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朱脣，強迫自己也客氣起來。輕聲說道：“龍總這樣看得起我，我非常榮幸，能和龍總一起喝咖啡我也很開心。請問，在什麼地方呢？”
見此，龍天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應道：“就在十五大街，那邊有家卡布朗咖啡店，不知道白小姐去過沒有？”
白雪她當然去過。
那家叫做卡布朗的咖啡廳，裡面供應一種加了焦糖顆粒的鬆餅，非常好吃，她經常帶着明傑去吃一點。沒想到龍天昊會選在那裡，這……是不是冥冥中的一點緣分？
白雪不敢繼續往下想，只怕想得越多，失望也就越大，她只是說道：“我知道的，我馬上過去。”
龍天昊“嗯”了一聲，“我在這邊等你。”
米蘭的街頭，到處都是風景。
龍天昊連助理也沒有帶，一個人到這間咖啡廳裡來等着白雪。他坐的位置臨着落地窗，側臉一看，就是街上行色匆匆的人流，一個個金髮碧眼的帥哥美女，像是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旋轉。
終於，一個黑髮黑眼的姑娘走過來，他略一恍惚，只覺得格外熟悉，但是又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
那女孩子站到他面前，問道：“您就是龍總吧？”
白雪當然知道他是龍天昊，但是既然做戲，總要做足全套。每個女人都只有在愛人面前假裝過不在乎，才知道果然女人是天生的演員。
龍天昊站起來，和她輕輕一握手，低聲說道：“我是龍天昊，白小姐，幸會了。”
白雪忙說道：“能和龍總一起喝咖啡，是我的榮幸纔是。”
兩人一起坐下來，白雪知道男人都不太喜歡等待的時間太長。而且看他不太想講話的樣子，但以爲他等了許久，有些生氣。
於是，白雪小聲的問了起來，“剛纔有點堵車，讓龍總久等了吧？”
龍天昊搖搖頭，嘴角溢出一絲笑意，應道：“沒有，我本來就在這裡坐着。平時工作忙，在國內呢，身邊總有人跟着，連出來透透氣的機會都沒有。現在難得在國外，所以自己坐一會兒。”
白雪沒料他會和她說這麼多，倒一時不知道怎麼接口了。
龍天昊自己也覺得了，笑了笑，也不知如何解釋，“我是不是太聒噪了？不瞞白小姐說，我剛剛一見到你，就覺得十分熟悉，咱們是不是以前見過呢？”
難道他記得？難道他認出來了？
白雪心裡一驚，又是惶恐又是期待，瞪大眼睛望着他。
可結果，龍天昊皺眉想了片刻，搖頭說道：“只是看着熟悉，但是真想的話，還真是想不起來。白小姐，你記得我們見過嗎？”
白雪失望地搖了搖頭，心底一片酸澀。
是啊！沒有了蘇曉曉的樣貌，他果然不記得自己了。自己在他的眼中，如同一個陌生人一樣吧？！
“我也不記得，也許是我長得太大衆了吧。”
龍天昊不免輕笑起來，白雪的樣貌比之他在國內所見到的那些女人長得都要清雅秀氣。說太大衆，的確是謙虛之言。
“白小姐這麼漂亮，而且氣質不凡，怎麼會大衆呢？”他仔細看了白雪一眼，又說，“聽貴公司的人說，白小姐也是A市人。那麼咱們同在一座城市裡，說不定還真的有過一面之緣呢。”
白雪聽得苦澀，勉強笑着，應道：“是呀，也許真的偶遇過也說不定呢。世界真是小，我們同是A市人，現在居然又在米蘭見面了。”
龍天昊點點頭，“也算是有緣分吧。”
剛纔一過來，白雪只覺得恍惚，好像是無數次做夢，龍天昊就在她的身邊，但是夢醒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現在看到他，她一開始也怕是做夢，所以不敢去看他，生怕仔細一看，就發現這人不是龍天昊，一切夢境就會消失。
現在坐下來說了幾句話，她才終於有了兩分真實感，手指用力地握着咖啡杯，也不嫌那剛衝好的咖啡燙手。她鼓起勇氣去看他，幾年不見，他真是一點都沒變，連眼角那裡都沒多出一絲細紋來。
人還是那個人，五官依舊，打扮也是正式的西裝西褲，沒有什麼特色。但是分明又不同了。
時光對男人總是偏心的許多，往往不會在他們臉上流下太多的痕跡。不但沒有讓他們變老，反而把他們打磨得更加沉穩，更加處事淡然，增添幾分男人的魅力。
