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出發

興東的盛夏還是比較熱的,今天驕陽似火,萬里無雲。陳玫瑰美美地睡了一下午,到晚上七點鐘醒了,準確的講是深圳的電話把她吵醒的:“陳總,到家休息好了吧?”這是任學友的聲音。昨天上午走時,還是任學友開車送她到火車站的。任學友還給陳玫瑰買了好多吃的和喝的,還反覆叮囑,要注意安全,要小心,逗得陳玫瑰說他怎麼變成了她的媽媽似的。

“我吃飽飯後,大睡了一覺,是你的電話攪走了我的好夢呢!”陳玫瑰佯裝生氣的打趣道。

“是我的錯,陳總,不好意思啊!”任學友在電話裡假裝認錯,逗得陳玫瑰在牀上咯咯地笑。

“你現在下班了嗎?”陳玫瑰看了看腕錶,似是關心似是檢查工作的問道。

“沒有呢!WQ項目的進度,你給的死命令,月底要完成,我哪敢休息呢。現在恨不得一個小時掰成兩個小時用。”任學友訴苦道。

“那你還打電話給我?這不是浪費時間嗎?”陳玫瑰假裝生氣的對着手機教訓道,但聲音怎麼聽着都沒有了平時工作狀態下的威嚴。

“我這…我這不是不放心你嘛”任學友突然有點結巴。

“唉,我和你說,離開家鄉這麼幾年來,滄海桑田之變啊!”陳玫瑰突然在電話裡向任學友感嘆家鄉之鉅變。

“是的,我上次聽武開春同學說,現在內陸省份在發展縣域經濟。”任學友聽到陳玫瑰在說家鄉之變時,想到有一次在同學QQ羣聊天時,武開春說到了縣域經濟。

武開春因是專搞投資的,故對中國仍至世界各地經濟發展是有一定研究的。

對於縣域經濟,陳玫瑰在總裁班培訓時,經濟學課程有專門的講述。縣域經濟是以縣級行政區劃爲地理空間,以縣級**爲調控主體,以市場爲導向,通過市場和行政雙主體優化配置資源,從而達到促進地方經濟發展的目標。

中國改革開放後的持續經濟發展,在某種程度上是得益於“縣域經濟發展的”。

任學友與陳玫瑰聊個沒完,從這次旅程講到生活,又講到工作,又講到經濟,分享各自的看法…

“玫瑰!起牀吃晚飯了!”陳媽媽較輕軟的喊聲打斷了他們煲“電話粥”。

丌峰晚上沒有過來吃飯,他還得跑車,爲生計還得要奔波。當他拉着一位客人到南大門街時,正好偶遇汪賢樹——興東縣糖酒公司的老職工,以前是和陳玫瑰一個辦公室的,都在銷售部,下崗後,汪賢樹倒騰起了房地產,與幾位好朋友開了一家房地產中介公司。公司的業務範圍比較簡單,就是代理買賣房產,賺中介費用。當汪賢樹聽說陳玫瑰回來了,甚是高興,連忙要了陳玫瑰在深圳的手機號碼。自從下崗後,他們就沒有聯繫過。

“喂,是玫瑰嗎?我是賢樹啊!”一大早,汪賢樹就撥通了陳玫瑰的手機。

“啊!?是賢樹啊!你好啊!”陳玫瑰聽出是汪賢樹的聲音,很是激動,他們是多年的老同事了。汪賢樹是一位爽快人,熱情邀請陳玫瑰晚上“一起聚聚”,並喊上以前在糖酒公司的老同事。陳玫瑰愉快地答應了汪賢樹的盛情之邀。

晚上七點鐘,陳玫瑰獨自一個人來到天馬大酒店,這是一家興東縣較高檔的酒店。陳玫瑰按短信的提示,來到了308包廂。一進門,一眼就認出以前的老同事:徐均華、陳大萍、陳先富、龐正英、鄭先榮以及東道主汪賢樹。陳玫瑰見到他們甭提多高興,一個個的擁抱,握手,寒暄着,氣氛輕鬆愉快至極。

