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二刻
精緻華麗的羅帳中,柔軟絲滑的錦被下,一個小小的腦袋終於從中探了出來,深深呼了一口氣,想必是睡的有些迷糊了……
玉白的纖手伸出,將被子推到腰際,露出少女雪白的寢衣和胡亂散落在旁的柔軟青絲,若蝶翼輕顫般,少女有些費力的眨了眨眼,慢慢睜開了了眸子,有些不適應的眨巴了兩下,而後逐漸適應了外界的光……
羅帳頂端掛着一顆色澤瑩潤飽滿的明月珠,珠子約莫有少女拳頭那樣大,和其它玉石串在一起,作爲一個掛飾置於少女的帳中,爲了防止自己的小公主夜間忽然醒來被黑暗所驚。
慶徽帝對於小女兒非常瞭解,自小就懼怕黑暗,總覺得有什麼奇怪可怕的污穢之物,總是需要人陪着才能睡……
於是乎,慶徽帝專門將南昌國進貢而來的明月珠作爲生辰禮送給了小女兒,以示寵愛!
令月看着那顆散發着溫潤的玉白色光芒的明月珠,思緒漸漸倒退……
……
昨日,紫宸殿殿前。
“浴佛節怎麼了?”令月懵了一下,追問道。
“按例來說每年的四月初八是我朝的浴佛節,那日,是佛教中最隆重的佛教節日之一,傳說是釋迦摩尼佛的誕辰日,所以在每年這一天,寺廟都要舉行“浴佛法會”,以紀念佛祖降臨,而大唐素來信奉佛法,又怎麼會錯過這次盛會,屆時,不僅僅權貴和百姓,就連當今聖人 也是會駕臨慈恩寺,親自觀賞法會……”
“爲何我以往都沒有印象?”少女疑惑道,眼中帶着急切。
“公主應當知道的,一是因爲你年紀尚小,不適合出席那等雜亂的場合,二嘛……難道公主忘了一年前……咳!”
裴延秀說着瞟了一眼少女突然不好看的臉色,咳了一聲繼續道。
“自上個上元節過後,聖人更怕公主出事,當然不敢讓公主再次冒險,自然看的緊緊的,不在公主面前提這種事……”
“說這麼多作甚!就不能挑重點嗎?你既提了,那定是有辦法讓我也去那什麼節,就別再廢話了!”
少女似乎是覺得它終於有機會可以出宮遊玩,不用總是十年如一日的待在這無趣的永安宮內,一時間激動了起來,也不管這廝和她的距離了,急到點子上,竟一時忘了形,小手瞬間攀上了少年裴延秀的緋色衣袖,甚至還搖晃了兩下,裴延秀先是一愣,然後嘴角就不受控制的彎了起來,盪出了淺淺的弧度……
“公主……你太心急了!”
裴延秀眸中璀璨無比,直直的盯了少女片刻,看見少女眼中的茫然,只得故作謙卑的擡了擡被少女抓住衣袖的手臂,示意一番……
明白過來自己的逾禮 少女倏的一下收回了手,面色有些赧然,強裝鎮定道:“看不出來裴小郎君如此“規矩”!守禮如此,倒和那時有些出入,真是好笑!”
對於少女如此強調,裴延秀很難不想起那時自己的肆意狂放,也因此將她好好得罪了一番,實在是悔不當初!
於是乎,裴延秀苦笑了一下,鄭重的看着少女道:“臣還是大殿上那句話,公主想要臣什麼模樣,臣就是什麼模樣,臣以後都不會食言!”
“又來?我可不信你這些花言巧語,怎麼才能讓本宮也去浴佛節 快說!”
少女好似跺了跺腳,有些氣急,雖話說的傲氣,但神態卻是反常的有些羞意,不過卻是極爲細微,也不知對面的小郎君是否注意到……
“去求求聖人,如今公主已然及笄,且跟在聖人身側,聖人大抵會比較放心,況且撒嬌賣癡,公主應該是會的吧!你可是大唐最受寵的公主,聖人定然會應允!”
少年眸中的信心好似感染了她,頓時讓自己心中充滿了希望……
……
羅帳中,令月猛然間彈坐起來,小手攥成拳,彷彿在給自己加油打氣。
“玉娘!玉娘……”
寢殿外,一直候着的玉娘聽見自家公主的聲音,趕忙帶着幾個貼身婢子趕了進來。
“公主今日起的比往日早了些,是沒有睡好嗎,要不要我去尚藥局拿點安神的藥來?”
玉娘面上有些憂色,公主一貫是喜睡懶覺的,因爲不用像郎君們一樣早起去崇文館,除了先生日日來教授詩書禮儀,也沒有其他的什麼事,於是闔宮上下都知道長寧公主朝時難起……
而今日卻是不同,早早的起了,怨不得玉娘以爲公主沒有睡好,於是緊張兮兮的問了一句。
“哎呀!無事無事,只因爲我今日有事壓在心頭,因此醒的早些了,莫要憂心了玉娘……”
令月不在意的攬了攬散落的髮絲,一邊穿衣洗漱,一邊嘟囔着,面容嬌態盡顯。
“那公主有什麼大事壓在心頭呢?”
玉娘愛憐的看着小公主,心中充滿了柔意,她自小生活困苦,曾有過一個孩子,可惜沒有保住,也導致身體自那以後虧損了,再也不能有孩子,機緣巧合之下,她進了宮,幸運的被分到虞貴妃宮裡,貴妃是極好的人,彌留之際,囑咐她好好照顧長寧公主,自那以後,在玉娘心中,長寧公主便是自己的孩子,就這樣,她照顧了小公主十五載,看着她長大成人……
“先不告訴玉娘,等我完成了再說!對了,今日阿耶在何處,我可是有大事要找他!”
令月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打算,怕自己到時空歡喜一場。
“聖人?今日皇城西郊有個馬球賽,聖人應當去看郎君們打馬球去了,怎麼,公主也要去嗎?”
“馬球?又去看馬球!真無趣,不明白這麼危險的事情阿耶與兄長們爲何那般喜歡?就連一向文雅溫和的賢哥哥都愛,真是奇了!”
“我們娘子們大多不喜那樣刺激的物事,但是郎君們不同,他們驍勇英氣,血氣方剛,喜愛馬球也是自然之事,公主應當欣慰我大唐兒郎的英姿勃發纔是!”
“是是是……玉娘說的有理,那我能用朝食了嗎,今日不知爲何總想吃些蒸餅,小廚房有嗎?”
“自然有的,婢子馬上叫杜若那小蹄子去催,公主快把外衫披上,免得早起着涼了!”
玉娘總是這樣絮絮叨叨的,像戲文裡的話最多的那種老媽子,但令月就喜歡被玉娘這般寵着,像是阿孃一樣……
玉娘對端着盥盆的杜若交代了幾句,突然又想到什麼,有些遲疑的對令月說:“今日馬球賽上,太子殿下應當也在,公主要小心,莫要得罪了太子……”
令月擦着香膏的手一頓,彷彿落寞了幾分,沉默了片刻,少頃,她擡起頭故作不在意的笑了笑,有些悶悶的回道:“我知道了,我會盡量避着太子阿兄,不招他煩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