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 你以爲是的,其實不是。你以爲不是的,卻剛巧是。
比如, 上一代的江湖人, 都以爲武林盟主的獨生女玉紅顏和魔教教主諸葛千江是神仙眷屬。但其實, 不是。
就像, 沒有人相信明教的覆亡, 只是因爲兩個女人。
江湖人都知道慕容風曾經帶着四大護法,聯合少林武當的精英,一夜之間踏平魔教, 併力斃教主諸葛千江!卻沒有人知道他做這件事的真正原因。
魔教囂張不是一兩年,慕容風出道也不是一兩年, 爲何突然有一天坐不住了要去替天行道?而且, 還是在諸葛千江娶了玉無顏、答應再不犯江湖之後。
只有花無影知道:當日慕容風衝冠一怒, 只爲紅顏。
而她自己,正是兩位紅顏之一。
對於愛情, 時間總是最大的殺手。
你有沒有試過攢很久的錢買一樣東西,卻在終於買到的那一刻,突然不那麼喜歡了?
諸葛千江試過。
他等了玉紅顏七年,從十三歲的豆蔻初成,等到她雙十年華。終於到那一天, 他可以挽着她的手, 接她回家。
那一刻, 他以爲自己是世間最幸福的人, 並且會一直幸福下去。因爲他的妻子纔剛成年, 未來,還很長。
可是, 很快他發現現實並非如此。
七年,玉紅顏已經由當初的小女孩長成了一個女人。她有了修長的身材、纖細的腰肢,卻沒有了那日武林大會上紅撲撲的圓圓臉蛋;作爲盟主的女兒,她甚至有了堅韌的毅力和不凡的智慧,卻再也沒有了初見時的天真。
玉紅顏已然長大。她是個能替父親分擔武林事務的天之驕女,也是一個能幫丈夫打理教務的教主夫人。可是,她不再是那個照亮了他的眼睛,讓他想呵護等待的小女孩。
“夫君。”
當她用成年女子的口吻,這樣喚他,他不知所措。
原來,世間最遠的距離,是我用七年的日日夜夜終於等到了你,卻發現你已非我所愛。
我愛的,只是當日那個粉雕玉琢、梨渦淺笑的小女孩。她笑嘻嘻對我說:你好厲害哦,是第一個能跟我爹打成平手的人……
當諸葛千江知道自己再無法愛玉紅顏時,他慌了。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他們都還遠遠沒有老去,以後的路,怎麼辦?
然而,在他還未找到答案時,一個人已經代替他做出了回答。這個人,就是天下第一風流浪子慕容風。
在妻子房間裡發現慕容風的那一刻,諸葛千江並沒有很意外。玉紅顏是公認的武林第一美人,身兼武林盟主獨女和魔教教主夫人的雙重身份,如此奇女,慕容風怎會錯過?即便只是好奇,他也不會放過吧?
如果說每個女子都算他的一段獵奇,那玉紅顏,無疑是他最大的挑戰。
看到慕容風時,諸葛千江其實是不愛玉紅顏的。但,他是一個男人,沒有男人可以容許自己的妻子有其他男人,即便這個妻子他不愛。
那一晚,諸葛千江拔劍了。
最後,慕容風的龍吟劍架上他的脖頸。
“我不殺你,這是我欠她的。”慕容風看着身側的玉紅顏,一臉憐惜與歉疚,如是說。
魔教教主,叱吒風雲,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
他發誓要苦練武功,踏平風雲閣。
然而,就在他在瀑布前練武的時候,一個女子闖進了他的計劃。
“你不是要報仇嗎?那就跟我上牀吧。”那個女子的眼裡冷漠如雪,“因爲我叫花如雪。”
花如雪,是慕容風的女人。近兩年,她與他的名字連在一起,一如玉紅顏之於諸葛千江。
“你還需要考慮麼?你比我更清楚,慕容風手裡有龍吟劍,你想勝他,得修煉多少年?”花如雪的聲音充滿了誘惑,“我知道你跟我一樣。”
你跟我一樣,都是不愛笑的人。
不愛笑,不是因爲高傲,而是因爲防備。所以,我們比其他人更脆弱。
不容背叛。
諸葛千江思考良久,終於重重點下了頭。
那天晚上,兩個冰冷的身體躺在了一起。
兩日後,慕容風收到魔教送過來的一個錦盒,打開,是半截青絲。青絲上髮香猶存,是他熟悉的味道。
慕容風眯起眼睛,牙齒咬得“咯咯”響,手中的錦盒被捏得粉碎。
慕容風來質問的時候,花如雪正在鏡前梳妝。
“你有沒有……”他問得躊躇。
“有!”她打斷他的話,答得坦然。
他怔住,看着她。她迎着他的眼睛,不閃不避。
良久,他奪門而出。
“既然你可以找其他女人,爲什麼我就不能找其他男人?我就是要讓你也嚐嚐這種滋味。慕容風,你給我的傷害,我都會還你!”說這話時,他已然走遠。她對着鏡中的自己,說給自己聽。
那次是她最後一次與慕容風單獨相處——這是她後來才知道的。
如果早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也許她會坦誠相對,說出心裡的怨恨,以及對他的深情。也許,她說了,他就不會走、就不會再也不見她……後來的花如雪,經常會如此想。
然而,那時候的她並不知道後來的事。那時候的她,是慕容風的最愛,還恃寵而驕。所以,她纔敢如此大膽,挑戰他的底線。
只是她不知道,男人的有些底線是不可以挑戰的。
七日後,風雲閣精英盡出,聯合少林武當,直搗魔教!
