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駛着06號吹雪的衛士，顯然只能是白銀武。
但是速瀨水月想要問的，卻也顯然不是這一點。
“假設他畢業分配進戰乙女中隊的話，會分配給他15這個編號。”香月夕呼的反應很快，直接便給出了速瀨水月所需要的答案。
而戰乙女中隊的其他老人都很清楚，即使兩年來歷經了各種人員更替，隊內始終有幾個編號是絕對不會更改的，比如11月11日新瀉作戰中，臨時歸隊的戰乙女04，比如此刻依然躺在特護病房中的戰乙女03,。
還比如明明站在這裡，卻已經不再隸屬戰乙女中隊的06號，涼宮遙。
雖然明知將來白銀武分配進來，伊隅上尉也不會把06的編號給他，但速瀨水月卻非要當衆確認這一點。除了明示出對香月夕呼的不滿外，當然還有替自己好友鳴不平的因素在，“既然如此，我沒有其他問題了。”
相當乾淨利落，也令香月夕呼相當下不來臺。
白銀武的駕機錄像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比較貼近於突擊前衛機。戰乙女隊公認的突擊前衛第一人當然是羅傑，今天他不可能在場——折騰出吹雪試驗機就已經夠麻煩了，難道還要參加後續討論不成——隊內第二人當然就是突擊前衛長速瀨水月了。可後者今天除了開口問出個與技術毫不相干的問題外，從頭到尾都選擇沉默，這讓“內部發表會”怎麼進行下去？
到了這一步，就算是相對遲鈍一些的涼宮茜她們也看出不對來了，但可憐的新人們完全無計可施。這有什麼辦法？一邊是基地副司令，理論上戰乙女中隊或者說A-01部隊的直屬長官，另一方是隊內第一王牌，背後隱約連伊隅中隊長的支持都有。她們這些新人與其說被夾在中間，倒不如說從一開始就不夠資格介入進來吧？
可是，明明副司令拿出的確實是跨時代級別的戰術機OS，爲什麼反而會引起速瀨前輩的不滿呢？
“這個新OS推廣到普通機體上的難度有多高？”在整個場面都即將冷掉之時，某個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聽到這個聲音的同時，香月夕呼的眉毛挑了挑，速瀨水月繼續低下頭去，不過也明顯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伊隅上尉嘴角的微笑從禮儀式朝着真心轉變，而涼宮茜的眼神在瞬間便明亮了許多……
因爲這個聲音是出自場中唯一的“外人”，但卻又是戰乙女中隊有史以來的第三王牌，或者說“人類”範疇內的第一衛士——
涼宮遙的口中。
而這個問題，實際上也相當切中要害。
對於新人們來說，涼宮前輩是在關心副司令開發出的新OS泛用性問題。
而對於香月夕呼來說，涼宮遙實際上是在問她，如果沒有羅傑在背後出力，這個OS到底有多少實際應用價值。
說實話，涼宮遙的問題比速瀨水月還要犀利許多。
後者頂多是在說，以這個普通人眼中看起來身手還算可觀的白銀武實力，不夠在隊內享受王牌待遇。而涼宮遙則等於從一開始就認定，新系統或者說白銀武能夠發威的限制條件太多。
簡直說的太對了，但毫無意義。
離開了主角模板的主人公本來就很容易泯然衆人，理論上在上個世界當了三年衛士，實際上半點相關記憶沒有的白銀武，目前看來其利用價值或者其他價值也就到聖誕節爲止而已。
一個在遊戲艙裡久經鍛煉出的高手，動作看起來或許很炫，在打固定靶或者電腦模擬目標時當然也會顯得威風煞氣，真把他扔戰場上看看呢？
如果沒有羅傑的機體改造作後盾，機體動作或者各項技能提升了30%對吧？燃料恆定彈藥恆定機體強度恆定的前提下，你這臺戰術機的活躍時間會減少多少？
在戰場上，靠近補給箱區域沒準還能勉強連續作戰，換成長距離光線種突入獵殺任務呢？又或者說再來一次HIVE突進呢？
