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玉已經昏迷不醒整整七日了。
七日來,除了每日看望她面無表情的柳氏外,左孆和纖意的眉頭卻是皺得緊緊的。
左孆和纖意並不知道顏玉的身體狀況如何了,只按着花璀璨一一提點的做,時間拖得越長,她們心底的擔憂拉得越長;因爲她們根本不瞭解百里氏家族的催眠繼承者的覺醒方式。
更是沒聽說過有催眠繼承者這一類人,如果硬是要說她們與百里氏的催眠者有聯繫的話——那就是朱哥兒被毒殺的那一日,大老爺要休妻的那一刻,她們看到了從來都沒有看到過的一幕。
也就是大老爺對任姨娘施展了催眠術。
緊緊這般認知,她們如何能看得清顏玉的身體狀況到底是好是歹。
左孆用溫水給顏玉擦拭了身子後,又餵了她一些流食,這才隱去擔憂的神色,看向一旁同樣盯着顏玉發呆的纖意,微暖一笑。
放下手中的碗,拉着纖意坐上了小榻,抿着脣,這一刻又猶豫了,她在思考這事是不是應該告訴纖意。
纖意知道她有話要說,今個兒一早,她就發現了左孆的失常,原以爲她會一直沉默下去,沒想到這會子就準備與她說了,但怎坐到了小榻上,左孆又猶豫了呢。
不過她並沒有催她,而是耐心的看着她。
左孆這會子也會不好受,特別是被纖意信任的眼神盯着,她就更不好開口了,但是她知道纖意的腦子一向轉得快,而她這事不與纖意說,這會子小姐又是這般模樣,她就再找不到一個說話的人了。
思索了半響,左孆看了一眼屋外。一個人影都沒有,才緩緩開口:“這事說出來可能對你不好,可小姐如今昏迷着,你前陣子又瞅見了一些眉目……所以這事……”她有些難爲的看着纖意。
纖意握着她的手:“姐姐有什麼請說,不必顧忌。姐姐與我還有大小姐如今是一條船上的人,姐姐也知道我的性子,看上去年紀小也明媚,實際上就是個陰冷的性子,做什麼都被動,若不是大小姐和姐姐一直照顧我。這媞汀院哪有我一個小丫頭的立足之地?”
她說着衝左孆笑笑:“姐姐可能不知道,我自打來這府邸就有些後悔進來,可自從被小姐看中來了媞汀院。背後一些愛攪事的欺我年紀輕的,可不再少數;畢竟如我這般一個名不經傳的小丫頭,一下子跳到大小姐身邊來,可謂被天上的掉下的餡餅砸中了;若不是有姐姐處處維護我,我定活不過今日的——姐姐有話請說。”
左孆一下子紅了眼睛。想到初來媞汀院不久,纖意便被一羣好丫頭好事的丫頭圍攻的情景。是她爲纖意解了圍,難爲她還記得……
“我便也不瞞你,今日個一早,我無意中聽見了有丫頭說五丫……那丫頭竟然有孕……”
“五丫這一去,原本三丫的事就鬧得人心惶惶的。這下子就更……那日咱們看到的五丫,離五丫去後也不過幾日,若按這個時辰來算。那次咱們碰到的五丫裙角的血跡,就是五丫自個添上去了的了,纖意你說的。”
纖意聞言,瞪大了眼睛。
那怪那日五丫離開之後,她便感覺不對勁。經左孆這麼一解釋,原來五丫裙角那血跡是添上去的。而五丫,的卻是被人侵犯過的,而卻是她自願的;她年紀雖小,但從五丫少許霧靄的眼睛腫,可以看出來,五丫是和人歡愛不久後,才被她們主僕“撞見”了。
而今五丫卻命損了。
自然而然讓人想到三丫的死因。
之前顏玉要她倆留意五丫,一是懷疑三丫的死因,再者是三丫和五丫同時被她們主僕“撞見”。
由此可推證,三丫的死和五丫的死,兇手是兩個人。
三丫和五丫做出那等事後,同時被她們主僕撞見,這裡邊就和又文章,如今她們倆又先後命損……而纖意認定謀害她們姐妹的兇手不是同一人,是有根據的。
五丫是處心積慮做出那等事讓她們主僕撞見的,因爲有三丫的前車之鑑,她們沒理由不相信,五丫是處心積慮的。
謀害五丫的兇手,經顏玉推證,應該是策劃整件事的主謀。
具體是什麼,她們兩個小丫頭還不太清楚。
她們不清楚,顏玉卻是像知情的。
纖意根據顏玉的推證,就可以清楚的明白,三丫的死與策劃着的主謀無關,因爲這策劃者沒理由讓五丫這般處心積慮後做掉她。
因爲三丫和五丫不同。
她們碰到三丫時,三丫眼中是有恨的,而五丫眼底卻是嬌羞;只這一點,她就可以確定,五丫不會被策劃者抹了性命;就算被策劃者抹了性命,也不會留下一個五丫有孕的漏洞,平白讓她們生疑。
所以,三丫不可能是整件事的策劃者抹掉性命的。
而五丫有身孕一事,做夠讓柳氏吃一壺了,在百里氏這種大家族裡,發生這種事是見不得光的,而如今百里府,人人都知曉了。
這說明什麼?
