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午茶時間,茶壺中的山泉剛沸騰,屋外傳來破風聲。
潁川正奇怪是誰來得這麼巧時,竹門被輕輕推開,有道嬌小的身影輕盈地跨過門檻。
“師姐。”潁川見到來人後,連忙起身行禮。筱瑜也還沒走,跟着起身行禮,在這位古怪的師姐面前,她可顯得老實多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極道閣裡通天曉地的五師姐鶴羽薰,今日她穿着身紫色禮服,一頂遮陽的草帽斜向左邊。在她肩頭上,有隻白色的小鳥,它的眼睛如同紅寶石般美麗,不過卻隱隱透着兇光。
“小川,好久沒來你這裡了,小師妹也在。”羽薰摘下草帽,擱到一旁。
“是有一段時間了。”潁川笑道,而後沏了杯熱茶,遞給五師姐。
剛沏的熱茶氤氳着騰騰霧氣,羽薰小心地吹了吹,喝了一口。初始時是微微的苦澀,緩緩有清香在脣齒間徘徊,而後清雅的幽香忽然襲上鼻尖,讓人措手不及,轉而化爲深厚的暗香,沉入心底,沁人心脾。
“你這泡茶的手藝都快趕上道萱師姐了,要是她知道估計得鬱悶得不行。”羽薰睜開眼,笑着調侃小師弟。
“不會啦。”少年笑着擺擺手,“我這手藝還是二師姐教的,也就空閒的時候泡上一盞,虛度時光罷了。”
筱瑜坐在一旁,手裡拿着盞茶杯,眼光卻放在羽薰肩頭的那隻小鳥上。
“師姐,這是那隻月神鵰?”
“不錯。”羽薰放下茶杯,微笑着點點頭。
“它怎麼變成這樣了?”在筱瑜記憶中,月神鵰是很大的,它的羽翼輕易就能將戰機扇飛,若不是看見小鳥的紅色眼睛,她都不敢猜測那是威風凜凜的月神鵰。
羽薰擡起左手,白色小鳥很乖巧地跳到她的手心裡,它眼裡的兇光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只是普通的小鳥。
“你說它呀……”羽薰用手指點了點小鳥的嘴喙,示意筱瑜摸摸它的羽毛,“它有一絲仙禽血脈,被我激發出來了,你別看它比原來小,攻擊性可強得很,而且只要它願意,隨時都能變回去。”
在鶴羽薰的安慰下,筱瑜最終還是伸手摸了摸月神鵰的羽毛,入手感覺很柔滑,羽翼潔塵不染,顯然被細心梳理過。
正當筱瑜準備誇上兩句時,裡屋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似乎是什麼東西落到了地上。
羽薰掌心上的月神鵰忽然緊張地跳到主人肩上,寶石般的眼睛露出兇光,警惕地盯着裡屋的方向,如臨大敵。
“什麼東西?”羽薰把頭轉向潁川,一臉疑惑。
“額……”少年撓撓頭,“昨天晚上收養了只小狐狸,現在估計是午覺睡醒了。”
鶴羽薰的眼睛一亮,對於寵物什麼的她最喜歡了,正在此時,一雙白色的前腿從裡屋的房門踏出,而後是與身體不成比例的腦袋,小獸臉上露出做錯事的呆萌表情。看它睡眼惺忪,潁川心裡明白了幾分,估計是它睡醒後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下地把什麼東西撞倒了,不過好在看起來沒受傷。
“木木。”潁川喚了一聲。
白色小獸踩着貓步,踱到少年面前,而後輕盈躍起,落到潁川懷裡,全程它都沒看其他人一眼,傲氣十足。
羽薰肩頭的小鳥忽然“吱吱”叫了兩聲,似乎是在宣戰。
木木擡頭瞥了眼小鳥,而後閉上眼睛,懶懶地趴回潁川懷裡,未見有其他動作。
月神鵰又得意地叫了兩聲,似乎在宣告自己的勝利。
握於潁川右手的茶杯忽然晃了一下,他只覺得懷裡一輕,有道殘影就撲了出去。
月神鵰的鳴叫聲戛然而止,幾片雪白的羽毛施施然飄下,而後才聽見撲騰聲。
筱瑜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就見月神鵰化成的白色小鳥驚慌地在屋裡飛來飛去,而木木此刻正被鶴羽薰舉在半空。
“木木!”潁川站起身,臉色微變,他擔心師姐被這小傢伙抓傷。
羽薰此時卻是笑盈盈地看着手裡的小獸,木木起初還試圖揮了揮鋒銳的小爪子,不過很快就變得老實了。它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這個女人不簡單,光是那雙紫色而深邃的眼睛,就足以使它感到毛骨悚然。
“師姐,這小傢伙爪子很鋒利的。”少年擔心地說道。
“這小狐狸可狡猾着呢,早上還嚇我一跳!”筱瑜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沒事。”羽薰將小獸抱到懷裡,輕輕地梳理着它的毛髮,而後笑着看向潁川和筱瑜,“你們看錯了,這可不是隻小狐狸哦!”
