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四章 自討苦吃

待無名離去, 無敵練了片時斂臀之法,強撐着爬起身,自井中打水沐浴。他本是個皮糙肉厚的武夫, 近日迭連承納男子之物, 駭異地發覺, 自身有了些變化。

這變化, 倒不是他這位壯士有喜了, 而是佈滿痕跡的皮肉變得十分敏銳。

以生了糙繭的指掌揉搓胸膛,針扎似地陣陣刺癢,好似肌膚吹彈可破。

這可不妙, 無敵暗忖,只想掏空王八大哥, 待其黔驢技窮便罷手, 卻未曾想, 其看似羸弱,卻能“槍挑連營”, 而自己惑溺於斷袖一道,變得陰陽顛倒,可如何是好?

想到自己鬢角簪花、捏個蘭花指、扭着虎背熊腰的模樣,無敵感到一陣銷魂。

莫非,他就要從此沉淪, 變得像錦衣人那般嫵媚?……錦衣人相貌秀美, 嫵媚也頗有一番風情。他生得人高馬大, 忸怩作態, 妖形怪狀, 未免駭人聽聞。

況且,錦衣人與夜盟主, 好歹是兩情相悅。他和無名不明不白,算怎麼回事?

興許是閒不住,纔會胡思亂想,無敵索性去茶鋪祭了五臟廟,又買了一罈酒,信步在山林中徐行,邊飲邊賞雪景,行至空闊處,氣發丹田,練起太極拳來。

太極拳雖爲拳法,按錦衣人的講解,卻在一個穩字,下盤的功夫尤爲緊要。

他足下發力,推步如風,腳邊積雪頓時飛濺數尺。

無敵凝視着亂七八糟的足跡,微攢眉心,回顧往昔錦衣人的手掌輕攬緩捋,擊碎鑌鐵鏈的情景。原本,拳腳是越快越狠,想要緩而有力,須得依仗極難練的鑽勁。

深知自己的武功過於急躁迅猛,舊習難改,他一面揣摩思索,一面立定調心入靜,收臀將氣力引入脊柱,嘗試再三,將雙腿緩慢屈伸開合,隨心所欲地化出招式。

如此這般,練了有數個時辰,吐納漸與身法協調。

積雪不復飛濺,腳下推出數道尺餘深的履痕,活似蟒蛇蜿蜒在雪中。

無敵渾身是汗,淪肌浹髓,酒力亦浸入骨子裡,讓寒風一刮,真是說不出的舒暢。

他收勢,長舒一口氣。吐出的熱霧,似劍筆直前延,久久不散。

——內息充盈,略勝以往,有些摸着門道了。

無敵自年少時苦習十八般武藝,飽覽各派武學,自感沒有白費。人有窮達榮辱,悲歡離合,始終不負於己的,唯有所學技藝而已,如何不勤勉,如何不喜愛?

他身手剛猛有餘,而柔韌不足。練太極拳,正是大有補益,能調和他躁烈的脾氣。

連日沉湎於□□的神志,自渾濁而清澄,心緒也明朗了許多。

老爺仍舊是一條好漢,無敵心道,但若放任大哥玩這個道兒,習慣了接納男子之物,食髓知味,便如同溫水煮青蛙,遲早無法自拔,失去本性,變成嬌滴滴的假姑娘。

到了那時,大哥心意有變,自己卻再離不得男子,豈不是永無解脫之日?

然而,經不起撩撥,卻要如何確保,以後撇清干係,能戒了斷袖之行?

這般杞人憂天地苦思半晌,無敵偶然一瞥,目光落在一株沙棘處。

想到沙棘的果子好吃非常,奈何錯過時節,他折了一枝荊條,撫去霜雪,擎在手中把玩。忽覺指掌微痛,讓荊條遍佈的尖刺紮了手。他眉頭一縱,有了主意……

無名回到小院,已是薄暮時分。這一日,他引玉非關認清,其心中有二叔的幻象。並以琴聲相逼,令玉非關和這幻象瞬息交替出現,最終使彼此能自如交談。

再過數日,兩者合二爲一、取了化生蠱,玉非關的離魂症,就算是暫時鎮住了。

無敵和他啓程下山,回陽朔莊家,便指日可待。

“無敵,”無名心情頗佳,四下環顧,見院中無人,用喚狗子似的語調,把無敵自屋內喚來身前,考查道,“今日,你做了些什麼,可曾練功?”

無敵昂頭傲然道:“老爺做了什麼,練不練功,與你何干,礙着你筋疼了?”

