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眼珠暗轉,一個念頭浮出水面。
“真的,現在季節又好,與遊山玩水沒區別,就是捨不得你……”
某人不知她的算盤,唯恐她不信,還一個勁兒地介紹此行的好處。
“是不是要急着趕路?行色匆匆?”
不動聲色,繼續引誘。
“急不得,每個地方都得停幾日,不過,趕路時會急一些,我惦記着你,定會趕宿頭,爭取早日回來。”
一定是這樣的,這還沒走呢,他就急着回來了。唉,英雄氣短喲!
“這樣啊……沒有危險,行程又不急……”
小手在後背划着圈:“要走四五個月吧?”
“嗯,真捨不得……”
任昆用力抱緊了她,真想把人揣懷裡一塊帶去。那麼長時間,可怎麼熬!而且他的一年半之約,可不管出不出差的。憑白浪費了好幾個月,好不容易關係親密了些,這一分開,搞不好又冷下來了……
“……你能跟我一塊去就好了。”
任昆感慨着,要是能帶上她一起多好。
“好呀,那你帶我一起去吧。”
等得就是他這句。錦言順杆就上。
“你想去就帶上你。”
任昆以爲她也捨不得自己離開,順口就應下了。
“我想去呀,你哪天走?我都需要準備些什麼東西?”
錦言可不是在說笑,遊山玩水啊,來大周這麼多年,她還沒有旅遊過呢。
“你……你真要去?”
任昆一愣。她當真的?唉呀,這可不行,她怎麼能真跟着同行。
忙陪笑:“言兒,路上太辛苦,你。你受不了。”
“受得了,我又不是嬌小姐,以前在觀裡,翻山越嶺是小菜一碟。你剛纔還說不急着趕路。”
“那是對我而言的,這一路風塵僕僕的,就是不着急。你也受不了的……”
任昆試圖說服她:“若是錯過了驛站,風餐露宿是尋常事,你身子弱,不行的。”
“這個啊……還有嗎?”
錦言不在意,眯着眼睛。懶洋洋地躺在他懷裡,小手指尖在他的後背來回地劃圈,她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
“女眷出門在外不方便,護衛們是羣粗漢子。”
任昆極爲勸說,暗自後悔自己起這個話頭了,他就是心裡捨不得,那麼一說。誰知道她竟要當真了。
“還有嗎?”
小手還在撓,撓得他又酥又癢,差點又分了神。
“沒有了……言兒寶貝。你聽我說,這出門在外,很辛苦的,就是坐馬車也很累,雖說有驛站,條件都不怎麼樣。吃喝睡樣樣粗簡將就,你受不了的……有時熱水都不夠。你不是要天天洗頭洗澡的?聽我的,乖乖在家等着。我一定早去早回,好不好?”
“可是,我很想去,想要遊山玩水,怎麼辦呢?”
反正我就是要去,拿條件嚇我?出門在外能跟在家一樣享福嗎?條件粗簡有什麼?做驢友的,野外露營是家常便飯。
她來大周這麼多年了,以前只想着回穿,還沒看一眼這大好河山呢,現在回家的事不用惦記了,難不成真在這巴掌大的地方過一輩子?
當然啦,真忍也能忍,把牢底坐穿的耐性她有,屬烏龜的嘛!
問題是現在不想忍,也可以不忍。
有任昆陪同,長公主欠她人情,應該不會阻攔,沒有孩子,不用當家理事,身體健康體力不錯,這有時間有精力有財力有安全保障又正是春季,不出趟遠門旅行,對得起自己對不起老天爺!錦言竊以爲這一定是老天送給她的福利,不接就屬人品有問題。
啊?很想去啊?
“言兒,你聽我說,咱可以去京郊,京城附近有的是可以遊山玩水的地方……”
他後悔了,怎麼就多嘴提了這個!
“可是,你說可以帶我的……”
溫軟甜蜜的嗓音,話尾輕輕上揚,透着股撒嬌的味道,小手在那劃呀劃呀:“我想去……”
她明明是在闡述事實,聽在任昆耳中就是軟軟的不捨,心如被牽了線的風箏,被她短短几個字拽得又疼又癢。
“我……真很辛苦,我有差事在身,不能照顧你。”
不行,這一路太苦了,她受不了。
“我不怕辛苦。不用特別照顧,而且保證不影響你的差事。”
你就當多捎了件行李吧。
“可是,言兒,你聽我說,公務在身,不能帶女眷的,御史要彈劾的。”
“我可以穿男裝,扮侍衛或小廝什麼的,都行。你帶的都是心腹,別人就是懷疑,只要不承認就是了。”
這纔多大的事兒?
“大不了,我自己掏錢住店吃飯,不佔朝廷便宜。”
你們公款消費,我自掏腰包就是,又不是沒銀子,出不起旅遊的費用。
“那些都不是事兒……”
任昆撓頭,怎麼才能打消她的念頭?