別人還打着一半呢，他這邊燃料耗盡彈藥清零，連七四式長刀都掄不起來了，到時候誰來給他收拾手尾？
假設一整隊戰術機全部進行了類似的半截改造，別的不說，整備部隊絕對會當場造反的。
可這又怎麼樣？老天也好或者無限空間主神也好，早早就將三名輪迴者派到了這裡，不惜用整個地球外加一個輪迴者的生命替這位位面主角鋪好了路，現在還有必要確定他到底是一個真英雄，還是金手指加身的正牌中二麼？
反正對於香月夕呼來說，完成任務是第一位的，爲了任務怎麼給白銀武塗脂抹粉都好，失敗了大家都沒什麼好處，成功了誰還管他去死。可這些不能跟涼宮遙直接說不是……
更不要說涼宮遙的戀人本來就已經在類似佈局安排中被連累成植物人了。
羅傑每次回來揍一次人，看着聲勢浩大實際上造不成什麼損害，頂多是丟點面子而已。涼宮遙這邊可就不敢保證了，香月夕呼是少數清楚當年在橫濱HIVE底部，06機以一敵二還佔據優勢的知情人士之一，像涼宮遙這種平時看起來溫婉可人不顯山不漏水的，一旦發起狠來誰也撐不住，她香月夕呼可不是戰鬥型輪迴者，凡事還是謹慎點好。
沒辦法，天才博士只能以“目前拿整個207B分隊作試點，將來先由戰乙女中隊實戰檢驗，等一切數據信息完善後，再考慮向全世界推廣”搪塞過去。幸運的是看來今天涼宮遙並不打算繼續深究，所以這一關也算過去了。
然後整個“新品推廣會”自然就在新人們的莫名其妙之下宣告結束，香月夕呼的心情開始變得相當不好。
沒辦法，換誰在自己的手下吃癟都不會爽到哪裡去，更別說速瀨水月涼宮遙背後還站着兩個輪迴者，爲難她們容易，惹到羅傑和陳弈——儘管後者理論上依然在昏睡——都是找更大的不自在，因此即使是身爲上司的基地副司令在兩名中尉面前也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啊。
結果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香月夕呼還沒調整好情緒，白銀武又咋咋呼呼地冒出來了。
他這次的要求倒也不算多，只不過是拜託“老師”再幫他調整出兩臺安裝了新OS的吹雪而已。
一個兩個，都拿我當猴耍的麼？！
觸手博士當即發飆，雖然不可能在位面主角眼前揮舞起觸手來，但最起碼冷嘲熱諷夾槍帶棒地轟了一大通過去，令白銀武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別說他了，就算換成任何人面對着鋪天蓋地的“以你的智慧我很難給你解釋清楚”都會無計可施的麼。尤其是白銀武雖然缺點多多，但好歹還有點最起碼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除了比別人多瞭解個未來幾天之外便沒啥特別的，看到原本一直對他慈眉善目的香月夕呼忽然歇斯底里，頓時就切換到了好學生模式。
不過那也沒啥大用。
他那類似於位面土著的立場，是不可能替輪迴者分憂解難的。
對於白銀武來說，他在上個位面親眼見到的是香月夕呼在計劃四上的失敗。但對於這一回來說，身爲輪迴者完全可以從N個方向搞定問題，但無法轉換到“實際應用”上來的特殊情況，是白銀武本身絕對沒法解決的。
然後這個人還照例地不會說話——
你說正常人要知道自己沒啥用的話，乖乖閉嘴挨訓，或者重複幾句“沒什麼你行的”“老師最棒了”之類就完了。雖然沒啥實際意義，但好歹也算加油鼓勁不是？
白銀武他不但沒這麼做，反而還火上澆油：“……就算老師的Alternative4失敗了……戰術機的性能提高了的話，我們說不定也可以戰勝BETA的啊？！”
戰勝你個頭啊！
