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言暗地裡仔細端詳,發現場內的小姑娘們大約十幾歲,還是初中生呢。
不禁生出找對象是從娃娃抓起的感慨。
才十一二歲呢,就參加相親了!
這時一陣淙淙錚錚的琴聲響起,已經有小姑娘開始展示才藝了。
看了一會兒才明白,原來這才藝表演是沒有報幕的,隨機演出。
小姑娘們互相推舉或是有夫人們指定,沒人會傻傻地自己跑上去。
不過,誰家的姑娘有什麼才藝,誰家姑娘沒定親,大夥兒都門兒清。
所以這個推舉和指定都是因人而異的,衆人拾柴火焰高,當然要拿最擅長的展示。
故意點人家不會的,讓人丟醜這種情況偶爾有之,主家一般會四兩撥千斤,將話題引開。不會讓人真的出醜。
而這故意使壞的,下年多半是收不到請柬——安親王府是一等一的勳貴,豈能輕易被人下了臉面?
綠玉廊男賓那廂,會有人唱喏:彈琴的是某某公子,某某少爺敬奉簫聲一曲等等,想來是便於女賓們瞭解其人。
女孩子嘛,畢竟金貴,就算是要相看,也不能直白白地現於人前,要矜持。
真正相看的都是女人,與哪家聯姻是男人決定,但選這家的哪個孩子結親,向來是女人作主。
這邊琴聲剛落,綠玉廊那邊就有笛聲接上。
你唱罷我登場,來往之間,節目很是精彩。
世子妃見錦言有興致,不時地抽空向她做演出者簡介。
……
“姐姐今天這麼漂亮,怎麼說也要給我們彈一曲吧?”
陰魂不散的羅玉不知從哪裡又冒了出來。
“別!我這水平上去了只是獻醜,”
錦言一口拒絕:“妹妹琴技高超,姐姐提議妹妹再來一曲如何?”
錦言真心覺得羅玉人美琴技也高——就是心靈不夠美,老想陰人。
“姐姐又來取笑我。”
小姑娘嬌憨地撒嬌:“誰不知姐姐跟着柳尚官學琴,名師出高徒,難道姐姐非是知音不肯彈?”
你說這小丫頭怎麼長的,講話老是帶無影針,動不動就要刺一下,無傷筋骨卻讓人討厭。
錦言老神在在:“妹妹這話說得不對,今日我有沒有知音不打緊,重要的是妹妹覓得知音,在這一點上,在座的諸位夫人與我都是知音。”
幾個繞口令似的知音各有所指,世子妃撲哧笑出了聲,點了點錦言:“說得真在理!我們可不都是知音!玉妹妹不用惦記着你衛姐姐,今日咱們可不是來聽她彈琴的。”
衆夫人心領神會,皆笑言附和。
羅玉面紅耳赤,小姑娘被如此打趣,不管內心裡是否真害羞,面上都要做出羞澀狀,低頭不語。
“承妹妹吉言了,不知我家妹子有沒有這個緣分。”
接話的是羅玉的嫂子:“誰不知衛家妹妹嫁得好,如此年紀的侯夫人,京裡可是頭一份呢。”
果然沒有省油的燈!
揭人短的話也能說得這般親近,錦言這段姻緣,看上去是極好的,但誰不知只是表面光鮮,永安侯是什麼樣兒的,在座的誰不心知肚明!
“是呀,任哥哥平時脾氣大得很,我們從來不敢與他講話的,姐姐好厲害呀,能與任哥哥琴瑟相合,是不是有秘訣呀?”
楊縈故狀天真補上一刀。
“恩,這個嘛……”錦言有些忸怩地笑:“那個,不太好說。”
“說嘛,姐姐快說嘛!”
哼,當然是不太好說了!
如此能讓衛四出醜的機會怎能放過,楊縈乘勝追擊。
世子妃眉頭微蹙,正待出言,就聽錦言吞吞吐吐道:“好妹妹,這個,真不太好說,要不,等以後找機會私下再說?”
“那怎麼行,姐姐可不要厚此薄彼!妹妹也想學學呢,姐姐可不要藏私。”
羅玉上前幫腔。
“……這個,妹妹,你們不是在開玩笑的吧?”
錦言瞪大了眼睛,彷彿受到了些驚嚇:“你們,真,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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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與你開玩笑!
羅玉的嫂子暗自撇嘴:“衛家妹妹,她們是真心請教,你就別不好意思了。”
“可是,可是!”
錦言似乎被嚇到了,滿臉爲難。
“好了,這是侯夫人的家事,就別難爲她了。”
世子妃微有不悅。
這幾位做得也太明顯了,不管你奉國公府與東昌伯府同長公主府有什麼過節,明顯咄咄逼人地擠兌,這裡是安親王府!
羅玉嫂子笑了笑:“世子妃就是偏心,這怎麼會是難爲妹妹呢。”
看着她那張不以爲然的笑臉,錦言忍不住笑——丫真以爲捏了只軟柿子,能讓長公主府出點醜兒?
她糾結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倒無不能言之事,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想請羅夫人與兩位妹妹爲我解惑。”
不等三女回覆,錦言繼續揚聲說道:“我自小在觀中長大,不太懂得世俗規矩,只出嫁前教養嬤嬤教了些時日……現在一直跟着公主婆婆身邊的何嬤嬤學規矩……”
哪個要聽你跟誰學規矩!楊縈嬌笑:“姐姐,有話直說!怎的還繞到規矩上了?”
“這個,真要問嗎?”
