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作

二十一

所有的痛苦和不快,都是凡人自找的心病

馮龍靜下午向陳玫瑰彙報完工作後,腦子裡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疑惑:陳總怎麼是像懷孕了?以前向她彙報工作時,陳玫瑰總是邊泡茶邊談工作,現在變了,她只喝白開水。你看陳總走路的姿勢…

人人都知道,陳玫瑰是單身大姑娘,怎麼會…

“我們總經理,陳總,肯定是懷孕了,我敢肯定!”晚上睡覺前,馮龍靜對丈夫說。

馮龍靜丈夫是中醫院外科醫生,是陳思陽高中同學,他也清楚,陳玫瑰還沒有結婚。聽到妻子這樣說,他很是吃驚:嗯?陳玫瑰不是還沒結婚嗎?

“是呀,我也納悶,也不好當面問她一下。但確實是…”馮龍靜是兩個孩子母親,她對女人是否懷孕的判斷,是很有自信的。

馮龍靜丈夫說:“一個未結婚的姑娘家,若是懷孕生孩子,風言風語會很多的。如果陳玫瑰自己不說,你就不要亂猜了,免得引起什麼不好的影響。”馮龍靜當然不會亂說,但她看到陳玫瑰整天那麼忙,吃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心裡升起了深深的同情感:“工廠辦公室大老爺們多,平時與陳總直接交往多的,只有我是上了年紀的女人,其他人就沒有注意到這個事呢。”

陳玫瑰丈夫接着說:“陳玫瑰家人應該知道她懷孕了吧?”馮龍靜思考了一下回答道:“陳總很少回家。另外,她個子那麼高,肚子出懷不明顯,她父母不一定注意到這個事。”

馮龍靜想着這件事,越想越睡不着。上回說過,馮龍靜這個人生性秉直,大公無私,做事堅持原則,對陳玫瑰這種情況,她怎麼都不能視而不見。

“不行,我要找機會提醒一下陳總,懷孕中的女人不能這樣操勞,我要關心她一下,我做人的原則不能丟。”馮龍靜在牀上自言自語。

今天上午農商銀行嚴行長來到工廠,是商談貸款之事。陳玫瑰專門在工廠小會議室接見了嚴行長一行,馮龍靜也陪同。

馮龍靜跟在陳玫瑰後面,向小會議室走去,她今天特意注意了陳玫瑰的走姿。“陳總是懷孕了!”馮龍靜幾乎叫出聲來。

與銀行一行人的商談還算順利,200萬貸款意向書基本確定下來。當送走嚴行長後,陳玫瑰坐在小會議室靠椅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這筆貸款是及時雨呀!

馮龍靜一直站在陳玫瑰前側,她不時的往陳玫瑰身體上看。陳玫瑰是多精明的女人,她說道:“馮姐,你好像有說對我說?”馮龍靜一聽陳玫瑰這樣問她,她反而有點緊張,不知從何說起了。陳玫瑰笑道:“這不是你馮大管家風格呀!”

馮龍靜終於有點吞吞吐吐的說:“陳總,我覺得你要保養自己的身體爲最重要…”

陳玫瑰溫柔的看着馮龍靜,低聲說道:“謝謝大姐,我會照管好自己的。”這時陳玫瑰手機響了,馮龍靜突然想到了什麼,在陳玫瑰正接電話之時,她搶着補充了一句:“陳總,手機有幅射呢。”

馮龍靜對陳玫瑰懷孕之事,一直都守口如瓶,只是在平時工作中,作爲老大姐,能提醒的就暗中提醒一下;能幫忙的,盡力幫忙一下。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老闆懷孕了”,還是在工廠好事者中傳開了。

任學友一直帶領他的團隊在攻關D研發項目,他整天加班加點的工作,與陳玫瑰溝通時,他壓根就沒有想到陳玫瑰是否懷孕這件事,再加上陳玫瑰在與任學友談話時,有意總是坐在椅子上,所以,工廠上有陳老闆懷孕的傳聞,任學友是不知道的。

這一天,任學友高興的敲開總經理辦公室,他向陳玫瑰彙報D項目的重大進展。

“省科委來電話了,D項目可以申報國家專利了。”任學友眉飛色舞的對陳玫瑰說:“陳總,明天你是否有時間呢?上次你答應省科委的人,等D研發項目成功時,你要去拜訪科委呢!”

