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浪望着康納,那眼神之中充滿了期待。
這樣的期待並不是謊言,也不是故作姿態。
這位皇帝知道,對於這樣一位老實巴交的教書匠來說,根本就沒有必要做那些故弄玄虛的東西,只需要直接詢問,然後從他的嘴裡得到一個答案即可。
他是真的很期待能夠得到一些更加奇思妙想的回答,可以用來解決現在帝國正面臨的困境。
畢竟,這個人可是那個女人的老師,不是嗎?
“陛下……”
康納顯得稍稍猶豫了一下。
隨後,他低下頭,顯露出一種十分疲憊的感覺,緩緩說道——
“請問,您是想要做到那種程度呢?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您現在希望能夠在儘量不使用武力的狀態下,重新對加西亞奪回優勢?”
看到康納現在的表情,猛浪心中一下子就有了一個底。他知道了這個教書匠的答案,也知道了他究竟有幾斤幾兩。
不過,他還是願意試上一試——
“如果我說,我希望能夠不動用武力的話……你能夠給我怎樣的答案?”
對此,康納略微呼出一口氣,隨即說道:“陛下,如果您願意不動用武力的話,那麼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儘可能地將元素機的研製和利用全方面地鋪開。”
“邊際省現在之所以能夠使用這種手段對帝國進行金融攻擊,歸根結底是因爲他們一個省的產出幾乎就等同於我們帝國差不多一半的物資產出了。相信假以時日,他們肯定會更加快地鋪開這樣的姿態。如果不使用武力的話,那麼陛下就必須利用您的威信力量,緊跟着將元素機使用起來。然後……”
說到這裡,康納的話音戛然而止。
因爲他知道,這種手段實在是太慢了……至少對於這位皇帝來說,太慢了。
這位皇帝現在需要的是直接獲得大量的物資與財富,這樣才能夠穩定整個國家,而不是跟隨着邊際省那麼一個小地方一起從頭建設元素機工廠。
即便他真的下定決心建造工廠,教廷和魔法協會方面的壓力也會壓在這位皇帝的頭上。
想來,這也是他希望能夠將愛麗兒·加西亞重新拉回皇室身邊的原因吧?現在的碧藍皇室實在是太需要一個大後方的支撐了。
想到這裡,康納閉上嘴,略微思索片刻之後,再次說道:“陛下,您如果還是想要讓邊際省的人聽從您的指揮的話,那麼現在最快捷,最方便的做法,毫無疑問……就只有動用武力了。這一點……雖然我很不願意推薦,但只有打破邊際省的城防,把他們的所有貨物都佔爲己有,這樣一來才能夠一口氣破壞人魚幣的價值和信用。只是……”
猛浪開了口:“只是什麼?”
康納略微思索片刻之後,終究還是大着膽子,再次在猛浪的面前跪下,磕下頭。
猛浪也是任由他這麼磕頭,完全沒有去阻攔的意思。一直等到康納重重地磕了九個頭之後,這位教書匠的腦殼才緊緊地貼在地毯上,聲音中帶着些許顫抖的音調,說道——
“還請……還請陛下能夠……能夠饒她一命……您也知道,她並沒有什麼強大的力量……只要斷了她的資金……她就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小女孩……是一個任何人都可以用一根木棍把她打趴在地上的沒用的女奴隸……陛下……”
看着這個趴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猛浪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他沒有感覺到憤怒,也沒有悲傷、仇恨、喜悅之類的情感。
現在對於這個男人的唯一感覺,他就只有一種感覺——可憐。
這個可憐的男人。
不過,在這方面猛浪卻是可以給與這個教書匠承諾,他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我並沒有想要處死愛麗兒的打算。再怎麼說,她也是我弟弟的情婦。更何況,這麼一個人才,我也實在是捨不得殺。這是我施捨給她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她能夠把握住這最後一次的機會的話,那麼我完全可以既往不咎。”
得到猛浪的承諾,康納這才含着眼淚,再次磕了一個響頭:“謝謝陛下……”
至此,猛浪的臉上突然泛起一層淡淡的笑容,說道:“好了好了,起來吧。然後,你可以去準備準備。”
康納擡起頭來,那張淚水還未乾涸的臉上寫滿了疑惑。
不過猛浪倒是很快就給了他一個答案:“你將會和我一起前往邊際省,一起去見見你的那個學生。相信有你在的話,你就可以更好地勸說那個女孩,是不是?”
在康納的表情還沒有轉變過來的時候,猛浪已經起身,轉身緩緩地走向窗口,望着遠處的海港,看着那艘破敗的戰艦被拖入船塢之後,繼續說道——
“理由嘛……就用接回我的妹妹這麼一個理由吧。我會帶上差不多五千人的隊伍,其中儘可能地裝備上元素槍,用來表示我對於人魚之歌的敬意。你覺得怎麼樣?”