這幫原國有企業職工,在時代大潮席捲下,各奔東西,有泳姿好的,有不會游泳的,有按着別人的肩膀在游泳的。總之,爲了生存,各盡其能,各顯神通。社會也在他們的奮鬥下不停止的前進着。

飯桌上,大家有說不完的話,盡情回憶過去,暢談着現今及未來。

“小三妞現在在幹什麼啊?”陳玫瑰突然想起他們辦公室最小的女孩。陳玫瑰離職的那一年,小三妞剛中專畢業,人長得很漂亮,是一位恬靜的姑娘。

“小三妞嫁到慶安市了,老公是一位富商,離過二次婚,比小三妞大二十多歲呢。”陳大萍對小三妞的情況比較瞭解。

“你們知道嗎?唐躍進和他老婆同時自殺了,是前年的事。”陳大萍對糖酒公司下崗職工瞭解較多。

“啊?怎麼會這樣啊?他們夫妻倆也應該要到退休的年齡了吧?”陳玫瑰對唐躍進夫妻還是有些瞭解的。

“就是爲這事呢!”陳大萍接着說:“他們夫妻倆都患常年病,隔壁老張是和他們同年的,前年辦了退休手續,但他們倆沒有辦下來,他們就找社保局理論,社保局沒有管他們的事。唐躍進就鬧到縣**,還買了一個花圈放在縣**大院前,引起了縣長的關注。後來發現隔壁老張是走後門辦的退休手續,縣**處分了爲老張辦退休的幹部。爲這事,隔壁老張還打了唐躍進,唐躍進夫婦又氣又羞,一氣之下,雙雙在家喝農藥死了。”大家聽到這個悲劇,都嘆息不止。

“你們知道崗上大倉庫已被賣給掉了嗎?知道是誰買的?”徐均華賣關子的問道。

“大倉庫都賣掉了?!”陳玫瑰很清楚,崗上大倉庫面積足有半個足球場大,位置極佳,交通便利,是糖酒公司最核心的資產。

“賣給姚老五了。”徐均華小聲的說道。陳玫瑰以前在興東縣糧酒公司上班時就聽說過姚老五,他是興東縣最有名的企業家之一,但他的發家史無人敢亂說,他是靠帶有黑社會性組織起家的,以前糖酒公司一半緊俏酒都要經過姚老五轉手倒賣,他從中賺一筆酒的差價。

“這個事我知道,據說大倉庫地皮賣價很低,我們的下崗費就是賣這塊地皮的錢。現在姚老五在搞房地產開發,賺了很多錢。”汪賢樹是在地產界“混”的,他對姚老五購買糖酒公司地皮的事,門清的很,只不過敢怒不敢言罷了。

“你們知道陳愛鳳去年被抓起來了嗎?”陳大萍還是小聲的說。

“陳愛鳳只是一位女人,今年不過30歲的小女人,她能幹什麼壞事啊?”陳玫瑰不解地問。

“自下崗之後,陳愛鳳不願到私營企業打工,自己做生意又沒有本錢,不知道她吃了誰的套,前幾年在汽車站做皮肉生意呢,去年有一次民警掃黃,被抓個現行,然後判了刑,現在好像在白湖農場監獄服刑。”陳玫瑰聽到這個消息,非常的震撼。陳愛鳳,一位很愛美、很會打扮自己的女孩子,平時話不多,上班不早不遲,下班也不遲不早,但工作態度還是較好的,爲人處事隨和,各路朋友不少。

“你們要是有什麼事不好辦,可找楊定飛,他現在是縣委辦公室秘書呢。”徐均華說的楊定飛,也是糖酒公司員工,大學一畢業就分配到縣糖酒公司。前幾年糖酒公司效益不行時,他通過公務員考試,被某縣委副書記相中,現在是興東縣委頭號秘書,文章寫得好,人際關係也混得開,也算是興東縣“紅頂人物”了。