陳玫瑰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任學友,平靜的說:“我現在行動不方便,我已懷孕了。”

任學友像是被五雷轟頂般,幾乎癱倒的蹦出幾個字:“陳總,你是說…”

陳玫瑰繼續平靜的說:“我已懷孕了,行動不方便,暫時不能拜訪省科委人呢。”

任學友像木雕塑一樣站在陳玫瑰辦公桌前,半張着嘴。

陳玫瑰站起來,笑着對任學友說:“我已早到生育年齡了,難道你不祝賀我嗎?”

任學友這時纔有點回過神來,吞吞吐吐的說:“祝賀,祝賀…”

陳玫瑰繼續平靜的說:“你代表我到省科委去一下,順便說一下我的情況,下次我一定親自登門感謝高主任。”任學友連着回答:“好,好,好。”

任學友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副總辦公室),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來的。已有好幾個月了,他一直呆在研發室裡,很少呆在副總的辦公室。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事?陳玫瑰孩子的爹是誰?難道…”

“不會的,我們是有避孕措施的…”

“難道她在與另外的男人交往?那個男人是誰?”任學友腦子都快要開炸了,他一直是愛着陳玫瑰的,這種畸形的愛讓任學友很自責,他把這處自責化作工作的動力,一直是這樣。

陳玫瑰在任學友的心裡是一位偉大的女性,神一般的女性,難道她也濫交男人?任學友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現在真的想衝進陳玫瑰辦公室,親口問一下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

任學友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男人的理智漸漸的戰勝了男人的野性。是啊!陳玫瑰應該要有自己的愛了。他任學友是有婦之夫,不能給予陳玫瑰終身幸福的。關於這一點,任學友是有自知之明。本來他對與陳玫瑰這種畸型的愛,已覺得虧於羅然然,愧疚於陳玫瑰。現在陳玫瑰找到了自己的愛,並有愛的結晶,他任學友應該祝福纔對!

“孩子的父親是誰呢?”任學友又在心裡問自己這個問題。馬上他又感覺自己很齷齪。任學友拍了拍自己的臉龐,這時任學友清醒了很多。

“我是一隻來自北方的兒狼…”任學友手機響了,是莫工打來的,莫工問明天到省科委準備資料的事。於是,任學友回覆莫工,要準備哪些資料,莫工應諾不提。

這天中午飯時間到了,任學友還像往常一樣,從研發室出來,與員工一起向園區食堂走去。

“任總,去吃飯呢?”採購部主管聖曉嵐也去食堂吃飯,正好碰到任學友,打了聲招呼。

聖曉嵐,人稱“聖靈通”,工廠內外很多小道消息,她都是第一個知道。

今天她偶遇任學友,突然想到他的妻子在美國,於是,緊上一步,笑笑的問任學友:“任總,這下可好了,老闆愛人也在美國,你妻子也在美國,你妻子認識老闆老公嗎?”

任學友停下腳步,驚訝的問道:“你說什麼?”聖曉嵐也停住腳步,重複剛纔的話。任學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哪是哪呀,但任學友畢竟是高級管理者,他不會在職工面前失態,於是,他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笑着對聖曉靈說:“你還真是聖靈通呀,什麼事你都知道。”聖曉嵐更得意了,繼續說道:“老闆上次去美國就是探親的。你看,孩子都快要生下來了。”