接下來的話,猛浪已經用不着聽那個教書匠說下去了。
眺望着這座屬於他的城市,這位皇帝的心靈早已經飛到了遠方。
最近,帝國戰艦的力量也在肉眼可見地下降,以往對於那些海盜來說可以算得上是摧枯拉朽的戰艦,現在卻僅僅佔據一點點的微弱優勢。
這樣的優勢還能夠持續多久?自己的海上貿易線又會在多久之後就被封鎖?這一切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最近獵兇座帝國內部也開始冒出各種各樣的反叛力量,讓那位女皇同樣頭疼的話,估計那個女皇早就已經指揮軍隊向着自己的帝國衝過來了。
兩年了……已經足足兩年多的時間了。
這兩年來,似乎整個黃金大陸都陷入了一種詛咒,到處都是乾旱與洪水,原本可以回饋大量食物的海洋現在也開始變得死氣沉沉,魚獲也是一次比一次少。
那個自稱是勇者的傢伙前段時間寄了封信回來,說自己的妹妹竟然在和人魚之歌進行比賽?
簡直是荒唐!那個死丫頭到底有沒有腦子?
不過轉念一想,這或許也是個好機會。從信中看來,甜酒酪和人魚之歌之間的關係雖然算不上多好,但也算是說得上話。這對於雙方之間的關係來說可以起到一定的緩衝效果。
這次,自己帶着五千名士兵,裝備所能夠得到的所有元素槍,以接妹妹回來的名義親自前往鵜鶘城,面見那個人魚之歌的會長,看看那個女人。
這樣的尊榮,在整個藍灣帝國內應該都算得上是絕無僅有了吧?
當然,猛浪覺得自己應該還是會以一種和諧友好的氛圍前去面見她的。畢竟自我感覺上,猛浪覺得自己以前給那個女孩的印象還不錯。所以這一次也好好地去見她,和她好好說話,算是下達一個最後通牒前的溫和態度了吧?
猛浪覺得,自己甚至對於那個女孩有些太好了,這樣溫和的態度自己以往恐怕只有在對待自己的家人的時候。
啊……也對,或許從心底裡,猛浪覺得自己早就已經將這個女孩視爲自己的家人了吧。這只不過是家人之間的對立,一種彼此之間的短暫的不和,家人之間只要把矛盾說開了去,那麼一切就都會解決的。
但……
如果那個女人不願意成爲自己的家人,對於自己伸出的那最後一段橄欖枝依然無動於衷的話……
猛浪覺得,即便是家人,有的時候也是需要好好教訓一下的吧。
五千精兵,面對只有區區五百名士兵防禦的邊際省,這樣的軍力對比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懸念可言。
如果她還是不識時務,那麼事情就會變得很難看了。
不過,猛浪還是希望自己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
哦,對了,爲了避免走到那一步,還可以給對方一些小禮物,算是表達一下自己的心意吧。
當這位帝皇想到這裡的時候,不知不覺,外面的天空中卻是突然下起了雨。
那些犀利犀利的雨水拍打在落地窗戶上,將原本光潔完好的玻璃拉出了一條又一條醜陋的裂痕。
看着這些裂痕,猛浪覺得自己的情緒又有些變得糟糕,隨即轉過頭,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之前。
趕走了那個可憐而沒用的教書匠之後,猛浪拿起筆,繼續批閱了一會兒文件之後,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
出發吧,用五千名士兵,去看看那個女孩究竟還能夠玩出些什麼花樣來。
————
“啊~~~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
晴朗的天空宛如精心燒製的碧藍盤子一樣的充滿了通透的藍色。只有遠在天邊的另一端纔有一點點的雲絲漂浮在半空之中。
現在已經進入了十二月,空氣的確是有些冷,但是這樣的冷給人的感覺卻帶着些許的清爽和舒適,並不會讓人冷的直哆嗦。
穿好了棉衣,愛麗兒坐在公會大廳的沙發上,透過旁邊的窗口望着外面的景色。
今年,似乎是一個暖冬。
實在是難以想象,在連續兩年的乾旱時節之後,大自然卻給了今年這麼一個溫暖的冬天,這是不是預示着明年將會是一個好季節呢?