“楊定飛可是高材生呢。小夥子一表人材。”陳玫瑰當然記得糖酒公司人資股的楊定飛。想當初,若不是自己的年齡比他大幾歲,說不定她就答應了楊定飛的求愛。

說到楊定飛,這時陳玫瑰在心裡想到了一件事——楊定飛的一封情書的故事。那是一天下午,銷售部只有陳玫瑰一個人在上班,由於公事不多,陳玫瑰就打開了“隨身聽”,在聽音樂,這時,人資股楊定飛走來,對她笑笑。陳玫瑰還以爲有什麼事,就回了他一笑。楊定環顧辦公室無人,就把一信封遞給陳玫瑰,繼而轉身就走了。陳玫瑰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就先收下了,也沒打開,繼續聽音樂。

快要下班了,門市部一位女同事來到陳玫瑰辦公室,來到陳玫瑰桌前,看到桌上有一信封,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這信封拆開了,一看,原來是楊定飛寫給陳玫瑰的情書。

“情書事件”後,楊定飛要幾天上班都不敢到銷售部去。陳玫瑰當時覺得很對不起他。

再回來說,今天這難得的同事聚會。“現在有沒有同事在做糖酒生意了?”陳玫瑰雖然對糖酒生意一直就沒有什麼興趣,但她覺得,如果糖酒公司下崗員工再就業時,選擇繼續從事糖酒買賣,應是輕車熟路的。

“有啊!譬如,許繼紅下崗後,就自己在做糖菸酒批發。現在生意很大,還在東門買了幾間門面,在青橋市都買了房子。”陳大萍答道。

許繼紅,退伍軍人出身,以前糖酒公司上班時,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但在糖酒公司一直沒有被重用。

多年沒有見面,又是飽經風霜的老同事在一起,一晚上吃得還真不多,喝的也不多,但談的真很多,這幾年好像有說不完的人和事……

隨後的幾天,陳玫瑰哪也沒有去,只在家裡陪父母。陳媽媽今年快70歲了,患糖尿病好幾年,現在每天都要定時打胰島素。久病成良醫,陳玫瑰父親成了她母親的專科醫生,陳玫瑰又心痛又難受。自己這麼多年在南方打拼,家裡的事照顧得確實很少很少。但陳玫瑰父母是開明之人,他們也知道女兒在南方不容易,所以平時在電話裡,只報喜不報憂,免得女兒擔心,分散工作精力。

“小瑰,東門的胖大嫂上次說,她家侄兒在廣州,是一名警察,好像還是那個片區公安局副局長,今年38歲,還沒有小孩子,老婆5年前意外去世了,一直沒有再成家……”這天下午,陳玫瑰給母親梳頭,母親慢聲細語地說了這麼一件事。

“東門胖大嫂?是不是以前和你關係不錯的那個吳嫂?怎麼成胖大嫂了?我記得吳嫂不胖啊!”陳玫瑰打斷媽媽的話,追問起來。

“吳嫂近幾年顯然發福起來了。爲了減肥,成天跳廣場舞,還組建了一支有50位中老年人蔘加的廣場舞隊伍。就在公園廣場跳,以前音樂聲音很大,附件居民投訴後,現在早晚上音樂聲小了不少。”

“白天也跳?精力這麼好!”陳玫瑰笑道。

“不要打斷我的話,說剛纔的胖嫂她侄子。要不叫胖嫂發一張照片給你?還是約一下,你們見個面?”

“媽媽!你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你啊,爸啊,現在關鍵是自己的身體,常言不是說的好,父母對於子女最大的支持是自己有一副好身體!”陳玫瑰又笑着對媽媽說道。

“哪來那麼多歪理!你的婚姻是我們整天發愁的事。你看你整天這麼忙,我們再不爲你操心,我看你呀,再過幾年還有誰要呢!?”陳媽媽埋怨道。

“媽!你就放心的健康的活着,我保證給你們帶回一位姑爺,給你生個大胖外孫子,比吳嫂還胖的外孫子呢!”