當看到魔教血流成河的時候,花如雪甚至是高興的:起碼,慕容風是爲她而戰。
殊不知,他只是爲了男人的尊嚴。
這場戰爭,是兩個男人爲了各自的尊嚴而戰,與愛無關。
這個道理,玉紅顏懂了,花如雪沒懂。
所以,多年後的花如雪依然癡狂,而玉紅顏,可以和墨離喝着小酒吃着小菜談笑風生。
當慕容色和劉桃夭見到玉紅顏的時候,她們終於相信當年的武林第一美人不是虛傳。
這個世上,有一種女人,說不出美在哪裡,卻會讓你莫名舒服。玉紅顏就是這種人。人人都說她愛笑,真正親見才知道:不是她愛笑,而是她就是笑本身。
不管她在做什麼,是行是止、是站是坐,都能讓你感覺到一種歡欣的笑意。那種笑意不是掛在臉上,而是無處不在——在眼角、在眉梢,甚至在她說的每一句話。
只要你看着她,跟她說上幾句話,便能感覺到溫和的笑意,甜甜的、柔柔的,熨帖着你的心。
“娘!”諸葛宸喊,撅着嘴,“我有事要問你!”
“宸兒回來啦?”玉紅顏笑容滿面,招手讓女兒過來,“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位阿姨。”
“娘?!”
“墨姨?!”
“慕容夫人?!”
站在諸葛宸身後的慕容色、劉桃夭和商紫月三人,齊聲驚呼!
原來,坐在玉紅顏身邊,嘗着瓜果、笑容滿面的,不是墨離是誰!
“乖啦。”墨離也不意外,笑眯眯跟三個女孩問好,“這些天還好吧?”
慕容色和商紫月早已呆了,這到底算哪一齣?
唯有劉桃夭恍然大悟:“墨姨,你們是故意的?!”
墨離笑眯眯:“還是夭夭聰明。”
“啥?”慕容色和商紫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大眼瞪大眼。
玉紅顏和墨離相視一笑,這才說出緣由。
原來,當日劉玉出走是假,三人慾歷練兩個孩子纔是真。
慕容色和劉桃夭自小長大,她們那點小心思做長輩的如何不知?而在經歷那麼多感情波折與生死一線後,長輩們也早已看透了那些世俗禮法。對於慕容色和劉桃夭的感情,三人早已默認,只是擔心她們日後在江湖上會吃虧,才趁機離開讓她們歷練一下。
只是三人不敢走遠,還在附近轉悠,唯恐孩子真出了什麼岔子惹來大禍,畢竟江湖不是兒戲,稍一差錯就可能真的一命嗚呼。而某日三人在轉悠途中,遇到了同樣放女兒出來闖蕩又不敢走得太遠的玉紅顏……於是,在白雲飛與玉紅顏一番不打不相識後,幾人互通身份,才知墨離跟玉紅顏還有這段淵源。
事隔二十年,墨離和玉紅顏對照彼此,啞然失笑,最終一笑泯前塵。倒是劉玉無奈嘆了一句“說到慕容風,全江湖的女子只怕都是一家”……
衆小輩聽到這些,早已感慨萬千:可憐天下父母,爲孩子操了多少心啊——放在身邊,怕學不會在江湖自保;由她去吧,又怕真的惹出亂子。既捨不得讓孩子真的吃苦,又擔心自己百年之後,孩子無能吃更多苦……父母的矛盾心理,大抵如是。
“對了,墨姨,我爹孃呢?”劉桃夭四顧還未尋見自己的父母,忍不住問。
墨離抿了一口茶,笑道:“他們昨天早上出門,說是去保護你們了。我就說我們夭夭這麼聰明,加上小色的武功,肯定不會吃虧啦。但你爹那個婆婆媽媽的非說江湖險惡,怕你們鬥不過花如雪,這不,拉上你娘去暗中保護你們,到現在還沒回啦。”
劉桃夭對墨離乖巧一笑。心中卻暗道:我爹也未必是婆婆媽媽怕我們吃虧,也許只是想找個藉口甩掉你,跟我娘過兩天二人世界吧。
“對了,宸兒,你要問我什麼?”玉紅顏見那一家子的話已說完,這才笑問自己女兒。
“我估計不用問了。”諸葛宸耷拉着腦袋,“這個笨蛋慕容色是我妹妹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