街道上,行人們來來往往,看得出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微笑與幸福。
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幸福的一個最主要的含義就是經濟。只要經濟充裕到了一定的程度,那麼人們自然就會有感受到更多的幸福生活。
雖然時常都會有人說不能用金錢的多寡來比對幸福的多寡。這一點,愛麗兒同意。
但是,足夠的金錢往往是一個保證幸福的底線。在這條底線之上,人們可以對幸福有各種各樣的定義,可以不斷地爭論究竟何謂幸福這樣一個千百年來讓無數哲學家和吟遊詩人都爲之爭辯的話題。
不過同樣的,愛麗兒也相信,在兵荒馬亂,缺衣少糧,每個人都吃不飽肚子,過了今天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明天的那種日子裡,絕對稱不上是幸福。
此時,耳邊傳來了一陣悠揚的音樂。
愛麗兒回過頭,只見同樣吃飽喝足,正在享受冬日下午的悠閒時光的伊戈現在已經彈奏起了他的魯特琴。
這位吟遊詩人最近越來越喜歡奏上一曲了。時而在隱秘湖畔演奏,時而前往長眠山脈,時而面對着妖精之森歌唱。
看得出來,他似乎很喜歡這裡的生活吧?他的歌聲中更是充滿了悠揚與清閒的感情。
聽着音樂,喝着茶,眺望着外面的冬日景色,曬着午後的太陽,愛麗兒感覺自己甚至有些迷迷糊糊地想睡了。
不過,她知道自己不能因爲現在的這種休閒就放鬆。
因爲今晚將會迎來最重要的一場比賽,也是那位長公主殿下與人魚之歌的倒數第二場比賽了。
現在想想,那個女孩還真的很努力啊,不斷地挑戰,不斷地闖過各種各樣的難關。
一路走來,特斯拉,酥塔,瑪歌,忌廉,布萊德,達克,伊戈,起司,啫喱……她已經連續“擊敗”了那麼多名人魚之歌的成員,現在正向着公會挑戰賽的最終幕走去。
只是,今晚的挑戰卻沒有那麼輕鬆。
因爲在這之前,愛麗兒點名要求成員們或是放水,或是基於規則的原因即便不願意放水也不可能獲勝。
但是在今晚,她將要挑戰的將是人魚之歌那位最不可能放水的公會成員——麻薯。
這個小小的血族少女可不會聽從自己的話,她一定會全力以赴。
而且這一次,她將會和她的媽媽一起出場。在今晚,賽車比賽將會得出一名真正的冠軍。從之前那些比賽的表現來看,最終獲勝的究竟是血族的糯米女士?還是那個很有可能擁有“勇者”之名的林克呢?
這實在是一個有趣的問題。
唉……如果還可以開盤的話,光是這場比賽的決勝局一定就可以賺上好多好多吧?
但是可惜,現在愛麗兒開口叫停了賭博行爲,那就只能爲所有的參賽選手歡呼了吧。
吱——————!
就在愛麗兒趴在窗戶前曬着太陽享受這一刻的清閒的時候,冷不丁,一個聲音卻是從遠處傳來。
伴隨着一陣急促的剎車聲,一輛元素車剛剛好停在了公會的前面。
車門打開,下來了一個讓愛麗兒着實等了許久的人。
“愛麗兒!我的愛麗兒伯爵啊!哈哈哈!”
公會大門被推開,進來一個矮矮胖胖,腦袋已經全禿的中年人。
那不是別人,正是年初的時候爲了向瀚海城提意見而主張前往瀚海城的那位瑞馳子爵。
看到愛麗兒之後,瑞馳子爵立刻一路小跑地趕了過來,不等愛麗兒站起來,他就上前一把抓住愛麗兒的手背,在她的手指上親了一口,說道:“尊敬的愛麗兒伯爵,您的歲月在這幾年彷彿停滯了一樣,現在的您看起來依然像是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女那樣的美豔動人,又充滿了青春的活力!”
說實話,被瑞馳子爵這麼突然親一口讓愛麗兒還是有些噁心的。這也是她提早戴好手套的緣故。
不過對方畢竟是幫助了自己很多次的老熟人,愛麗兒也不能直接拒絕,只能點點頭,裝作若無其事地抽回手,笑道:“瑞馳子爵,這段時間也是辛苦您了。您的天鵝堡我一直讓人打掃,現在也是保持着隨時可以入住的狀態。”
瑞馳子爵哈哈大笑,一拍大腿。此時,酥塔已經端來了水擺放在瑞馳子爵的面前,瑞馳也不見外,直接一口喝了個乾淨,然後衝着酥塔擠了擠眼睛,似乎是想要繼續顯示自己的“魅力”。
酥塔當然只是笑笑,讓開走到了一旁。
愛麗兒回到座位上坐好,也是讓瑞馳子爵在自己的面前坐下,說道:“瑞馳子爵,我得到你即將回來的消息之後就一直在等你。這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您在瀚海城裡面真的是委屈您了,也多謝謝您爲我們邊際省做了那麼多事情。”
瑞馳子爵賊兮兮地笑了笑,說道:“你這個小姑娘,嘴巴還是那麼的甜。我能夠做什麼?我就是一個小小的子爵,當日頭腦一熱就跑去瀚海城,結果直接就被軟禁了起來,哪裡都去不了,什麼生意都做不了。我能夠有什麼用?唉……這一年裡面的生意啊~~~出來看到財務報表的時候那一刻我真的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愛麗兒笑了笑,說道:“苦盡甘來,福禍相依嘛。不過既然瑞馳子爵現在能夠自由行動回來了,那麼相信將來一定能夠賺到比那個多得多的數!實不相瞞,我們公會的特斯拉最近正在研究怎麼把元素機安裝在你的那些帆船上呢。”
瑞馳子爵雙眼一亮:“裝在我的帆船上?那……那是說以後不用再依靠風力了嗎?”
愛麗兒點點頭:“如果順利的話,那麼的確是不需要風力了。這樣的話速度會更加穩定,哪怕是無風的日子裡,相信瑞馳子爵的船也能夠暢遊四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