典型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白銀武這句經典名言事後被轉述給羅傑的事後，DG還專門冒出來吐槽了一句：
“……就算身手沒有進步，只要能得到強力武器的話……這位位面主角還真是來者不拒啊。”
雖然用錯了成語，但DG想要表達的意思，羅傑這邊完全能夠理解。這分明是嫌位面主角這個身份帶來的金手指還不夠麼。
“不如這樣好了，你來把那個奧特曼弄醒，或者乾脆把他的弓箭直接丟過去完了。”DG誠懇地建議道。
“你不覺得想這麼幹的話，首先得把他進化成諾亞奧特曼麼？”羅傑毫不猶豫地行使了否決權。
……
總之當時香月夕呼的心情完全可以由上面兩人的互相擡槓中理解一二。天才博士當然是不會立馬贈送給白銀武什麼天材地寶，神兵利器的，只不過順手把辦公桌上距離她自己最近的一大摞不知道什麼資料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
“說的好像你全知全能一樣呢，從未來回到這裡的大英雄！”
有些無辜的白銀武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是覺得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香月老師，不管是在最初那個和平位面，還是上一個戰火紛飛的位面。所以他努力張了張嘴，然後發現自己似乎說不出任何話來。
而香月夕呼的嘲諷還在繼續。
“戰術機的性能？就算給你一臺還停留在理論上的四代機，你能開着它直接衝進HIVE最深層麼？！當年可是起碼有兩個……”
原本識相地低頭收拾文件的白銀武越聽越不對，但當他擡起頭來的時候，香月夕呼那邊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直接用一句“你沒有權限知道”把白銀武問出的“老師你說什麼”之類堵了回去。
可憐的位面主角從頭到尾一頭霧水，他只能將其理解爲自己的急躁干擾到了香月夕呼，令本來就諸事不順的後者情緒失控。於是白銀武打算把散落的材料收拾好後便自覺走人，不過當他拾起某張滿是公式圖表的打印紙時，手上的動作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這張圖，我在哪裡見過……”
白銀武這樣說。
香月夕呼在一開始並沒有在意，但經過白銀武的反覆解釋之後，她發現自己居然真的低估了眼前這位位面主角。
因爲白銀武手裡這張，她以輪迴者的經驗早就看出，以本任務位面水準鐵定解決不了的問題，竟然在前者的記憶裡是有解的？！
當然，不是他經歷的上個位面，那個已經失敗過的香月夕呼能解答。而是再往前跳躍，白銀武穿越前的那個普通校園生活位面，身爲普通高中老師的那個香月夕呼可以輕鬆搞定這個問題。
雖然聽起來有些扯，但就像機器人格鬥模擬遊戲倉都能發揮點作用一般，生長在和平年代的香月夕呼可能空閒時間比較多罷，在白銀武的記憶中，她在上課無聊的時候居然在黑板上舉例並描述過這個問題。
看來不管怎樣，能成爲位面主角的人畢竟還是有那麼一兩點可取之處的。
如果這個回憶是真實可信的，那麼也就是等於說只要能從校園位面的香月夕呼手中拿到答案，本位面計劃四相關的一切難題便都能迎刃而解。
好罷這中間看起來很有些跳躍，不過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接觸，香月夕呼已經切身體會到了白銀武記憶的各種不靠譜。他能想起上兩個位面裡有這麼個理論就不錯了，指望他能把當天黑板上的東西全部背誦出來是不可能的，與其指望他，還不如直接搞穿越來的直接有效。
沒錯，穿越。