無名道:“於公,五劫以我爲首,於私,我是你的契兄。你說與我何干?”

“老爺想練就練,不想練就不練,”無敵耍橫道,“你要老爺練,老爺偏不練。”

無名摟他入懷,手掌滑至腰後,壓低聲:“我看,你這個屁股,是不想要了。”

“哼,”無敵運勁一掙,甩開不規矩的手,“哪個王八蛋害老爺屁股痛的?”

無名自知理虧,去給無敵煎藥調理——屁股痛,鬧脾氣,是可以體諒的。

也不知爲何,一旦發覺無敵教自己快活,原本令無名暗覺蠢頑聒噪的性子,也變成了討喜的活潑爛漫。他就如一個行將就木的病患,了無生趣,卻有一個生機勃勃的少年吵他伴他,不知不覺枯木逢春,心思也變得活躍了幾分,充滿了欣賞縱容之意。

無敵端起藥碗,忽疑道:“大哥,你沒在藥裡下催興之物罷?”

“你說呢?”無名語無波折,眼中卻有稍許笑意,姑且把這句話當做誇獎。

待吹燈臥牀歇息,無名照常環住無敵,輕車熟路地夜襲。

無敵心下厭煩,嚴防死守。無名兵分兩路,上下夾擊。一番攻防戰,無敵顧此失彼,最終城門失陷,只得轉過身去,側臥背對無名,任由其攻城略地。

無名見他乖巧非常,暗覺奇怪,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荒山野嶺,除了抱無敵,也沒別的事可做。深入時,無敵剋制不住,短促地悶哼了一聲。

二人行周公之禮已有數回,無名從未聽無敵吟呼,不由得用了些力。

這一回,聽清了,是極力壓抑的抽氣聲,近乎哽咽,自喉頭溢出,隱含痛意。

無名登時生了欺負的念頭,心道,把握好力度,讓他叫喚幾聲來聽,倒也新鮮。

果不其然,每動一下,無敵就難以自持地低吟一聲。

這苦悶的聲音,似受了傷,在忍受酷刑折磨,無名漸覺不對勁,想起一件事來。

年少時,上一任死劫訓徒弟,練熬刑,讓他在旁觀瞧,哪個弟子重傷昏厥,他便去救治。無敵也在其中,血肉模糊,卻一聲不吭,甚至還對他擠眉溜眼。

這廝自詡好漢,敢在身上動刀子,不怕熬刑,是經得住折騰的。

究竟是何等的痛楚,纔會讓無敵按捺不住,一疊聲地吟呼?

無名難以理解,他未做過下面那一個,據他的推測,不應當痛過斷骨割肉,習慣了此事,理應魚水相歡。莫非,這是愉悅之聲,無敵在向他撒嬌示弱?

看情形卻不大像,這廝喜怒無常,一日一變,只怕不是那麼好馴服的。

如此左思右想,無名心中生疑,硬生生地撤離,起身把燈點亮。

他先垂目自瞥一眼,緊接着,一把掀開被褥,牀上赫然有斑駁血痕。

再看無敵,臉色慘白,額角皆是冷汗,一隻手死攥着褥下墊的稻草。

“你受了傷,”無名蹙眉問,“怎麼不講?”

無敵狠狠地瞋了無名一記,自牙縫裡擠出聲音:“老爺講了,你會聽?”

“我爲何不會聽?”無名若有所思地打量無敵。

無敵翻了個白眼,這傷是他有意爲之,想以痛抵消對無名的貪戀,沒料到這般難忍受,姑且將雙腿蜷緊,心道,治惡疾需下猛藥,銘記此痛,就不會再沉迷此道了!

無名全然想不透,無敵爲何會出血。他自信不會傷了無敵,這番失手,就好似他誤斷病情鬧出了人命般離奇。想不透,便捉過無敵的手,潛心號脈。

無敵一臉戒備,生怕他號出自己的病由:“大哥你作甚?”

“看你是不是火燥脾虛,生了內痔。”無名凝重地道。

“……你這村烏龜才生了內痔!”無敵萬沒料到他有此一言,怒得幾乎咬了舌頭。

無名不再作聲,這片刻,他已診出,無敵並非得了內痔。

確是他失了輕重,連番疼愛無敵,而無敵的體質不適宜承受,以致受傷。

想罷,他鬆開無敵的手,一言不發地披衣合門而去。

無敵看在眼底,怒氣漸消,生出一絲喜悅之意,復有些迷茫,心道,好得很,這濫污王八以爲老爺得了內痔,沒吃着羊肉,空惹一身羶,氣得摔門走了!