相比五年前的霸氣張揚，現在的龍天昊更多了幾分深沉內斂。
他低眉坐在那裡小口抿着咖啡，兩隻眼睛深邃如寒潭，叫人怎麼看都看不透。
兩人略略沉默了片刻，白雪已經受不住了。
這樣不出聲，其他的響動就會變得格外清晰，她連龍天昊喝下咖啡時候喉嚨裡的聲音都彷彿能聽到。更別提自己的心跳，一直砰砰，砰砰，像是有好多面鼓在心上不停地敲。
半晌，龍天昊倏爾開口，說道：“白小姐的戒指設計的真的特別好，聽說你也有自己的一套設計理念，當時我去的晚了點，沒有那麼幸運能聽到。現在我人到了你面前，能不能麻煩白小姐，再替我講解一次？”
他提的要求，白雪怎麼可能拒絕？
更何況，他問這個問題，何嘗不是對自己的設計的一種肯定！
她馬上點頭說：“好。”
關於那枚戒指，白雪說起來可以說是滔滔不絕。她這樣長篇大論的理念，如果是同行了聽了，肯定覺得受益匪淺。但是外行有好多地方會聽不懂，估計沒什麼興趣。白雪是說完了才覺得，看一眼始終沉默的龍天昊，小心問道：“龍總，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龍天昊微微一笑，說道：“沒有，怎麼會呢？我就是特意來聽白小姐說這些的。”他朝她點點頭，“你說，繼續說呀。”
白雪松了一口氣，這才繼續說起來。
龍天昊聽着她說這些，腦子裡想的卻是當初和蘇曉曉一起從龍家搬出來，到外面自己開工作室的那些畫面。
當時是他物質上最清苦的一段時間，可是每天和蘇曉曉在一起，感受着她的溫柔，她的聰慧，她的堅韌和努力，他覺得每天都有用不完的力氣似的。
後來他也和蘇曉曉提過那段時間，但是她好像並不喜歡似的，總是含含糊糊不願意多說。於是那些日子，成了他的獨家記憶，被珍藏在心底的一個角落。他深深覺得，那些日子裡他得到的，纔是真正的愛情。
當時的蘇曉曉也是個設計師，和眼前這位白小姐一樣，都是那麼才華橫溢，總是在不經意間想出那麼多的好點子，讓他們小小一個工作室，居然也變得風生水起，甚至不少人慕名而來，要求蘇曉曉爲他們設計專屬珠寶之類。
可是後來，不知道爲什麼，她身上的靈氣就消失了，反而是面前這個剛剛認識的設計師，給了他熟悉的感覺。
白雪看到他出神，不由停下來問：“龍總，您在聽嗎？”
“在，我當然在聽。”龍天昊回過神來，“你繼續說。”
白雪的臉色有些泛紅，覺得是自己講述乏味，這才讓龍天昊走神的。她赧然說：“龍總，我已經講完了。”
這次輪到龍天昊不好意思了，別人講話他卻在走神，實在是很不禮貌。他對外人一向惜字如金，在她面前卻彷彿很放鬆似的，居然解釋起來：“不好意思，剛纔你的講述，讓我想起了我喜歡的人，所以……抱歉。”
這句話戳中了白雪的痛處。
看來龍天昊果然是深深愛着蘇曉曉啊，來一趟米蘭，不過短短的幾天，他也要對着別人的影子思念他的愛人。
白雪突然覺得沒意思，她那麼多緊張那麼多糾結，到底有什麼意義呢？在這個男人眼裡，她也不過是個陌生女人，人家根本不記得她是誰。明知道他心裡有個愛到骨子裡的女人，明知道不可能，她就不該在去做些不能成真的夢。
這次龍天昊來米蘭，讓她醒來好久的夢又出現了，而現在，這個夢終於也醒了。
白雪低頭看了看手錶，知道這樣不禮貌，但是現在顧不上那麼多了。她歉然說：“對不起龍總，我的孩子快要放學了，我想我該去接他了。我們……改天有機會再聊吧。”
改天，就是再也沒有那麼一天。
而有機會，就是再也沒機會了。
這次，白雪是真的下決心要忘記他。
龍天昊還以爲她是在爲自己的走神生氣，正要解釋兩句什麼，外面去突然一聲雷鳴，緊接着豆大的雨點就落了下來，噼裡啪啦砸在玻璃窗上。
眼看着這場雨嘩嘩下了起來，而白雪剛剛是打車過來的。大雨中再找不到出租車，龍天昊主動說：“去什麼地方，我送你？”
一聽他要送，白雪幾乎嚇了一跳，連忙說：“不用！不用你送！”
她這麼大的反應，讓龍天昊更好奇了，忍不住皺着眉頭盯着她。
白雪也感覺到了，低下頭把額前的頭髮抿到耳後去，訕訕地說：“這樣的天氣，我就不麻煩龍總你了。”
她低眉順眼的樣子，自有兩分我見猶憐的味道。不施粉黛的臉上染上了微微的粉色，看上去像是剛剛成熟的，新鮮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