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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05

“我和矮人貴族一起冒過險,和巫師稱兄道弟,向幽暗密林的精靈王贈送過珠寶,甚至遭遇過巨人和巨龍……可是,我覺得我這輩子最大的創舉是僱傭了一個精靈給自己種花。”

這是比爾博正式僱傭英格威爲袋底洞的園丁後發出的感慨。

在正式夏爾國領土前,比爾博在高聳茂密的玉米田邊深吸口氣高喝,“啊——夏爾國的空氣,我回來啦!”然後興沖沖的奔進田裡一通亂跑,儼然一個十幾歲少年,而不是年近八十的老傢伙。

據比爾博自己說,他對家鄉的熱愛源於身體裡圖克家的血統,它總是和巴金斯血統唱反調,時時讓自己陷入矛盾無法自拔。

說來說去,他是個霍比特,霍比特人對故鄉的眷戀根深蒂固。

霍比特人很矮小,只及常人身高的一半。所以當比爾博興致勃勃把英格威領到自家門口時,英格威猶豫了。這個……她會撞頭的。因爲她想到了甘道夫的遭遇。

“別客氣,千萬別客氣!一個精靈來袋底洞作客,想想就叫人興奮!”他顯然忘了這個精靈是自己僱來的園藝師。比爾博高聲嚷嚷,打開圓形房門熱情洋溢的望着英格威,這位霍比特人十分期待貴客的光臨。

扯扯嘴角,英格威無奈的彎腰鑽了進去。四下打量一番,通透寬敞的房間,乾淨溫暖。胡桃木色的傢俱更爲這個家增添了幾抹溫情,古怪的裝飾物散落在房子裡各處的架子上,應該是比爾博冒險時的戰利品。

“很不錯的房子。”貓着身子跟在主人身後來到茶室,期間特別小心的避開了那個鑄鐵蠟燭吊燈,等英格威‘安全’的坐在靠牆的榻上時如是說。

“那是當然。”比爾博給茶壺灌滿水頓在煤爐上,拿出兩個杯子放到連塌的小桌子上。“要不然愚蠢的塞克維爾一家不會總是盯着袋底洞,他們覬覦這個房子很久了。算盤打的啪啪響,就因爲我沒有繼承財產的後代。”

英格威失笑,因爲比爾博談論他的親戚時的厭惡神情,更似啃着蔬菜餅卻吃到了菜青蟲。“難不成你四處旅行是爲了躲他們?”

“一部分吧。”他倒是不避諱的承認了。拿起榻上裝點心的盤子,張大嘴咬了口黃油蛋糕,嘟囔着望向英格威,“你吃嗎?”

英格威瞪着那塊顏色詭異的糕點,猶豫的問,“這個東西在你出門前就在這兒了?”

“沒錯。”比爾博點點頭,嘴中嚼個不停。有滋有味的吃着,因爲吃但急還差點噎着。

天吶,他出門多久了?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

英格威嚥了嚥唾沫,婉轉的說:“難道沒有怪味嗎?”

“嗯?”比爾博不明所以撣眼,英格威趕忙搖頭說沒什麼,並請他繼續。

“瞧我,真是的!”比爾博忽地跳起來噔噔噔跑出茶室,多了半晌才跑回來說:“我點了爐子,等水燒好你可以去洗洗。我知道,精靈多少都有點潔癖。”

英格威在他的眼光中低頭瞧了瞧狼狽髒污的衣服,苦笑着回答,“我好像有點習慣了。”

等英格威從木頭搭的小澡堂裡出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澡盆裡混濁不見底的黑水讓英格威第一次瞭解她居然可以髒成這樣。

茶室裡的比爾博還在吃,只是這會兒啃的是雞肉餡餅。“你把你的頭髮怎麼了?”

英格威摸摸頭上的短髮,不怎麼自信的問,“用你掛在澡堂牆壁上的匕首弄的,是不是很難看?”

難看?全天下的生物都能說這話,只有精靈不行。菸灰色的短髮因爲手法生疏所以不太整齊,鬆蓬蓬的耷拉到耳朵上方,掩蓋住了尖尖的耳尖。卻衍生出另一種風貌。凌亂的短髮貼服在臉側,更襯的下巴尖尖瘦瘦的,腦後微長些的則是垂在頭頸後面。前額長短不一的留海半遮住那雙駭人的眼,不知爲何,這讓他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一頭亂七八糟的頭髮讓這位精靈性別難辨,卻更很有魅力了。

“很不錯,看上去很精神。”

“給甘道夫做的衣服還有不少壓在箱子底,他向來只穿巫師長袍,好心給他做的衣服都浪費了。”咬着餡餅埋頭嘟囔,箱子裡的衣褲一件件拋出,攤了一地。

英格威穿着一身寬大的衣褲,鬆垮垮的褲子像一個大布袋,雪白的白襯衫耷拉在身上,即使扣上最上頭的扣子依然大的不行。英格威拽拽領口,伸胳膊把袖管一邊邊折到手腕處。她之前的衣服根本不能穿了,現在只有暫時將就一下甘道夫的舊衣服。一個精靈是無法忍受衣不蔽體的。