“你看你又不正經了!你就是長不大!”陳媽媽又假怒似的轉頭看着玫瑰。

這時陳玫瑰看到母親那雙溫柔、慈愛但並不清澈的眼睛,心理又一陣酸楚,她知道父母真的老了。陳玫瑰拿過一個小凳子,坐在媽媽前面,然後,輕靠在媽媽的身旁。好溫暖啊!小時候夏天在屋外納涼,陳玫瑰最喜歡坐在小凳子上,然後頭枕在媽媽的腿上,在媽媽的輕拍下,漸漸地進入夢鄉,再然後,媽媽會把她抱到扎有蚊帳的涼牀上。

“媽媽!我給你請一位家庭醫生好不好?”陳玫瑰知道爸爸也不容易,每天要給媽媽打針,如果把這項工作叫一位醫務人員來做,那就輕鬆多了。

“別人打針痛,就讓你爸爸打吧,反正他現在也沒有什麼事。前幾年還養鳥,有一次賣鳥食的人給了假貨,那鳥吃着後生病死了。你爸爸難過好幾天,從那以後,就不提養鳥的事。這樣也好,省的把客廳弄髒也不打掃。”

“我爸還有這麼一段經歷啊?”陳玫瑰笑道。

“現在醫療條件好多了,老年中心每季都叫我們去體檢。我和你爸爸近幾年自保自還行。”

陳玫瑰的手機這時又響了,是副總的電話:“陳總,說話方便嗎?”

“方便,有什麼事嗎?”

“剛纔從美國傳來的消息,說我們的產品被美國有關部門給檢查了,說是有侵權嫌疑。”

陳玫瑰接到這樣的電話並不意外,工廠自主知識產權是最大的軟肋,她曾把自己的顧慮向集團反映過,甚至向吳天明董事長作過專門的彙報。但天明工廠集團高層總是認爲以代工、加工爲主模式的製造工廠,如果要有自己的發明專利,不是一天兩天能做到的事。

陳玫瑰很清楚,如果天明工廠想擴展海外市場,必然要面對知識產權糾紛問題。

“這樣子,趕快與美國律師聯繫一下,爭取他們的支持,我們這邊律師要準備資料,要快,進展情況要隨時向我彙報!”陳玫瑰果斷拿出處理意見。

陳玫瑰在興東老家呆了一週的時間,說是休息一週,其實還是要電話遙控工廠的事。沒辦法,現在工廠生意不是很好,銷售增長緩慢,但事項卻越來越多,雜事也多,員工也沒有以前好管理,如果管理方法不與時俱進,人力資源將面臨很大的問題。像陳玫瑰這樣從最基層走上來的管理者,對新時代員工思想的變化,是很清楚的。

陳媽媽早上起來很早,做好早飯後,就爲陳玫瑰打包行李。還買了很多興東地方特產,如小紅頭、湯池麻糖、金牛茗茶等等。“媽!你給我準備這麼多,我也帶不走啊!再說飛機上給不給我帶還另說呢。”陳玫瑰一起牀就看到她媽媽給她準備的這些物品,於是說道。

“這些都是常規物品,又不是什麼危險品,能上飛機的!”陳媽媽肯定地說。

陳玫瑰的航班是下午三點半起飛,吃過中飯,他哥哥陳思陽早早地就開車過來等她了。民政局事務本就不多,再加上陳思陽是一位老“民政”,具體事務是年青人幹,決策事務又是領導在幹,所以,陳思陽就顯得更清閒。

“昨天我偶遇二嬸,聽說你回來了,讓我捎帶個話給你,立秋後,她家的二瓜是否可以到你廠裡謀個差事,二瓜還是安慶大學畢業的呢!”陳思陽正與陳玫瑰聊天,說了這麼一件事。

“二瓜爲什麼一定要到南方去啊?在興東就沒有他可以做的事了嗎?”陳玫瑰這次回來,感覺興東縣城變化很大,特別是城市建設方面,進步出乎意料,有的建築物氣派程度是不遜於明莞市某些鄉鎮的。

“二瓜雖然是大學本科畢業,他是學機械設計的,興東就找不到他對口的專業,現在在一家風機廠上班,工資有時有有時無,吃上頓還不知道下頓有沒有的日子。”陳思陽說。

”興東城市建設是發展得很快,房地產發展更驚人,現在有一個所謂的興東縣富豪榜,前十名都是做房地產生意的,其他的人好像都沒有進富豪榜前十。“陳思陽繼續說。

”現在興做電子商務,興東就沒有人趕潮流?興東人不是很會趕潮流嘛!“陳玫瑰說道。

”電子商務沒有人懂啊!“陳思陽好像知道興東電子商務似的。

”杭州電子商務發展得很好,比廣東好!“陳玫瑰對電子商務還是有一定了解的。他們工廠內銷AS 產品就是通過電子商務形式銷售,這種銷售形式叫線上銷售。也有人叫電子商務爲虛擬經濟,把做產品的企業歸類到實體經濟。從經濟學上,無論你怎麼劃分和歸類,電子商務興起已是必然的時代趨勢。陳玫瑰已感受到了電子商務的洶涌和不可抵擋之勢。