“你呀,還是要管好你的嘴,老闆的私事,你還是少過問的好呢。”任學友表面平靜的教訓起“聖靈通”來。

這天下午,任學友按時下班了,這在他的工作中是很少見的。他無法平靜的繼續加班下去,有一股無名的東西總是在擾亂他的心。陳玫瑰上次是突然要到美國去的,當時任學友有一點意外,當時他確實感覺到很蹊蹺,但完全沒有想到陳玫瑰這一趟美國之行,就懷上了孩子!現在看來,他任學肆一直鍾情的人,把他任學友當成什麼了!任學友怎麼安慰自己也不好接受這麼一種事實!同時,有一種莫名的羞辱感漸漸涌上任學友的心頭,並揮之不去。

二十二

陳玫瑰平靜的看着任學友的辭職信。

任學友的辭職信是通過人力資源部門呈上來的。辭職的原因很簡單,由於夫妻長期兩地分居,故辭職到美國與老婆團聚。陳玫瑰清楚,任學友的離職意味着什麼!人事部門在任學友的辭職信上特地加了一條意見:望陳總親自與任學友面談。可見人事部門對任學友的離職也無所適從。

“美國適合你這個AS專家發展嗎?”陳玫瑰今天下午與任學友談話了。

任學友低着頭,小聲的說:“無論如何,我夫妻要團聚啊!”

陳玫瑰心裡像有一頭小鹿在撞似的難受。但她沒有表現出來,而是表面好似是關心兼同情的說:“是的。你們夫妻不能這樣下去,你們還年青呢。”

“我也知道,我這一走,會對玫瑰工廠產生多大的影響。”任學友像小孩子認錯似的。

陳玫瑰這時怎麼那麼平靜!好像她看不出任學友離職對工廠有多大影響。

“有影響,我們也得扛!”陳玫瑰從喉嚨裡冒出這麼一句話。

雙方停了約兩分鐘沒有說話。

“莫工比我不差呢。”任學友的一句話,算是打破了沉默。

“莫工是老員工,一直在研發室工作。”陳玫瑰聽到任學友提到莫工,也補充了一句。

前文說過,莫工是AS界的老前輩了,從天明(明莞)公司開始,他就跟着任學友幹。

當陳玫瑰也提到莫工時,任學友忙說:“只要莫工在,工廠研發工作不會出大問題的。”

陳玫瑰停了一下,說道:“好吧,等幾天我找莫工深談一下唄。”陳玫瑰在說這句話時,用那熟悉的眼光示意任學友,今天的談話到此結束。

任學友走出總經理辦公室,心裡也是說不出的難受。從S研究所跳槽到天明(明莞)製造有限公司,當時是懷着對AS產業的滿腔熱血,是想幹一番“大事”的。記得他第一次與陳玫瑰見面時,陳玫瑰那動人的身姿,那滔滔不絕的對未來的憧憬,任學友當時覺得,他是諸葛亮遇到劉備了,中國,不,是世界的AS產業新曙光即將在他手下誕生。家裡父母包括自己在美國的妻子,對他離開北京,砸毀“鐵飯碗”都是投反對票的。特別是任學友父母,那是堅決反對他到前景不明的“天明”公司上班的。任學友的妻子羅然然也反對他到明莞去,但她畢竟是高級知識分子,沒有任學友父母那樣強烈。

從明莞追隨陳玫瑰到興東玫瑰公司,一來是他本人對AS產業的執着,但最主要的還是陳玫瑰的魅力像磁鐵一樣吸引他過來了。

wωw. тTkan. co

任學友坐在副總辦公室。這間辦公室專門是爲他這個副總修茸的。其實,兩年多來,他呆在這間辦公室的時間少得又少。你看,他從美國帶回來的兩本書,還是原樣的擺在辦公桌上,要不是保潔阿姨的清掃,書應該都要生出書蟲了。

“我這十多年時間是不是走錯路了?”任學友在反問自己。

“不!我沒有走錯路!”任學友自己在心裡回答自己。

“做一件事好難呀!”任學友在心裡這樣想,一是總結自己,二是總結陳玫瑰,三,也許這就是對世道的總結。

任學友因AS認識陳玫瑰,他們因AS而努力奮鬥過,並仍然在繼續奮鬥着。他這麼一離開,陳玫瑰應該是是很難受的。任學友這時也想到陳玫瑰的感受。但今天與陳玫瑰的談話,反讓任學友相當意外,這是怎麼回事呢?任學友想到這裡,他沒有再向下繼續深想。

莫工聽說任學友要辭職到美國去,驚大了嘴巴,平時很少說話的他,直問陳玫瑰:“那研發室這一大攤子事,怎麼辦呢?”陳玫瑰還是那樣平靜的對莫工說:“我希望你這邊能挑起來!”