“每次看《大周九域志》,都有個心願,什麼時候能出去走走,看看真山真水,與書上記載的是否一樣……何況,你至少要去四個月吧?一個月三十天,四個月是一百二十天,等你回來,約定之期就過了一年,一百多天就白浪費了……”
談條件嘛,自然要撿能打動對方的說。
任昆就有點動搖了,是呀,剛纔他就擔心這個來的,好不容易熱乎點了,一離開,她不會又回到原地了吧?
錦言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拱拱身子,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躺好:“困了,睡吧……你差事在身不方便同行就算了,回頭我自己帶人出去。”
“那不行!你自己出門可不行!你。你真想去?不能帶丫鬟嬤嬤服侍,扮男裝一起趕路?”
放她自己出門亂跑是絕不可能的,誰放心呢。
“沒問題,以前沒人服侍,不也好好的?放心。各方面完全可以自理。”
你這樣錦衣玉食的貴公子都沒問題,我有什麼不能自理的?
“你都不會梳髮髻……”
任昆揭短,她連自己的頭髮都梳不好,沒丫鬟行不行呀。
“不是男裝嘛,你的頭髮都是我梳的呢……再說,不還有你嗎!”
小小聲抗議。她是不會梳太複雜的髮髻,一般普通的沒問題。
有一段時間任昆起了梳髮挽髻的興致,在錦言貢獻出時間與滿頭青絲後,勤學苦練的永安侯同學手藝終於練成,可以梳挽出非常漂亮的墮馬髻與飛燕髻。水平直逼負責錦言梳妝的丫鬟。
“還是不行啊,陛下與太后娘娘不會同意的,母親也不會。”
就算是掩人耳目,皇上那裡是必須要報備的。他們的態度可想而知。
錦言從來不是個強人所難的,即便與他已經到了一個被窩下赤誠相見的程度,勉強別人總歸是不對的。
“不方便哦?別爲難,公務要緊。京郊景色也不錯,等你走了。我去別院住兩天……不早了,休息吧。”
實在不成就算了,旅遊嘛。換條線路就是。
“言兒……”
她不會生氣了吧?
“別多心,你幾時見我欲摛故縱,無理取鬧了?先前是突發奇想,以爲沒問題,是我想簡單了,公私不明。好象不夠賢惠?”
錦言打趣自己,如果硬要去。是不是叫妻不賢夫禍多?
“好啦,沒事。要睡啦……”
這回是真困了,既然搭不上考察團的線,就想別的更靠譜的……
啊呀,等任昆走了,她是去落梅山莊呢還是去明秀山莊?春天泡溫泉也不錯,聽說香積寺春景也怡人……去哪裡好呢?
心寬入睡快,一會兒就呼呼找周公去了。
任昆睡不着了,盯着她的睡顏,來回琢磨,這要一百多天見不到,想想都無法忍受……
這趟差事,行程可以安排得不緊湊,任務沒危險,到了一個地方,自己忙公事,讓護衛陪同她就近遊玩賞景,也不是不可行……
況且,倆人還可以一路同行,騎馬也好,坐車也罷,總能在一塊。出門在外的,還會有更多機會展示他的好,讓她發現……
好象,帶着言兒,也不是不可以……她有這個心願,若能成行,定會很高興……
任昆越想越上心,找個什麼理由能讓陛下與皇外祖母他們同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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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起,錦言沒再提這件事。
想好了要改線路,再提沒意義。
與任夏兩位嬤嬤商量着,整理打點了一些永安侯出遠門用得到的東西,都是輕便易於攜帶的,各類日常用藥,驅蚊蟲驅蛇蚊的,治頭疼腦熱拉肚子防中暑的,外傷止血生肌的也備了點,治內傷的她沒有現成的,塘子觀很少遇到受了內傷登門求治的。
衣服及零碎小物也收拾了些,按說以往任昆的行李不歸她收拾,自有前院三福他們幾個給料理,只是現在倆人關係不是近乎了嘛,象任昆那麼傲驕又彆扭的,一準兒會盼着她能親手做這件事,哪怕裝一件衣服打一個小包袱,他也會樂呵呵的——
若她沒理會,哼,這人就會扮委屈做被遺棄狀,在她身邊嘰嘰歪歪,溫柔又不懈地控訴她不關心他……
其執着程度令人髮指,爲了自己的耳朵着想,錦言覺得自己早早準備,皆大歡喜,好過讓他嘰歪一頓再去收拾。
收拾完東西,取了師父的天書來看。
書是已經抄完了,學習領會的路途還非常地漫長與遙遠。所以,要手不釋卷,天天看,不定什麼時候就突然開竅明白了!
吃晚飯的點兒,任昆回來了,滿臉喜色,單手拎着個碩大的青色包袱,往錦言面前一遞:“給你的!用完飯試試看……”
挺胸展臂,象個得意洋洋凱旋勝利而歸的大將軍。
“這是什麼呀?”
錦言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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