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婆婆的意思是……”
這番親力親爲,顯然是用心,想要和解?
“殿下不想駙馬爺爲難……”
何嬤嬤人老成精,有些話點到即止。
她一個做下人的,能跟侯夫人說,老叔公與長公主互相看不慣,自覺斷了來往?
殿下再尊貴,也是做晚輩的……
老叔公是長輩不假,不過,君臣有別。
互相別苗頭,說來說去,最難過的是夾在中間的駙馬爺。哪頭都不能捨了……
往年,不管是四時八節,還是紅白喜事、壽誕、慶生什麼的,凡是任府那邊的事情,殿下一律不過問,送禮之事都是由身邊人準備好,將禮單子呈長公主過目……
多半情況下,殿下是懶得理會的——
送什麼都好,別失了府上的體面就好!
若不是看着駙馬的面子,依着長公主的喜好,任氏這門親戚斷了也無所謂……
當然不能真斷了——
自家侯爺還姓着任呢,況且那都是駙馬的血親!殿下再由着性子,也不會做出這等惹人詬病的事情來。
只是不關心不親近不走動,罷了。
噢……
錦言點頭,明白了!
現在與駙馬好了嘛,愛屋及烏,想要改善與任府的關係盡在情理之中,說起來,長公主還是個頗願意爲愛付出的……
“那,老叔公高壽?素日有何喜好?”
之前重視度不夠,聽了何嬤嬤一席話,錦言深感鴨梨巨大。
這等重要的破冰外交事宜,殿下只負責當甩手掌櫃的,居然讓她擔當禮品採購員!
這根橄欖枝,可不能在她手裡掉葉子少枝芽。
“今年是老叔公的六十大壽。”
何嬤嬤將她知道的一一道來:“準備大操辦,親戚故舊的,都會過府慶賀。”
“老叔公早年從軍。年輕時喜歡美人……”
哦,是個好色的,可這六十歲的老頭過生日,作爲侄媳婦的長公主送兩個美人做賀禮。實在不成體統……
而且,花甲之年,散散步打打拳什麼的,注意養生,牀榻之上的運動不可過多,需提防馬上風。
“……除了美人,老叔公還喜歡收集兵器,尤愛各類寶劍……這一兩年聽說淡了,說是劍爲兇器,煞氣太重。有違天和……”
聽了前半句,錦言準備翻冊子找與兵器有關的,還沒翻到地方呢,就聽到了後半句……這個也是不成的。
“老叔公這些年深居簡出,性情喜好與以往大相庭徑……”
若不是爲此。殿下也不會爲禮品發愁,奇珍異寶,他見得多了,若按貴重計,他哪裡會爲金銀財帛動心?
名人字畫,大家手跡等,他又不愛;
珍饈美味。他於吃一道向來不講究;
原先還喜歡個美人寶劍名駒,現如今都玩不動了……
“老叔公見不得良馬藏於廄,前兩年馴馬時,從馬上掉下來,摔傷了腿……一直沒好利索,府上幾位爺都不欲他再馭馬……”
喜歡飆車。出過事故,被禁止駕駛了……
往年喜歡的,都不作數,如今喜歡什麼不知道,這禮。怎麼投其所好?
要不,就選樣稀罕物,不管喜歡不喜歡?
“……老叔公脾氣大,若是不討他歡心,或許未必能收……”
何嬤嬤提點得晦澀。
錦言聽懂了,無非是往年樑子結得太大,積重難返,人家對長公主也有各種不待見……
這種老爺子,一聽就是個頑固的。
殿下的破冰行動,絕非一日之功啊。
那咱們選什麼?
錦言看向何嬤嬤:“嬤嬤您熟悉,您覺得哪些適合?”
何嬤嬤苦笑,她覺得可以的,適才與殿下都推薦了,瞧着沒有哪一樣殿下覺得好。
“老叔公壽誕在哪一日?”
不可能就在這兩三天吧?長公主有誠意和解,不會臨時抱佛腳,總要提前準備的。
“六月初六……”
噢,還有兩個多月呢,足夠準備的。
“若是要淘換些稀罕物,也要耗費些時日。”
何嬤嬤的觀點顯然不同,兩個月,一晃就到了。
也是噢……
錦言發現愈是重視的送禮,開始準備的就更提早,若是手工繡個大件東西,隨便幾天哪夠?
咱們還是先討論出送禮原則吧,無非三點,一投其所好送喜歡的,要麼曲線迂迴,送他喜歡人喜歡的;二稀缺少見的;三用銀子砸,高端大氣上檔次,實在沒招兒,塑個實心的金人擡過去!
三選一,總一個方向可行吧?
誰知何嬤嬤卻搖頭:“……夫人言之有理,只是,老叔公出身富貴,沒少見好東西,近年又性情有變,脾氣捉摸難定……”
表情頗爲難。
是爲難……
錦言也牙疼,這一句話,否定了三條啊,這是三條送禮鐵律啊,到哪裡還能再找出第四條來?