說明了三丫的死,完全是正對柳氏來的。
纖意腦海突然裡閃過一個念頭,眼睛瞪得更大了。
纖意的這番舉動,着實把左孆嚇得不輕,她連忙握緊纖意的手:“你是想到什麼了麼?”
纖意怔怔的看左孆,模樣竟有些呆滯,她回握着左孆的手,喃喃道:“姐姐再容我想想,再容我想想……”
三丫是千挑萬選出來必死無疑的人。
想要柳氏手忙腳亂,就必須是三丫死,旁的丫頭體現不出來效果。
因爲在三丫之前,她有個姐姐已經在府邸自縊了,三丫再死,大老爺必定會把這事交給柳氏柳氏處理。
而柳氏慌了,受損者直指她們主子顏玉。
只是爲了給柳氏製造麻煩,卻是沒想到,五丫那丫頭更是個不安分的,更沒想到,五丫這步棋子沒走出去,五丫就被吃掉了。
五丫走的是一步情感棋,也是一步死棋,卻提前隕落了……這叫什麼,人算不如天算?
想通了事情的來由,纖意笑出聲來,好半天才止住,可嘴角殘留的笑意,還清晰的印在那裡。
這下輪左孆呆了,以爲纖意得了失心瘋了,這會子是笑得出來的時候麼。
纖意安撫的拍拍左孆的手:“姐姐莫慌,我只不過是高興我想通了一些事……”她說着,就把自個想到的,一字不漏的說給左孆聽。
左孆聽得一驚一乍的,看纖意的眼神漸漸有了變化,竟有些小小的崇拜。
片刻之後,左孆也沉靜下了,她扭頭看了眼顏玉:“這麼說,這麼小姐的處境……”
纖意聽罷,也面色嚴肅起來,又緊了緊左孆的手,堅定道:“咱們小姐一向是個吉人天相的,定會逢凶化吉,吉人自有天相。”
一遇到顏玉的事,左孆就一點也不馬虎:“我去請南門公子和花公子來一趟,順便去連娘子那裡走一趟,讓他們夫妻這幾天注意着點。”
纖意點頭:“速去速回!”
左孆找到南門贏後,原本還爲自個的請求忐忑不安,眼下南門贏一口答應了她的請求,這讓她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深深感動。
南門贏卻被左孆匆匆說出口的請求弄懵了。
雖說他是一口答應了左孆的請求,但是什麼情況,能讓左孆這丫頭這般跑過來,爲顏玉討個請求呢?
“顏玉那丫頭髮生什麼事了麼?”
左孆搖頭:“府邸最近又死了個丫頭,奴婢們很不安,所以才請南門公子護上我家小姐幾天的,小姐都不知什麼時候能醒來……”
南門贏蹙眉:“那丫頭過不了幾天就要醒了,你也莫焦心了,她這種狀態,可是其他人都夢寐以求的,等她醒過來,你便知道了,這幾天我都會在媞汀院的周圍的,活許你看不到我,但我會一直在,你放心好了。”
左孆雙膝跪地:“謝公子!”
南門贏扶她起來:“不必謝我,我還得謝你呢。”
左孆擡頭詫異的看着南門贏,只聽他道:“顏玉是我妹妹,有個一心爲她的丫頭,是件高興的事,卻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想到來找我,我卻得感謝你。”
左孆頓時明白南門贏所指,一張臉登時漲通紅,再也不敢說什麼奴婢本分等話,就逃之夭夭了。
這廂,南門贏臉色的笑意漸漸清減了下來。
左孆不會無緣無故來找她護住顏玉的,定是百里府起了什麼妖蛾子,顏玉身邊的兩個小丫頭應付不過來,所以纔有左孆來請他去百里府護住顏玉的這一幕。
幸虧他這幾天老覺得心神不寧,連師傅派下的任務都下意識推遲了,想來,就是在等左孆來了。
即使左孆沒向他說清楚顏玉目前的狀況,但顏玉可想而知,顏玉的狀況很是不好;可究竟到底是誰跟顏玉過不去,非得至她於死地?
上一回,他和花璀璨去找顏玉的時候,就發現媞汀院的周圍有三股不明的氣息。
一共有七八個人,其身手都不下蔣易之下,他都沒什麼把握一舉將他們拿下,蔣易就更不行了;即使左孆不來找他,他也準備這幾天就入住百里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