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煥轉頭頭來,看着那個瘦削的背影,李存煥知道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到來,但他沒有動過一下,就算李存煥剛纔說話的時候,李存煥的眼角也沒有發現他的影子出現一絲的晃動。
“李存審。”李存煥輕輕叫出背影主人的名字,拿起鑰匙將監獄的鐵閘門打開。
看着李存審身上那單薄的布衣,李存煥解下身上的狐裘,遞過去,開口說道:“穿上吧!我想不論對想招降你的我,還是對你的身體都有好處!”
李存審轉過身來,因爲寒冷有些發青的臉頰上充滿堅毅的神色,眼睛掃過李存煥遞過來的狐裘一眼,並沒有接過來,冷冷的開口說道:“生死有命,如果你能夠給我一個痛快,那麼我會非常感激你,否則你給予我萬貫金錢、賜予貂蟬、楊貴妃般的美女、給予我華麗的住宅和衣服都不會讓我心動。人誰無死,但願忠義千古流。”
不知道爲什麼,李存煥忽然想起了一個人,文天祥。想當初忽必烈招降文天祥的時候可能也是在幽州這座監牢當中,文天祥大概也是這樣大義凜然的拒絕忽必烈的吧。
李存煥搖搖頭,將這個想法拋出腦海。李存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開口說道:“聽到你這一番大義凜然的話,我忽然感覺自己好像一個奸臣,在誘惑你這個忠臣。”
李存審笑了笑,沒有說話,不過從他的眼睛中,李存煥看到了李存審深表認同的眼神。
李存煥臉色一變,開口問道:“你是什麼人?或者問,你到底是沙陀人,還是漢人?”
李存審臉色微微一變,冷然開口說道:“你不必用這些話來試圖改變我的心意。”
李存煥搖搖頭,也不理會地上的骯髒,盤膝坐下。開口說道:“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如果這次談話失敗,我不會殺了你,我會放你回去見李克用。不過下次見面,我一定會殺了你!”
李存審不在意的笑了笑,也盤膝坐下,看着對面的李存煥,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我還是勸你別白費心機。”
李存煥笑了笑,開口說道:“我想問一問,你當初當兵,是懷着什麼目的?殺賊報國?發財?生存?報仇?還是僅僅爲了殺人?”
李存審不在意的笑了笑,開口說道:“蔡賊當初見人就殺,我的父母也死在這場浩劫當中,當時那裡有什麼殺賊報國的心思,大概是爲了生存、報仇,還有一點點想發財的心思。”
“你很坦誠。”李存煥笑着說道。
李存審拉扯一下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李存煥。
李存煥臉色一變,非常認真,卻帶着絲絲緬懷的看着鐵窗口外的天空,“你知道我們的後代他們會怎麼看待我們嗎?或者說看待我們參與創造的歷史。但看到從契丹人那裡救回來的漢人奴隸,我當時第一個感覺是憤慨。憤慨爲什麼我不是生活在漢武帝的時代,爲什麼我不是生活在唐太宗的時代。在漢朝漢武帝的統治下,雖然因爲進攻匈奴,漢朝的人民窮了不少,不過他們不會受到任何的騷擾,商人在外國進行貿易的時候,他們可以很驕傲的對人說,我是漢人!陳湯可以驕傲的寫下,‘犯強漢者,雖遠必誅!’讓人熱血沸騰的句子。在盛唐時代,平民百姓驕傲的看着任何胡人。但現在怎麼樣了?”
李存煥露出一抹譏笑,指着李存審說道:“你們爲了榮華富貴,對着那個滿身羊騷味的獨眼龍諂媚,你們爲了他殺害自己的同胞。”
李存審臉色大變,心中不知道爲什麼閃過憤怒、恥辱的感覺。他怒喝道:“你在侮辱我和義父!義父在大義上一直在爲維持大唐而努力!當初討伐赫連鐸,義父不顧血污,親自爲我封瘡。對待下屬,義父就好像一個嚴父,雖然嚴格,但卻可以從他的行動和語言中看出那刻意掩飾的父愛。”
“實際上,你並不能夠改變一個事實,那就是他的私心。你說他在支持大唐,我並不否認。但你想想他在支持大唐之外還做什麼?陛下(唐昭宗)討伐他的時候,他立刻撕開他拿虛僞的面具,向陛下的軍隊進攻。”李存煥冷笑着說道。
李存審反駁道:“那樣的昏君不值得效忠!”
李存煥聳聳肩說道:“老實說,雖然我並不認爲陛下是昏君,但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唐皇室已經變成了春秋戰國時代的周天子。不過作爲一個漢人,作爲一個大唐統治下的臣民,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對於大唐,對於漢人的歸屬感嗎?或者你認爲,可以用自己的同胞的鮮血來到換取自己的榮華富貴。”
李存審兩眼圓瞪,盯着李存煥說道:“李存煥!我給你說,我殺的都是暴民!”
李存煥冷笑着說道:“但獨眼龍殺的卻不全是暴民,你不信嗎?或者說你不承認罷了。我可以帶你到外面看看那些難民。他們都因爲獨眼龍放縱他手下的沙陀人造成的,他們燒殺搶掠,難道這就是獨眼龍嗎?你是幫助獨眼龍李克用殺害自己同胞的人!你是幫兇!”
“不!”李存審咆哮道,“這是戰爭中不能避免的,爲了建立一個皇朝難免會付出一些代價!”
李存煥搖搖頭說道:“但有些代價是不用付出的!”
李存審冷笑着反問道:“難道你幹說你手下的士兵沒有這樣的人?”
李存煥認真的點點頭,斬釘截鐵道:“有!”
李存審露出一抹得色,笑着道:“那你不過是一個僞君子,一方面拿着屠刀,一方面說着阿彌陀佛!比之義父,你簡直就是讓人作嘔。”
李存煥不以爲意的輕聲笑了下,開口說道:“但我都將他們當着三軍的面,當着受害的百姓的面,將他們斬殺。受害的百姓都會獲得賠償。而你可以到幽州城內外的難民中逛一圈,如果他們有任何一個人罵我李存煥的,那麼都是我的過錯!而你口中偉大的義父,則是你同胞中最憎恨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