興東縣城距離省會機場有2個小時的路程,所以,陳思陽也沒有時間再和陳玫瑰探討下去,他拎着妹妹的行李,向停車場走去。

陳媽媽眼淚流着不停,左叮嚀右囑咐,一要好好工作,二要關心自己的身體,要團結同事和朋友,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如果遇到合適的對象,是時候談自己的終身大事了……陳玫瑰一個勁的點頭稱是,媽媽說什麼她都是一口答應着。陳爸爸也一直站在女兒身邊,陳媽媽說一句,他也跟着點頭,不時的插上兩句話。陳媽媽送女兒到樓梯口,一直等到電梯門合上,她才依依不捨的轉頭回家。陳爸爸把陳玫瑰送上車,一直目送轎車慢慢地消失在出口的拐彎處,才轉身上樓梯回家去。

陳玫瑰坐在車裡,也沒有向外多看,她還在想她的父母親。“二老”真的老了,也難怪他們老了,連身邊的哥哥的頭髮也稀疏了很多,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玫瑰!這就是縣**新大樓!”陳思陽打斷了陳玫瑰的沉思,指着左邊的一排建築物說道。

陳玫瑰向左邊一望,這排建築是近幾年才蓋好的,外表裝修很豪華,比陳玫瑰印象中的縣**,那不知要氣派多少倍。甚至比明莞市居里山區**佔地面積還大。“哥!你就在這皇宮般的地方上班啊?厲害啊!”陳玫瑰在後排與哥哥開起了玩笑。

“**是爲人民服務的,是爲人民辦事的,不能有享受型**。辦公場所要豪華不是目的。”陳思陽有幾十年的黨齡,還很有黨性。

“哥哥!你不愧爲我黨的好乾部!人民的好公僕啊!”陳玫瑰誇了誇哥哥。

陳玫瑰這次回家探親,是從興東縣火車站到縣城,走的還是“縣道”,今天是從興東縣縣城到省城飛機場,走的是近幾年才修好的高速公路。陳思陽將車速拉到每小時100公里,高速公路中間的綠化帶草茵濃濃,向車後方奔去。這是一條三排道高速,但高速上行車較少,與珠三角形成強烈的反差。

“哥!這條高速平時車輛就是這麼少嗎?”陳玫瑰問陳思陽。

“在逢年過節,路上車水馬龍,其餘時間車是較少的。”哥哥邊開車邊回答妹妹的問題。

“哥!現在興東到省城怎麼這麼方便啊?要是十年前就是這樣,你那青橋的好女友就不會風吹雲散了啦!”陳玫瑰觸景生情,竟提起哥哥的往日風流債來。

陳思陽笑道:“妹妹!你不要說我了,正經的事,你該要找婆家了啦。”

陳玫瑰撒嬌的說:“媽媽和爸爸在催婚,逼我嫁出去,我無詰;你這個做哥哥的,也是想早日把我掃地出門,是怕我吃家裡的口糧吧?良心都大大的壞呢!”

陳思陽這時想到媽媽前幾天和他說的胖嫂他侄那事,於是收住笑容,顯示大哥哥的樣子對陳玫瑰說:“胖嫂介紹的那個公安局長,我覺得是可以見見面的。”

陳玫瑰調皮的笑道:“哥哥!你難道還不瞭解你唯一的妹妹嗎?我從小就是怕警察叔叔的呢!現在要是和一名警察叔叔睡在一張牀上,那我怎麼睡着覺?”

陳思陽假裝生氣的說道:“我沒有你歪理多。打小我就講不過你。”

說到小時候,陳玫瑰更來勁了:“哥,你甭提小時候的事。你曾經帶回來女朋友,還是我讓房給你們這對假夫妻胡來了。”

陳玫瑰咯咯的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哥,你知道我爲什麼考不上大學呢?”

