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鍾兄可是清楚,嶽某從不愛說笑,鍾兄只管說便是,這個大人,你可能看得上?”那公子哥口無遮攔,也不顧旁邊其他人,張口就言。
鍾自羽搖搖頭,涵養極好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嶽兄飲多了。”
其他人聞言,忙出來,拉住那嶽公子:“是是是,這才中午,就喝了這般多,咱們將人送回去,鍾先生,告辭了。”
那嶽公子還想說什麼,卻被其他人聯合拖走,最後只得放棄。
鍾自羽瞧着一羣人離開的方向,眼中的笑意淺了一下,又轉頭,看向柳蔚等人消失的方向,半晌,眸子未動。
……
慌亂泥濘的暗月林深處,遮天蔽日的樹蔭籠罩下來,將林子裡襯得陰森恐怖,視角黑暗。
孫奇捂着胸口,遠遠的看着前頭的畫面,到底,沒有撐住,喉嚨裡一陣腥甜,轉身,扶着旁邊的大樹,彎腰嘔了起來。
周圍其他衙役,也都紛紛捂住嘴。
有的連忙退開數步,離得越遠越好。
有的已經臉色蒼白,手腳都微微戰慄。
柳蔚平靜的站在人前,眸光清淡的瞧着泥地裡的畫面,嘴脣,抿成一條線。
“桀桀桀……”珍珠落在她肩頭,歪着腦瓜,叫喚了兩聲。
咕咕停在最粗的樹枝上,黑豆子般的眼睛,緊緊的瞧着下頭。
柳蔚處理過很多屍體,多麼凌亂,多麼噁心,多麼恐怖的都有,她也遇過很多兇手,殘暴的,瘋狂的,病態的,但眼前這一幕,卻依舊讓她,稍稍的吃了一驚。
柳蔚擡步上前,從懷中掏出一雙手套,戴好。
再試探性的用手將那屍體的腦袋扳過來一點,看清了他的摸樣,表情不變:“李林,男,二十七歲,古庸府人。”
其實方纔他們一來,便認出了這人就是李林。
儘管他已經……被扭曲得不成樣子,但衣服沒錯,摸樣也認得出,辨認度還是很高。
但現在,聽柳蔚親口說出,其他人,還是吃驚。
畢竟,一個大略一個時辰前還好好的人,現在突然成了這幅摸樣,是個人也不能接受。
李林的死狀很奇怪,柳蔚在他屍身上巡視一圈,又試探性的檢驗一下,卻並未發現明顯致命傷。
要真說致命傷,或許,該說他每一處都是致命傷。
人能承受住多大的痛楚,這是有科學證明的,只要是人,你的身體,到達一個臨界點,就會崩潰。
李林的屍體,柳蔚幾乎不用怎麼判斷,就知道,他的死,並非因爲某處受害,而是因爲,體質崩潰。
李林現在的樣子,柳蔚不會形容。
但大略就是,頭還穩穩的長在脖子上,但他頭的位置,卻並非放在脖子上,而是放在他自己的肚子上,他的肚子上有個血窟窿似的大洞,洞裡,冉冉的血肉和腸子清晰可見。
他的四肢,已經不再正常,他全身,就像被人掏空了內臟,再摺疊起來把頭塞進肚子裡。
一個人,生生被摺疊了起來,這個畫面該有多刺眼?
但他就是這樣,而因爲死亡時間還很短,柳蔚甚至能看到,他的血液還在流動。
這具屍體,沒有支離破碎,他很完整,完整得不像一個人,他彷彿被蹂躪過成了另一個物件。
柳蔚不難猜測,他是如何死的……
他是被,生生疼死的。
或許,他是親眼看着自己被摺疊起來的,或許,他是親自感受了腹部被掏挖的痛楚,或許,他也是在有意識的情況下,被人把頭,塞進肚子上的大血洞裡。
那種痛苦,迫使他體質崩潰,被摧殘而死。
到底是怎樣的深仇大恨,連殺人,都要用這樣的方法?
柳蔚覺得,這算是一種刑法嗎?
李林,被受刑了!
這個想法從腦中一閃而過,柳蔚愣了一下,才皺起眉,想將那古怪的思維分散出去。
但無論如何,也不成功。
這時,旁邊胡哥的聲音響起:“柳大人……”
柳蔚回頭,看了他一眼。
胡哥臉色蒼白,嘴脣發紫,他不敢看李林的屍體,眼睛移向別處,艱難的問:“這屍體,是否也要帶回衙門?”
“嗯。”柳蔚應了一聲,起身,一邊摘着手套,一邊說:“將他搬回去吧。”
胡哥臉色更難看了!
其他衙役也齊齊不語!
柳蔚還在想事,也沒發現這短暫的沉默,最後,還是孫奇吐完了,捂着嘴,躲得老遠的說:“李林他……成了這個摸樣……如何能放到衙門裡?”
這東西,放到哪兒也沒人敢看啊,何況還要搬回去,誰搬?怎麼搬?
柳蔚這纔回過神,看了看周圍一圈人,最後沒有勉強,伸手,對珍珠招了招手。
珍珠“桀”了一聲,明快的飛出了暗月林。
一刻鐘功夫後,小黎蹦蹦跳跳的領着兩位粗布麻衣,一副農家扮相的男子,走了過來。
小黎一看到孃親,就跑過來。
他又一擡頭,看到上面停着的咕咕,興奮地叫了起來:“咕咕咕咕,你好像又長大了?”
咕咕眯着眼睛,仰頭嘶鳴一聲:“咕咕咕……”然後翅膀一扇,帶來一股屍臭味,飛撲到小黎身邊,圍着他轉,還學着珍珠,用尖尖的嘴角,去蹭小黎的臉蛋。
小黎被他蹭得癢癢的,忍不住笑個不停,一人兩鳥久別重逢,都特別高興,彷彿一點沒發現現在的場合,並不適合敘舊。
最後,在跟珍珠交流了一番後,小黎脆生生的說:“爹,珍珠給我帶的禮物呢?咦,就是那個嗎?”
小傢伙說着,就看到不遠處,那詭異而扭曲的李林屍體,他亮晶晶的大眼睛閃了一下,頓時興奮了。
急吼吼的跑過去,他嗷嗷嗷的叫喚:“就是這個嗎?就是這個嗎?珍珠,咕咕,我太喜歡你們了!爹,我喜歡這個禮物,我好喜歡,我能帶回家嗎?好漂亮的形狀,我要做成標本,做成最好看的標本!”
小黎說着,沒臉沒臊的就伸着他的小短手,珍惜的在李林的屍體上摸來摸去,若不是這屍體在泥地裡,有點髒,柳蔚絲毫不懷疑,他會直接跑過去,抱着屍體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