錦言的表情有些不忍與無奈:“我還是不要說了,說了不好……”
她愈這樣,想看她出醜的就愈着急,連連催促。
“不是繞到規矩上,這就是規矩。”
錦言神色一正:“我原以爲兩位妹妹出身名門,自該懂禮守節,慎言慎行,誰知……”
她的臉上適時流露出真心的遺憾與明顯的失望:“懂規矩明事理的大家小姐怎麼會一心窺探別人夫妻私下之事?且是大庭廣衆之下,諸多小姑子在場?府上沒有教養嬤嬤麼?!”
“雖然,我能理解兩位的好奇心,”
話風一轉,有點難爲情地道:“其實兩位妹妹不要着急,出嫁前嬤嬤們都會教的,”
繼而又道:“妹妹們實在好奇,羅夫人是過來人,應該私下裡傳授,這大庭廣衆之下,她們兩個未說親的小姑娘硬要追問,本就不合規矩,做嫂子的不阻攔卻跟着一起胡鬧,我真是有些糊塗了,”
說到這裡,她皺了皺眉,十分的迷惑不解:“莫非京城的規矩與別處不同?什麼時候待字閨中的姑娘家家的也可以問這些事情?”
她真的不解啊,是真的不明白,臉上明明白白寫着迷惑與不解。
此段話一出,羅玉和楊縈的臉就變得慘白,越來越白,到最後羞憤地只恨不得直接暈過去,眼淚成珠成串兒地往下滴。
羅家嫂子的臉紅紅白白,宛如開了染坊,直氣得渾身發抖,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前因後果大夥兒都聽着明白,的確是兩個姑娘一直在追問人家琴瑟相和的秘密。
這話乍聽着沒什麼不妥,細思量,可不就是大大的不規矩!
簡直是不知羞恥爲何物!這是姑娘家能打聽的嗎?
永安侯夫人是個好的,爲了給她們留面子,再三婉拒,她們姑嫂卻言詞相逼,非要追問。
你說,你們兩個未出閣的小姑娘硬打聽人家夫妻相處之道所爲何來?是何居心?
做嫂子的不知勸阻,還跟着小姑子添油加醋,真是不知所謂!
難怪侯夫人要問規矩了!
聽到錦言對於京城規矩的質疑,衆人臉上都覺得無光,看向罪魁禍首的目光就頗爲不善,都說羅玉乖巧聰慧楊縈天真大方,如今看起來遠不是這麼回事!
有心相看的幾位夫人心都冷了,這種行徑要麼是居心不良,要麼就真行事輕浮,無論哪一種都不可取。
幾乎是同時之間,原先姑嫂三人身邊的人都不着痕跡的退開幾分。
這次,奉國公府、會昌伯府實打實栽了跟頭,羅玉和楊縈名聲盡毀!
甚至還要牽連到自己的姐妹。
這可怨不得別人,自做孽,不可活!
楊縈尖叫一聲,掩面而走,羅玉與羅夫人匆匆退席而去。
場面一時有些冷。
世子妃一邊示意貼身侍女安排人手跟上去照看,畢竟是在安親王府,若出了意外與王府顏有損,一邊惋惜:“素日裡看羅三姑娘倒象是聰慧,怎的行事卻如此糊塗!好妹妹,規矩到哪裡都是規矩,你可別因着一兩個不相干的,就覺得咱們京裡的姑娘小姐們不懂規矩。”
錦言如釋重負,輕輕吐口氣,眉眼彎彎:“不瞞世子妃,剛一上來真受了些驚嚇,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別怪姐姐這口咬得狠,實在是你們欺人太甚,連番挖坑,又窮追不捨,姐要麼不打,要打就要打痛打殘!
就算在開放的現代,陌生男女初次見面,可以不忌葷素的講段子開玩笑,卻不可以張口打聽人家的夫妻相處之事,這是*!
懂不懂!
三個蠢貨,只顧得心懷不軌陷害別人,自己掉坑兒裡尚且不知。
小廣告插播完畢,世子妃點了幾位小姑娘的名字,節目繼續,場面重新熱鬧。
稍傾,世子妃派去的人照應羅楊二人的下人回來稟告,言三人已經出府了。
世子妃淡淡點頭,只要平安出府就好,她們做下的錯事與王府無關。
錦言自然不會被這點事情影響心情,她本來就是無辜的好不好?
趕走兩隻嗡嗡的蒼蠅,坐在那裡繼續看演出,嫺靜愉悅的模樣博得了衆多好感。
節目漸進*,出現了男女賓合奏,甚至有些心急的年輕兒郎借賞花之由,漸行漸近,在花神亭下駐足觀望,名爲看花實爲看人。
亦有那動了心的小姑娘小眼神兒飄忽着,時不時落到意中人的身上,更有大膽的姑娘互相鼓勵着走下亭子……
看那些含蓄的小兒女作態,錦言腦子裡竄出一首詩: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按照往屆,此時應出評選結果名單。
充當評委的幾位夫人在商量之後將代表不同名次的花朵授予得主。
等與綠玉廊那邊互通名單後,接下來就是賞閱的自由活動時間。
男女賓可以隨意走動,得了花的詩書畫作懸掛出來,不管是公子還是小姐都可以到花神亭或綠玉廊觀賞,看花看詩畫還是看人,全憑個人心意。
得花者往往會成爲新一輪的佳媳佳婿熱門人選。
午餐在指定地點,按男女分流水席,或早或晚皆可。
餐後亦是自由賞花,有意者可做進一步溝通,無意的賞完園子就可以向主家告辭。
由此可見,這自由活動時間是多麼令少男少女們嚮往!
可是,等了又等,綠玉廊那邊的評選結果卻遲遲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