還有最重要的,她的腳是光着的,因爲霍比特人從不穿鞋。

“哦,這樣當然不行,絕對不行。”比爾博翻出全部的衣服後徑自搖頭,即便他們霍比特人再隨意,也不能容忍衣冠不整。“明天趕緊去做幾套衣服,嗯,還有鞋子……我說,爲什麼要等明天?”揚了揚眉,一口塞下餡餅,比爾博拉過英格威的手朝大門奔去。

他向來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

“現在就去買布,我知道哪兒有賣夏爾國最好的手織布,他們的刺繡非常精美。對了,還有一堆非常漂亮的錫銀圓扣……”興致勃勃的高談闊論,不同於其他得過且過的霍比特,比爾博在生活方面非常挑剔,這源於他自小的富裕生活。

巴金斯家最有錢的族人,打從幾十年前歷劫歸來後,整個夏爾國都在談論袋底洞的地窖裡藏着數不盡的珠寶黃金。但是最令他的親戚激動的不止這些,而是比爾博-巴金斯一直沒有結婚,也沒聽說他有私生子。比起胡思亂想的猜測,難道有比沒有繼承者更讓人激動的事嗎?

不住彎腰躲避迎面撞來的橫樑,英格威倏地停頓,前方的比爾博差點被扯趴下。“怎麼了?”爲什麼不動了?比爾博詫異的回頭道,“你忘東西了?”

英格威指了指走道旁的圓形窗戶,從屋子裡看出去,一叢叢的洋甘菊和五彩繡球花唏唏唆唆的搖曳晃動。比爾博走到窗邊瞅了瞅,探問道,“哈姆?哈姆-詹吉?”

一陣猛烈的草木顫動後,一個頭發半白的腦袋伸到窗子前。咧嘴笑時能明顯看到缺少了一顆門牙。“比爾博老爺,我不知道您回來了。我正在給您的蠟菊和石南澆水,這些小傢伙正處於最嬌貴的時期。”

把頭頂的小帽脫下,面容糙老但一臉憨厚的男人恭敬的問候比爾博。眼中明顯帶有對屋中陌生人的好奇。

“這是我的園丁,他照顧袋底洞花園十多年了。你可以叫他哈姆,不過我們都喜歡叫他‘老傢伙’,他就住在山下小丘上的袋邊路。”介紹完自家花匠,比爾博忽然困惑的衝英格威道,“你之前說你叫什麼來着?”

英格威輕咳一聲道,“抱歉,一直沒做自我介紹是我的錯。”先朝窗戶外的哈姆勾勾嘴角表示歉意,然後拉着比爾博轉過身小聲說:“跟你商量個事,能否請你對我的身份保密。”

比爾博聽聞眨眨眼,然後想了想說:“我明白了,就說你是人類,你看行嗎?”

“可以。謝謝你,比爾博老爺。”毫不吝嗇的送上微笑。

比爾博靦腆的笑着,看樣子還不太習慣被一個精靈如此稱讚。摸摸鼻子喃喃自語,“我看我得早點習慣纔好。”其實比爾博自我理解了一番着精靈請他保守秘密的原因:一個精靈,因爲落魄而不得不接受霍比特人的救濟。對於世界上最高貴的種族而言,這是一件多麼令人難以啓口的事。也許她是迫於無奈而離開了居住地,或者其他什麼原因,總之,身爲一個善良樂觀的霍比特人,挖人傷疤的事自是不屑去做,也不該做。

想到這兒,比爾博神秘兮兮的靠過身說:“你叫什麼名字?放心,如果不方便說,我們可以另想辦法。”

英格威當然不會說真名,她不想給她的僱主惹麻煩。於是,一個新名字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你可以叫我Greenleaf(綠葉)。”但是名字一說出卻立刻後悔了,不過覆水難收。

“你是幽暗密林的精靈?”

英格威撇撇嘴,“我記得我說過我是灰精靈。”

“哦,是的,我當然記得。”比爾博摸摸頭髮,轉了轉眼珠道,“就叫你利夫(leaf)吧,我叫起來方便,你聽起來也方便。”

英格威失笑,方便?真是,霍比特人。“可以,利夫就利夫吧,聽上去很精神。”

“咱們就這麼說定了。”孩子氣十足的興沖沖回身,比爾博對仍老實站在窗戶前的老傢伙哈姆說:“這是我新請來的園丁利夫,明天將正式上工。”

哈姆愣愣點頭,“你好,利夫先生。”

先生?英格威對這稱呼挑了下眉,但沒有糾正。想想覺得這樣很好,至少在非常時期,男人比女人更方便行事。走到窗戶邊友好的微笑。“不用這麼客氣,你可以叫我利夫,從明天起我們就是同事了。袋底洞花園被打理的非常漂亮,你對花草樹木的細心熱愛讓我十分感動,詹吉先生。”

霎時,比爾博吃驚的發現那頂略顯髒污的小帽被藏到了身後,一向不修邊幅的哈姆-詹吉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