正在此時,月神鵰最終找到個落腳的地方,在那個位置,木木想跳起來抓到它還是有一定難度的,它的羽毛現在凌亂不堪,尤其是胸脯位置少了大片羽毛,而多出五條清晰的抓痕,此時它滿懷驚恐地盯着羽薰懷裡那隻白色的小獸。
“那它是什麼物種?”潁川正好想請教這位鍾情於仙禽異獸的師姐,“《異獸典》裡沒有記載,我也覺得好生奇怪。”
羽薰盯着木木額頭中央那塊凸起的三角錐,沉吟片刻,而後用不太確定的語氣隨口說道:“你這小傢伙,不會是條龍吧?”
“龍?”潁川愣住了,“師姐你說它是條龍?”
筱瑜也是滿腹疑慮,這麼小而萌的傢伙會是龍?
作爲當事人的木木也是一臉懵懂,大大的眼睛眨了眨,他們說的好像是自己。關於身世木木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它只記得出生的地方是座海島,身旁是碎裂的蛋殼,後來它就被世界樹的氣息引到了這裡,期間飛了好遠的距離。
“我也不是很確定。”羽薰皺着眉,“它額頭上這塊三角錐帶着上位者的威壓,我養過龍自然是知道的,不過木木和我幻獸樂園裡的那羣龍不一樣,它比初生的幼龍還小上不少,實力也弱得很。”
筱瑜這時才第一次知道五師姐養龍的事,內心極度震撼,她對極道閣的評價已經很高了,但此刻她覺得還是不夠,“那可是養龍啊……”
“用這個試試看。”正說着,穿着紫衣的嬌小身影掏出個羅盤狀的東西,上面刻有密密麻麻的圖案,如同飽經風霜。
“這是什麼?”筱瑜問道。
鶴羽薰將木木掉落的一根毛髮撿了起來,放到羅盤上,解釋道:“這是星運獸盤,把異獸身上的鱗片或毛髮放入其中,獸盤就能指出它是何種生物,連白澤這樣的神獸都能識別哦!”
在放入木木的毛髮後,星運獸盤緩緩漂浮起來,而那縷白色的毛髮則開始燃燒。
在獸盤上方,有片光幕浮現:剛開始出現的是座海島,被無盡海水所包圍,海島的頂部有枚乳白色的蛋,充滿着神聖氣息,細密的裂紋浮現在蛋殼上,而後有隻白色的小爪子從裡面探出來,將裂縫撕得更大,緊接着有道身影滾了出來,正是帶着天然呆表情的木木,碎裂的蛋殼化爲乳白色的能量,全部涌到它身體裡。木木對着天空嗅了嗅,身體周圍突然出現青色的氣旋,帶着它飛了起來,途經很多片殘破的空間,還遇上幾次黑色的雷暴,最終來到極道山脈,在雨夜裡被潁川找到。
白色的毛髮燒完後,整片光幕就消失了。
“不應該呀……”羽薰喃喃自語。
“怎麼了師姐?”潁川問道。
羽薰看了看少年,又把頭轉向懷裡的木木,“按理來說,光幕最後應該會顯示它的種族名稱與當前聚居地的,可你家木木什麼都沒有,這就奇怪了。”
“師姐,會不會是星運獸盤出了問題?”筱瑜問道。
“有可能。”鶴羽薰想了想,“畢竟很長時間沒用了。”
木木忽然從羽薰懷裡蹦了出來,跳到潁川膝蓋上,後者摸摸它的耳朵笑了笑,“知道啦,小機靈鬼!知道你很努力纔來到這裡,就先在這邊住下吧。”末了他又補充一句:“不過可不准你打那棵樹的主意,那是我用來培育天地靈氣的。”
木木在潁川膝蓋上打個滾兒,萌萌地點點頭,連羽薰和筱瑜都被它逗樂了,確實很聰明。
“哎對了!”羽薰一拍額頭,“差點把正事給忘了。”說罷她拿出兩枝幹癟的蒲公英,分別遞給潁川和筱瑜。
“這次考覈提前了,就明天,你們早些做準備吧。”
“是在和風谷?”潁川表情呆滯地問道,在那個地方考覈絕對是史詩級災難,記憶尤深。
羽薰苦笑着點點頭,“去了趟崖坪,順路給你們帶過來。”
“師姐知道這次考什麼嗎?”筱瑜臉上掛滿期待,五師姐的占卜術向來是比較準的。
“師父他總是臨時變卦,算不準的。”潁川解釋道。
鶴羽薰更是嘆了口氣,“最近師父的考覈越來越刁鑽古怪了。”上個月考的是左手持劍,無論什麼招式使出來都感覺怪怪的。
“不管怎樣,都先把狀態調整好吧。”潁川笑了笑,他相信再古怪的考覈總能有破解的辦法,上次六師兄的左手劍道就驚爆全場。
送走鶴師姐和小師妹後,潁川去泡了會兒溫泉,這是讓他放鬆的最好方式了。中間還出現了個插曲,就是五師姐費了好大勁兒才讓月神鵰從書架上方飛回來,看樣子木木還真是嚇到它了。
正當潁川在溫泉裡準備閉目調息時,卻斜眼瞥見到塊白色的毯子漂浮在溫泉上,從那裡不時還傳來舒服的哼唧聲。
“木木!誰讓你進來的!”
“呀!”
“哎你有本事別跑!”
溫泉裡傳來撲騰聲,霧氣將月色籠罩,記得誰曾說過,年輕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