陳思陽假裝一臉的不屑,答道:“爲什麼考不上大學,你還有本事說這事,你說你高中三年,是不是在青橋一中混了三年?你認真複習過嗎?”

陳玫瑰又來勁了:“哥,你這就冤枉你老妹了啦。我高中三年,真是猛烈的看書學習,只是我初中基礎太差,從而不幸明落孫山矣!”

陳玫瑰又壞笑了幾聲,神神秘秘的問道:“哥,你知道我初中成績爲什麼沒有學好嗎?”

陳思陽還在認真的開着車,沒有好氣的回答道:“還爲什麼呢,一個玩字解釋足也。”

陳玫瑰大笑,說道:“哥,我說出來,不允許你後悔,行不?”

陳思陽笑說:“你初中成績不好,我後悔什麼,反正我的成績也好不到哪裡去。正好有你這個老幺妹,爸爸的心肝寶寶墊背,不然老爸要罵我到今天還不休呢。”

陳玫瑰大聲說:“哥哥,我初中成績不好的原因,我真的要說出來了啦?”

陳思陽假裝生氣:“我不理你了呢。”

陳玫瑰低聲說:“哥哥,你把握好方向盤。我來說,我初中成績不好的直接原因,是我受黃色錄像之影響呢。”

陳玫瑰這句話,把個哥哥陳思陽真的嚇一大跳,陳玫瑰看出來了:“把握好方向盤,不然我不說下去了。”

陳思陽集中注意力開車,同時也略鬆了鬆油門,沒有再答妹妹的腔。

陳玫瑰一看哥哥注意力集中在開車,也沒有再說下去,繼而轉移了話鋒。

“哥,你和青橋的那位還有來往嗎?”這時候陳思陽才知道,妹妹繞了這麼個大彎子,是在想說什麼。於是答道:“人家老公現在是副廳長了。”

陳玫瑰接着說:“廳長也沒有你這個初吻好呢。”

陳思陽笑了笑,沒有再就妹妹的話題說下去,而是,隨意的談起其他的事。

他們兄妹倆說着笑着,很快就到了高速口,交了高速費,直奔省城新機場。省會青橋市,屬我國中部地區,水陸交通並不發達,航空業在近十年才發展起來。老機場在青橋市東南部,叫牛崗機場,還是五十年代建的機場,設施陳舊老化,所以,七八年前,青橋市在省**的支持下,在市郊西建了全省最大、4E級新機場。新機場航站樓外觀自然流暢,車一進機場專用車道,躍入眼簾的是,由我國國家領導人題寫的機場名“青橋”,蒼勁有力,伸縮有度,將青橋市的歷史、現在和未來,融入到這兩個字中。

“哥!新機場很氣派呢!”陳玫瑰有點激動的對哥哥說。

“這新機場建好運營已有三四年了,據說虧損的很厲害,人流量太少。”陳思陽回答道。

新機場有地下和地上兩大停車場,陳思陽將車停在地上停車場。從地上停車場到候機樓,要經過機場廣場。正當兄妹倆走在廣場上,一個似乎熟悉人的聲音引起了陳玫瑰的注意。

“遙控玩具汽車,新穎時尚,50元錢一個!”

“這不是姚致敬嗎?”陳玫瑰順着叫賣 聲望過去,看到叫賣電動玩具汽車的人,正是原糖酒公司門市部食糖保管員姚致敬。陳玫瑰拉了一下哥哥,他們停了下來,站在叫賣人的側面。那個叫賣玩具的人,頭髮已經花白,穿着樸素,叫賣聲很高,嫺熟地擺弄着手中的遙控器,地上的玩具車隨着他嘴裡的廣告詞,在地上來回亂竄,以想博得圍觀的大人、小孩的購買興趣。