“……殿下也爲這發愁……”
挑挑撿撿的,偌大的庫房,竟沒樣完全合意的。
所以才煩了,順手推給侯夫人了。
“……不若請教駙馬爹爹?”
“……駙馬爺這些年甚少見到老叔公……”
何嬤嬤略顯尷尬。
都說老小孩老小孩,老叔公不待見殿下,順道也遷怒自家侄子,任懷元去拜見,十次裡倒有八次他推病不出,一概是不見的。
老爺子蠻有個性的……
“……花甲壽誕非同小可,這壽禮得好好合計一番,我們先從庫裡盡着貴重與稀罕的找,回頭還是打聽一下,看看老爺子現在有何愛好,嬤嬤覺得如何?”
按她的意思,最好別找了,先拿到資料再說。交一兩樣備選的,是爲了應付長公主殿下。
何嬤嬤點頭。兩人自去選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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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嬤嬤效率極高,只隔兩三日,老叔公的資料就送到錦言手中。
“……我素來不耐煩看這些,你心思細膩。做這個最合適。”
長公主正式將此送禮項目移交給錦言——
說心裡話,她真心不願意爲那個固執老頭子勞心費神!這老頭,私下裡就沒講過她一句好話!
不是嫌棄自己連累他侄子,毀了他的前途,就是恨自己氣死了他兄長老侯爺!要麼就惱昆哥兒承襲爵位,斷了永安侯一脈的傳承,也不想想,昆哥兒不是姓任的?任氏年輕一輩子弟裡,論文論武,有哪個能比得了昆哥兒?
可是駙馬在意。
不說。長公主也知他一直想修復與老叔公的關係,或者說,駙馬未曾有一日放棄過,無論老叔公見不見,他都風雨無阻過府請安。即便是避居城外莊子,他亦是旬安不斷……
在他的心底,那是他的親叔父,任府裡的每一個都是骨肉相連的親人……
當一個人因爲愛,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匱乏,進而想改變,這份愛就有了成長的力量。爲了駙馬,她願意先低頭做晚輩……
可是,讓她拿出全部的心思去研究老叔公喜歡什麼,目前還勉爲其難……好在,錦言不是外人。
錦言喜歡分析資料。
分析整理資料,從中去搜尋發現蛛絲馬跡。找出正確的方向……這是多麼有意思的事情!
任昆回來時,她對着那摞紙看得認真。
任昆探頭一看,這都寫了些什麼?全是些日常瑣事,吃什麼喝什麼……
誰的?
“老叔公的。”
錦言隨口答道,忙放下手中的事:“侯爺您回來了。”
任昆沒吭聲。老叔公的?
雖然經過一天的沉澱,侯爺的心情依舊繁複難言,只是他內心強大無比,面上照樣不動聲色。
她怎麼會看老叔公的日常起居?又是母親找的事兒?
“老叔公要過六十大壽了,侯爺您說我們是不是也要提前準備壽禮?”
往年如何她不知道,去年也沒人提過這茬子事,按說,任昆做爲侄子的兒子,又是現任的永安侯,也應該備禮吧?
我們是不是也要提前準備壽禮?這個問句明顯取悅了任昆——
我們!
錦言把自己和他算爲一處!
心裡高興,嘴角就翹起來:“是要準備的,還沒來得及與你商量……”
語氣輕快,全不見來時的踟躕。
“你說我們送什麼東西好?”
“不知道。”
老老實實搖搖頭:“正在看老叔公喜歡什麼呢,不知侯爺是想送稀罕的還是貴重的?有現成的還是需要現採辦?”
自己的是自己的,老公的還是自己的……她可沒這個底氣,連想都沒想過!永安侯私庫裡有什麼,那不是自己能過問的。
“明天我讓三福把庫房冊子送進來……”
忽然起念:“走,先去庫房挑挑看。”
對呀,她還沒進過他的私庫呢,也不知其中有沒有她喜歡的……
愈想愈覺得這個主意好,每回送她東西都說好,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喜歡。
他唯一能確定的是,她頭一回到自己的書房,對一個馬上封猴的玉擺件動心,那小擺件現在還放在她書房案頭的醒目位置呢……
好象庫裡類似的還有幾樣,有個雕猴子的筆筒,其它記不清……湊成一套倒也可愛!
“現在?”
錦言猶豫:“侯爺,一會兒就要用晚膳了……”
再說,你還沒更衣換袍呢。
“將晚膳送到前院……”
任昆不以爲然,不就是一頓飯嗎,在哪不能吃?
“先去庫房……”
衣服什麼時候不能換,她還沒見過庫裡收着的好東西呢。
永安侯象個欲顯擺的孩子,硬拉着錦言去看他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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