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楊智,這段時間變化好大,不管杵在哪兒,都一聲不吭的,像丟了魂一樣……”
“唉!”
楊智剛走到裡屋的門口,就聽見母親那恨鐵不成鋼的嘆息聲。
“還不是拜你那專做‘好事’的老孃所賜。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偏偏叫楊智和林靈一起幫忙守桔子……你看,守着守着,出問題了吧?”
“你這不是胡扯嗎?怎麼能怪我娘呢?她一個老人哪裡想那麼複雜?”
“能不怪她嗎?如果不是她多事,他們能糾纏在一起嗎?”
“你怎麼不講道理,這事關鍵不在這裡,是楊智和林靈的問題,他們還很年輕……不過,這事也正常,誰都是從這個年齡段走出來的……”
“怎麼?你還有理是嗎?有時間你去桂菊家打聽一下,看看人家把你兒子說成什麼樣子?說咱兒子搞破鞋……這個女人……吃了飯天天沒事做,唯恐天下不亂,胡編亂造,鬼話連遍,想不到她平時見人很和善的,背了人說話這麼歹毒?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楊智繼續往裡走,當到達一張鋪有花紋桌布的圓桌旁時,聽見頗有微詞的父親說。
“我當是誰?原來是麗娟她娘,她咋變得這麼不要臉了?虧我平時對她那麼好?這女人想女婿是想瘋了吧!”
母親氣不打一處來,在母親看來,她平時和桂菊的關係還算不錯,那桂菊對人也是一臉笑的樣子,不曾想現在這女人竟變得如此歹毒!
此刻,楊智也是非常的憤怒,怪這個嬸孃多事。他之所以稱她爲嬸孃,是因爲她平時對自己很好,大概是想把麗娟嫁給他,想攀一門親事。但即使這女人是有目的的,楊智還是決定在嘴上還她一個人情,雖然他知道這一切都是這個嬸孃搞的鬼。
這件事應該是麗娟的弟弟肖力說出去的,麗娟的娘聽到後,知道楊智和林靈一旦接觸上了,一個好女婿就黃了,於是便把兩人的事給告發了。
當時桂菊爲了把這對錶兄妹徹底分開,在講述這件事情的時候,摻入了許多虛假信息,竟然把還是黃花閨女的林靈厚然無恥的說成是有三個月身孕的孕婦。
而父親的嘴封得很嚴,潑水不進,楊智詢問過多次都未果……
這時,楊智發現父親嘴中發出來的聲音很奇怪。這聲音開始走直線,當抵達圓桌時,開始走弧線。所以,在圓桌的半徑以內,都能聽見父親說的話,而出了這個限界,哪怕遠1釐米,都聽不清。第一次,楊智領略到父親說話的精準與獨特。
楊智也不是什麼軟柿子!他也會金庸武俠小說裡描述的一種“絕世武功——千里傳音法”。
他和林靈約會,從來不用提前預約,都是臨時抱佛腳,當場向十里外傳音:某年某日,在某地相見,不見不散。果然,心有靈犀一點通,一會林靈就收到了。
老子英雄兒好漢嘛!
“快……快點去吃飯,不然……都……涼了……”
見楊智陰陰地走進來,猜想剛纔說的話兒子全聽見了。爲了打破眼前的尷尬,母親微笑了一下,語音不暢地招呼着。
但是,空氣愈來愈凝重了……
母親也看到楊智一副煩心相的樣子,他一聲不吭,很明然顯,他們的談話惹得兒子一臉不高興,大家都默不作聲,屋子裡頓時一片沉默。
趁父母在尷尬中,楊智把掐斷的思緒又接了起來。
這第三撥人,就是院子裡的“遺老遺少”們。
這羣人,有着牆頭草的秉性,不管是哪陣風吹來,他們都會搖晃、示意。
至於倒向哪一邊,不是看風大,而是看吹過來的風是否對自己有利。
院子裡以前曾有一些驚世駭俗的新聞,但因爲沒有商業價值,最終都銷聲匿跡了。唯有舅舅挖到彩銀這檔子事兒,價值之大,無可估量,似乎永遠都能上熱搜。
在這之前,他們對舅舅都是不懷好意的,這誰都知道,可以說是公開的秘密。因爲舅舅是一個外來客,不是本地人,只是被林氏夫婦收養而已。
舅舅落戶到村裡後,理所應當要從隊裡分田分地,但這無異於從本組村民的嘴裡搶奪食物。所以,舅舅來這裡根本就是一個的錯誤,是本組村民的公敵!誰都跟他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恨不得剝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當時爺爺奶奶爲了平息衆怒,請本組所有成員及一家大小在自家大吃大喝了一頓,還打發了一些錢財,舅舅才勉強被隊裡接受,分到一點田地。
舅舅也想融入這個圈子。但圈子裡總有一些人罵他是“野種”,叫他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趕快滾回自己的老家去!
尤其是和舅舅有意見的,叫聲最大,罵得最狠,生怕月球上的嫦娥不知道這個院子出了一個“野種”似的。
然而,當有傳言說舅舅挖到幾罈子彩銀時,院子裡的人,原本張大罵他的嘴遲遲沒有落下來,後來終於落下來了,但罵舅舅的聲音再也聽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人都爭着說舅舅的好話,爭着和舅舅扯上某種關係。
有人恬不知恥地說自己和舅舅拜了把兄弟;有人添油加醋地說自己和舅舅其實是一門遠房親戚;有人憑空捏造自己和舅舅的關係比親兄弟還要親。
甚至一些女人連暗送秋波、無恥苟合這樣有辱名節的事,也大張旗鼓、不管不顧地說出來,把它當作一種資本、榮耀來宣揚!以此來證明自己確實和這個挖到寶的男人有過非同一般的交集。
但這些其實都是一些華而不實、賣乖使巧的勾當。因爲舅舅從小到大都是一種孤獨的“動物”,沒有朋友和玩伴,連母親也瞧不起,從不跟他玩!
院子裡,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嘴中唸唸有詞,像虔誠地恭請一位菩薩,“我早就知道,雨軍是一個好人,好人有好報。你們看,這下老天爺開眼了,他發財了,我們還是一個窮鬼……”
他的女人在心裡嘀咕了幾聲,原本打算沉默,最後還是忍不住反駁了幾句:“你最愛說鬼話了,這‘野種’的尊稱不就是你喊出來的嗎?現在想把它抹去?可惜刻在人家的心裡了,一輩子也擦不掉了!”
其實女人也有點看不起舅舅,只不過當時看見自己的男人說話太離譜,就講了幾句良心話。
那位德高望重的同志白了妻子一眼,目光幾次聚焦成一個硬硬的拳頭,想教訓教訓眼前這個多嘴的女人,但後來還是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