他咧嘴想笑,腹內卻鬧得厲害,不由得搓牙哆嗦,真個自傷一千殺敵八百。

——不過是拿荊條的尖刺輕紮了一記,怎這般火燒火燎,似扯了五臟六腑?

閉目捱着痛,迷糊了須臾,無敵聽見踵聲,警惕地睜眼觀瞧,是無名回了屋。

無名一身寒氣,眉睫凝着霜雪,將採來的幾樣草藥洗淨擺在桌上。緊接着,又自袖中取出一節竹枝,拿柳葉刀削去棱角毛刺,估量着寬窄,削得稱心了,放在爐水中煮。

無敵不明所以地觀瞧着這一切,不知爲何,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無名可不管無敵如何作想,將根莖草葉放入乳鉢中,細搗成綠泥。

“賊王八!這是何物?”

“峨眉椒的根葉,俗稱白背葉,敷在患處,可以止血鎮痛。還有仙鶴草和茅草根,一會煎水給你喝,”無名提起一壺溫水,擢了竹管,輕聲道,“你把腿張開。”

無敵這才明白,無名意欲給他止血,要拿這壺水清洗傷處,登時抵死不從:

“老爺睡一覺就好了。”

無名只得耐着性子,威逼利誘,講明此處受傷的害處,許諾以後不再強迫他。

無敵終於動了心,若能就此和無名了斷,他是求之不得:“這可是大哥你說的!”

替無敵清洗傷處時,無名神情專注,既沒有嫌惡之色,亦沒有調侃之意。

倒是無敵既屈辱又懊悔,若非他自傷身體,怎會由着無名這般擺弄?然而,涓涓細流淌過,竟是說不出的清涼愜意。他不由自主嘆了口氣,放鬆了渾身力道。

無名低聲問:“是不是很舒服?”

“大哥你就是趁機使壞,要看我難堪,還有什麼好問的。”無敵有氣無力地道。

無名愛憐地捏一捏他圓嘟嘟的屁股肉,語調仍是冷冷清清的:

“你這處已是火毒紅腫了,再拖延片時,血瘀壅遏,腹痛難泄,就是個貔貅。”說罷,替無敵敷了藥,換了乾淨衣物被褥,收拾了一盆渾水,又出去煎藥。

無敵躺在褥中,愕然地想,怎會如此,莫非是那帶刺的荊條不乾淨?

敷在他傷處的綠泥,自清涼而暖熱,隱隱傳來稍許麻意。

無名冒着夜間風雪採來的草藥,果有鎮痛之奇效,不再似讓利刃鉤扯般地作痛。

他登時想起無名的好處來,他受了傷,無名總能醫好他,讓他活蹦亂跳。

不論是什麼傷,有多不堪入目、難以收拾,無名從未流露厭嫌之色。

這一霎,無敵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他甚至想到,自己是願意讓無名抱的。只要無名從此能好好待他,一生相伴,要他做雌伏之狀,忍些難言之痛,又何妨?

無名若喜歡,他可以更加肆無忌憚地,陪無名玩些古怪的花樣。

雖不願承認,但他二人胡天胡地時,的確是志趣相投的。

可無名不能與他相伴一生,五劫的一生並不長,歷來沒有人活過二十歲。

他年滿十九了,與五劫皆通的無名不同,他不能參悟天人五衰的玄機,從而長命百歲。在這短暫的生涯裡,他想過稱霸武林,也想過馳騁沙場,更想過娶妻生子。

之前不過是視無名爲至親,且欠着救命之恩,不忍見其斃命,因而心有掛礙。

如今無名身體康泰,大約是不欠什麼了。稱霸武林?有無名在,怕是不能如願。如玉非關這般的高人,也不能稱霸武林,還落得瘋瘋癲癲,隱居山洞。馳騁沙場?那是很風光,然而,父母皆死於士卒之手,他不想爲朝廷效力。

倒不如回賀蘭山去,繼承父業,養馬放牧。這念頭浮上心頭,無敵豁然開朗,他是喜歡飛禽走獸的,以此爲營生,有武功傍身,勢必無拘無束,快活無邊。

無名呢?他出神地望向屋外,夜色正沉,黑黝黝地,看不見那單薄的影子。

他又想起了陽朔莊家,一位五行缺無名的良善公子,正翹首期盼無名歸去。那是純淨的,他不能理解的,或許遠超出塵世一切利害牽扯的情誼……

無敵扯開一個笑容,他這個死劫,頗不稱職,還未爲少主辦過一件事。

縱馬回賀蘭山之前,他還是要隨無名去陽朔,做個了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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