京,那二人的身份恐怕是稟告給他了。”謝芳華看向窗外,再過片刻,人就進落梅居了。
秦錚冷笑,“那兩個人衝撞我,致我落馬,我已經殺了。”
謝芳華勾脣,“嗯,你就是個小魔王,這等事情,自然要殺了。無非是輕水樓的兩個憐人而已,你殺了也應該。他也不能治罪於你。可是,屍首呢?”
“扔亂葬崗喂狗了。”秦錚一邊起身,一邊道。
謝芳華點點頭,亂葬崗裡時常聚集一羣無家可歸的流浪狗,只要有屍首扔去那裡,幾乎轉眼就被撕扯地吃沒。這是查無對症。
秦錚下了牀,僵着胳膊皺眉,“我胳膊麻了。”
“我給你揉揉?”謝芳華看着他。
秦錚探下身子,在她臉頰落在一吻,“這是你壓麻的,自然你揉,不過現在沒時間了,打發了那個糟老頭子,回來你再給我揉吧!”話落,他用一隻手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謝芳華失笑,皇上頂多算得上中年已過而已,還算不得糟老頭子。他可真是……
她重新躺下,聽着外面的動靜。
秦錚邁出門檻,踏着院中四下飄揚的落梅,走到門口。
這時,皇上一行人已經來到了落梅居門口。
除了皇上、英親王和英親王妃外,還有右相、監察御史、翰林大學士、永康侯等朝中幾位大臣,以及四皇子秦鈺在內的幾位皇子。
秦錚一看這陣仗,頓時呵地一聲笑了,“好大的陣仗啊!”
皇帝看到秦錚,板下臉,訓斥道,“你衣衫不整地出來,像什麼樣子!”
“皇叔,你帶着這麼一大堆人,大清早地跑來我這落梅居,是要賞梅嗎?”秦錚抱着膀子倚在門口的門牆上,挑眉詢問。
“朕哪裡有閒心賞梅!是來問問你,昨日裡,你從四皇子手中搶得的那兩個人在哪裡?”皇帝開門見山道明來意。
秦錚看向在一衆大臣後方的秦鈺,冷嗤了一聲,“我從他手中搶的人?這從何說起?”
“難道不是?”皇上問。
“自然不是!”秦錚點頭,冷聲道,“那兩個人不過是兩個憐人而已,何時成了四皇子的人了?”話落,他冷笑,“難道四皇子偷偷摸摸養了憐人?”
秦鈺皺眉,“昨日那兩個人被我發現跟北齊的皇子長得一模一樣。我欲將他們帶到父皇身邊。可是你不給我。我剛從漠北迴到京城,哪裡能養什麼憐人?這件事情是大事兒,你與我不對付,但不能拿國事開玩笑。”
“誰與你開玩笑了?北齊皇子何等身份?如何會成爲憐人出現在南秦京城?秦鈺,你去了漠北一趟,莫不是被漠北的風沙吹壞了腦子?不動大腦想想了?”秦錚哼了一聲,“我是看你不順眼,但是這與國事何干?”
“雖然聽起來令人覺得不可能是北齊皇子,但是如此相像,也得問問緣由。”秦鈺道。
“昨天黑燈瞎火的,你怎麼知道自己眼睛沒問題,看得清楚?我看就不像。”秦錚道。
秦鈺眸光一沉,“這麼說,你是不會將那兩個人交出來了?”
“交?”秦錚笑了一聲,“被我殺了,昨日你親眼見到的,我還怎麼給你交出來?”
“你殺了?”皇帝聲音忽然拔高。
“是啊,殺了!兩個憐人衝撞我落下馬,我胳膊都被擦傷了。有眼無珠的東西!不殺了留着他們做什麼。”秦錚冷嗤。
“屍首呢?”秦鈺問。
“扔到亂葬崗了!”秦錚道。
秦鈺搖頭,“昨日,我的人一直跟着你,自從進了城後,你的人再未出城,如何扔去亂葬崗了?你休要糊弄人!”
“秦錚,這件事情有關南秦和北齊兩國邦交,那兩個人,趕緊給朕交出來。”皇帝微怒。
“你的人確定盯住我的人了?”秦錚對秦鈺揚眉,“我的人昨日在城外當即就扔去亂葬崗了,還用得着再出城?兩個憐人而已,還值得爺費心藏着掖着?別可笑了你。”
秦鈺目光微沉,“若是你沒殺那兩個人,被我找到,你該如何?”
“殺了就是殺了,有本事你就讓他們再活回來。”秦錚看着他。
秦鈺住了口。
“秦錚,你沒聽到朕的話嗎?”皇帝沉怒。
“聽到了!皇叔,您的聲音大得很,我的耳朵都震得嗡嗡的,如何能聽不到?”秦錚摸了一下耳朵,“不過您若是來找我要那兩個人,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訴您了。已經殺了,被扔去亂葬崗了,如今怕是早就喂進了狗肚子了,沒在我手裡。若是您不相信,那麼只管找,你們若是找出來,再來質問我。”
皇帝一噎,“秦錚,你越來越不像話了!既然四皇子說像北齊皇子,你如何說殺就殺?”
“各位大人,你們可見過北齊皇子?”秦錚看着幾位朝中衆臣,目光一一掠過右相、監察御史、翰林大學生、永康侯,最後定在英親王身上,“父王,您覺得,若是讓四皇子去當憐人,四皇子可去?您覺得讓皇叔的哪位皇子去當憐人?哪個去?”
“錚兒,不準胡言亂語!堂堂皇子,豈能不顧及身份去做憐人?”英親王訓斥秦錚。
“你看,您也不相信吧?幾位大人呢?你們是不是也覺得荒謬?”秦錚抓住了話柄,問向右相等人,“所以,兩個憐人豈能和北齊皇子有聯繫?”
“這也有些道理!”右相頷首。
監察御史和翰林大學生齊齊點了點頭。
永康侯看了一眼皇帝,見皇帝臉色陰沉,四皇子面色不愉,他試探地開口,“世間之事,千奇百態,也許真有聯繫也說不準,最好是拿到那二人徹查一番,以免錯失。”
“不錯!”皇帝點頭。
“既然皇叔不信,那您就吩咐人去找吧!我殺了就是殺了。在這南秦京城,有膽子衝撞我的人還沒出生。既然他們不長眼,我自然要殺了。”秦錚打了哈欠,往回走,“您慢走,不送!”
皇帝額頭的青筋跳了跳,可是秦錚一口咬定被他殺了,他也無可奈何。
憐人的命,向來是不記載在律文裡。更何況衝撞英親王府公子,的確是該殺。
秦鈺看着秦錚,見他一隻胳膊一直僵着,眸光變幻了一番,忽然道,“芳華小姐呢?昨日可是芳華小姐請的那兩個憐人,說是給謝氏米糧老夫人敬魂。兩個憐人手裡卻有稀世品種的蓮花蘭,這可是奇事兒。”
------題外話------
最近總是有親懷疑我的人品,覺得我對秦錚不親,你們沒覺得自己是在冤枉我麼~
月票是一個美麗且憂傷的話題,謝謝親愛的們送的月票,最後十天啦,我們加加油吧~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