姚致敬原是陳玫瑰隔壁鄰家,他比陳玫瑰大近20歲,陳玫瑰第一天到糖酒公司報到上班就是姚致敬帶她去的。他們經常一起上下班,因此,陳玫瑰一直把姚致敬當作老大哥哥看待。

“姚大哥!真是你啊!”陳玫瑰走到姚致敬跟前,又驚又喜地大聲叫道。

姚致敬先是一愣,很快他也認出陳玫瑰兄妹倆了。“是思陽和玫瑰啊!嘿嘿!”姚致敬不自然地向他們兄妹倆打了聲招呼。

“姚大哥!好多年沒有見到你啦,你怎麼在青橋呢?搬到這裡住了嗎?”陳思陽對姚致敬也很熟悉,畢竟是多年的隔壁鄰居了。

“我兒子不是前年大學畢業了嘛,他現在在青橋工作並安家了,我去年也就過來了。我呢,也沒有什麼專長,兒子買了房,還差很多貸款,我就想做點小生意幫他還債。”姚致敬與陳家兄妹拉起了家常。

“姚嫂呢?她也在青橋嗎?”陳玫瑰說的姚嫂就是姚致敬的妻子,一位任勞任怨的典型家庭主婦。

“孩子他媽幾年前就走了,是肝癌。”姚致敬臉上掠過一絲悲傷,妻子離世的陰影還沒有消失。

“啊?姚嫂多年輕啊!”陳家兄妹同時感嘆世事如此無常,人生如此短暫。

“不說我了,你們兄妹倆這是到哪裡去呢?我聽人說,小瑰當大老闆了啊?”姚致敬滿懷敬佩的口吻:“小瑰從小就是做大事的料子”。

“姚大哥,在這裡擺地攤,風裡來雨裡去,一定很辛苦吧?”陳玫瑰關心地問道。

“習慣了!習慣了!習慣就好了!”姚致敬連忙自嘲地笑着說道。是的,習慣成自然,人總是被自己的習慣或他人的習慣左右着;當你習慣某種生活時,這種生活就是正常的生活,反之,就是不正常的生活。

“姚大哥,你還沒有到退休年齡嗎?”陳思陽關心的問道。

“今天3月份已經辦了退休手續,但那退休金太少,不夠生活費呢。”姚致敬搖頭無奈的答道。

其實陳思陽是清楚的,他在民政局工作,對原下崗工作社保的繳納方法,退休工資是多少,民政局在某些會議上還議論過。

“不過,能有這麼一點退休金比什麼都沒有時強一點呢。”姚致敬又自我安慰的說。

姚致敬說的下崗工人退休金,是經過一番鬥爭後纔有的。也可以說是來之不易啊。

在陳玫瑰這次探親所見到的人中,讓她最吃驚的人就是姚致敬了,他的變化太大。以前的姚致敬,梳着二分頭,穿着牛仔褲,叨着“渡江”牌香菸,手裡捧着一深紫色茶壺,看到街面上或糖酒公司門市部、辦公室有下象棋的,他會站在旁邊,悠閒地看着,當一方快要輸時,他慢慢蹲下身或彎起腰,用手指一下,動兩步,說兩句,快輸的一方立馬反敗爲勝,博得連聲叫好。就這麼一興東“小資”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下,變得想靠自己的雙手掙起錢來,着實給陳玫瑰一個大大的意外。

不過,陳玫瑰又覺得,改革就是革命,就會有犧牲,就會出現大浪淘沙的局面。適者生存,動物者如此,人類何不這樣呢?

到了安檢口,陳玫瑰擁抱了一下哥哥,再叮囑哥哥照顧好父母,哥哥也反覆的傳達母親的話,陳玫瑰不停的點着頭回應着。

不一會就過了安檢口,陳玫瑰回頭看了看,哥哥那不是很高大的身軀還站在安檢口的外面,左右搖晃的看着妹妹的背影,因爲前方不斷的有高個子擋住他的視線。

寫到這裡,糊塗詩人又寫了一首糊亂語,草抄下來:

本是休閒日,天逼亂奔騰,前方荊棘剌叢處,着實嚇退不少人。

海水無情日日清,波濤滾滾船難停。算是逢晴日,空中也有云!

男女慾望天生有,撇壞正常生理人。乾柴遇烈火,豈有火不噴?

不見情郎歸所處,眼睛摻砂好心疼。真相大白事,古木又重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