要知道，現在的香月夕呼並不是這個任務位面裡真正的香月夕呼，就像羅傑和陳弈同樣不是本位面的平慎二和鳴海孝之一樣。
後面兩人是從96年207學校入學起李代桃僵的，香月夕呼比他們要早，但比白陵基地組建也沒提前到哪裡，至少是在計劃四提出之後。
那麼本位面那個天才女博士賴以成名的“因果量子論”，顯然也並非出自她這個輪迴者腦中。不過反正她能看懂，也能勉強應用一下，那就成了。
這個理論本身解釋起來會很麻煩，涉及現在這種情況所需要做的反倒很簡單——
白銀武不是本任務位面的穿越者麼？他從哪裡穿來的，把他送回去直接找會解題的香月夕呼就完了。
估計有人會問，這麼玄的東西爲什麼輪迴者自己不用啊？
答，輪迴者自己用又有什麼意義？
本位面的任務沒做完，亂往別處跑回不來不就傻眼了？壓根不讓去，在穿越過程中就被抹殺了不更傻眼？上個任務位面已經結束了，穿過去又不是爲了休閒，不純粹閒的麼？
當然這些都不是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歷來只有一個：
人體實驗是需要志願者的。
她自己不想冒險，羅傑和陳弈她又惹不起，理論可不就只能一直停留在構思上麼。
現在好了，有身披主角模板的上好實驗材料主動送上門來，再不利用利用簡直天理難容麼。
隨便放了幾句話把白銀武誆進去，接下來只要準備好相應設備便可以搞定~~
於是在白銀武的莫名其妙之中，以另外加上兩臺改裝吹雪爲代價，天才博士得到了一個完美的實驗素材。
好罷，雖然過程貌似很完美，但結果是需要把理論上應該已經離開橫濱基地的羅傑再次弄回來，這件事相對來說更令香月夕呼發愁一些。
好在羅傑那邊學乖了，雖然已經保質保量地結束了吹雪改造任務，但他總覺得自己如果直接走人會有哪裡不對。於是稍微一耽擱，便收到了香月夕呼那邊低聲下氣地，讓他再幫個忙的消息。
難得那個女狐狸身段這麼低，在謹慎地諮詢了DG，得知前後發生了什麼事情的羅傑自然答應了下來，當然必要的條件是沒少要的，比如那個所謂時空穿越實驗他也必須參與或者至少旁觀之類。
主動權在他這邊，香月夕呼想不答應都得掂量掂量，但剛纔說過，這原本就是她計劃過的預案之一，羅傑這試驗品也沒比白銀武差多少，他要主動參加那自然是歡迎之至。於是在故意擺出一副爲難樣子，討價還價半天之後，羅傑參與穿越這事也定了下來。
接下來，兩位輪迴者第一次全心全意地合作了一次，僅僅熬了一夜，便把剩下兩臺吹雪的改裝搞定了。
（這並不算快，要知道最開始白銀武那臺就是按着實驗和以後量產準備的，那麼有了第一個成功的，想接下去再成功二三當然沒任何問題。）
不這麼趕工也不成，因爲第二天就是207B分隊的市區模擬對戰演習。
白銀武和榊千鶴彩峰慧一隊，御劍冥夜和鎧衣美琴珠瀨壬姬一隊。
前者的三臺吹雪全部是改裝過的，這一點其實相當不公平。不過對於蹭着香月夕呼視角觀戰的羅傑來說，這也沒啥了不起。畢竟御劍冥夜是煌武院悠陽的妹妹，上來就開那種性能不定的試驗機根本就是等同於陷害。
至於演習結果麼，本來就不太重要，敗給開了作弊器的位面主角沒啥了不起，總比將來直接在戰場上敗給BETA強。年輕人麼，多吃點虧總是好的。
好的……
“醒醒，演習結束了。”DG的聲音有些飄渺。
不過羅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是他在旁觀那場無味的三對三過程中睡過去了的結果。
而且等他睜開眼的時候，發現一身白大褂的香月夕呼睡得比他還香，旁邊一向面無表情的兔耳少女臉上都明顯一副無奈的表情。
趁早把那小子送回原來世界罷，現在這樣也忒無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