“我?”莫工有點意外,也有點力不從心的樣子,指着自己說道:“我能行嗎?陳總?”

“做任何事情都是從不行到行的。莫工,你在AS行業工作和研究這麼多年,一直任勞任怨。從明莞到興東,你始終在站好自己的崗。我相信,你這次也能站好自己的崗。”莫工聽陳玫瑰這麼一說,似乎底氣足了一點。他喃喃的說:“陳總,讓我考慮考慮唄,我考慮一下。”陳玫瑰向莫工投去自信和信任的眼神。

任學友辭職去美國的消息驚動了投資方章立人和武開春。

這天下午,章立人和武開春同時趕到興東,與陳玫瑰碰面(他們倆雖掛職在興東玫瑰工廠,但那只是個掛職身份,他們平時是不在興東的)。

“陳總,你看,你身體是這種狀態,任學友要辭職,這樣是否可行呢?”武開春開門見山的說。章立人雖然很相信陳玫瑰,此時他也附和着武開春。

陳玫瑰聽後笑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是沒辦法的事。章總和武總是在擔心,我挺着這麼個大肚子,任總又要離開,興東這盤棋怎麼下下去!”

“任學友副總雖然去美國了,但他還是我們的股東。他的股份暫不退,這是我和他協商好的。因此,我們可以退一步講,現在信息通迅手段這麼發達,交通如此之方便,如果我們真有什麼過不去的坎,我想任總還是能幫我們的。準確的說,是在幫任總他自己呢。”

“關於莫工,武總和章總都是熟悉的。他來接任總這個大攤子,關於這件事,我們的意見是統一的。”

“再說我自己。我呢,身體情況擺在這,是的,作爲CEO,我挺着肚子,能不能履行好本職工作,我在這裡向二位保證,羊水不破,我不下崗!”陳玫瑰越說越激動:“穆桂英懷孕大破天門陣。這是小說,但小說都是人寫的。我要把小說中的故事在實際中反映出來!”

陳玫瑰的一番話確實感動了章立人和武開春。這時武開春發話了:“陳總!我們一直把你看作是我們的領頭羊,我,包括章總,那是百分之百信任和敬佩你的,這一點,我想你自己也不會懷疑。我們的意思,我們也不要那麼拼命的做,在這關鍵時期,其實也就那麼幾個月,我們是否要請一位助手來幫你一下呢?”陳玫瑰的牛脾氣又上來了:“找助手?AS行業本身這方面的管理人才就不多。再說了,新助手適應工作還要一段時間,甭說是否找到合適的了。”陳玫瑰把香手一揮:“所有玫瑰工廠的員工都會成爲我的助手!”

“粉絲”章立人這時也說話了:“我們相信陳總能處理好這特殊時期的方方面面。不過,無論是工廠有困難,還是你個人有困難,我們是一棵樹上的螞蚱,同一條船上的人,要同舟共濟,共渡難關。”

陳玫瑰一聽章立人這樣說反而樂了,竟開起章立人玩笑來:“章總,我現在遇到的困難,比你那一年要小得多吧?”章立人知道陳玫瑰說的是什麼一件事,有點不好意思的點頭笑:“那是,那是。”武開春聽陳玫瑰說章立人“那一年的困難”,沒有理解,於是側着頭問章立人:“章總還有什麼傳奇的故事?”章立人笑道:“這是舊事。想當初,大美女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章立人把當年“尋死”的事又簡要的向武開春重複了一遍,引起三位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