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進宮的次數多,對皇宮內院已經相當熟悉,跟着小路子在宮門前換乘了平頭的小馬車,一路往延壽宮的方向去,阮筠婷正坐在馬車裡猜想徐向晚急着找她是爲了什麼,就感覺到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隨後就聽見小路子行禮問候的聲音。
“給婉妃娘娘請安。”
阮筠婷一撩車簾,就看到穿了深紫色交領束腰長裙的徐向晚。
“嗯,起來吧。”徐向晚的聲音慵懶之中帶着嫵媚和不可抗拒的權威,讓人聽了便忍不住要低下頭。
阮筠婷略感到驚訝。徐向晚的轉變來的未免太快。
“晚姐姐。”阮筠婷下了馬車,屈膝行禮。
徐向晚笑着上前雙手攙着阮筠婷起身,道:“跟我還講究那些虛禮,快進來,我特地讓御膳房預備了你愛吃的點心。”
阮筠婷抿脣微笑,與徐向晚相攜進了延壽宮。
到了正殿,徐向晚打發白薇退了下去,親手爲阮筠婷斟了杯茶,道:“嚐嚐,這是皇上才賞給我的雪頂含翠。”
阮筠婷便抿了一口,品了品道:“入口清醇,回味無窮,果然是好茶。”皇帝對徐向晚也是真心的好了。
徐向晚笑了一下,在阮筠婷身旁坐下,道:“呂妃被打入冷宮了。你可知道?”
阮筠婷面色肅整的點了點頭,“是,我知道。”
徐向晚紅脣彎起一個優雅的弧度,塗着鮮紅蔻丹的指甲輕輕的瞧着桌面,“那些害過秋心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阮筠婷注意到徐向晚對水秋心稱呼上的轉變,卻來不及深入思考其中說明的問題。提起水秋心,就好像開動身體中那個控制傷感的開關,之前的好心情不翼而飛。剩下的都是難過。
“呂妃和那件事有關?”阮筠婷問。
徐向晚眸中含淚,面上帶笑,聲音溫和的道:“我從別處得來的消息,當時就是呂妃向皇上告密,說我與秋心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皇上才起的疑心。所以我就借了她做的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收拾了她。”
徐向晚的話說的輕描淡寫,好似將在後宮之中稱霸多年的呂妃扳倒,就像是拿起茶盞這麼輕鬆。
阮筠婷卻知道其中的波折不足爲外人道,越過案几拉着徐向晚的手搖了搖。
“晚姐姐。你也不要太過自責。”
“我哪裡能不自責呢。”徐向晚回握着阮筠婷的手,苦笑道:“這段日子,我沒有一日睡的好。夢中總是反覆重現着那天,漆黑的夜,白的雪,紅的血,他臨死前的表情。還有他說過的話……婷兒,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的。”
若是君蘭舟有一日爲了她走上這一步,她說不定不會堅強如徐向晚,如此強勢的活下來。她或許會活不下去吧?
“不,我明白的。只是逝者已矣。生者更要堅強,因爲生活還要繼續。晚姐姐,你不要折磨自己。水叔叔不會怪你,你也無須自責。”
“我哪裡能不自責。”徐向晚莞爾一笑,眸中的淚已經被憋了回去,笑容溫和的就如同在與阮筠婷談論的不是水秋心的死,而是今天穿什麼衣裳。用什麼香粉。
阮筠婷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徐向晚。徐向晚的確是水秋心死亡的導火索。可是歸根究底。最大的導火索是她!
如果當初她沒有和水秋心鬥琴,之後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他們不會認識水秋心,水秋心還是那個抱着琴四處漂泊的遊俠浪子,會在心裡裝着一個凌月,滿心幸福的過一輩子。
阮筠婷好容易放鬆下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她甚至在想,如果沒有這一次重生,是不是許多事情都不會發生,該活着的人也不會枉死了。
徐向晚見阮筠婷垂眸不語,道:“婷兒,有的時候,我只是希望能有一個人陪着我一同回憶他罷了。”
“我明白。”
“可沒有人陪着我回憶的時候,我會想那些事情若不是我一個人承擔會好過一些,如今有人陪着我,我卻更難過。”
徐向晚說罷,兩人都是沉默。過了許久,徐向晚才站起身,故作輕快的轉移話題,道:“你知道皇上前一陣子跟我說了什麼嗎?”
“什麼?”阮筠婷仍舊沉浸在對水秋心的回憶和對他死亡的悲傷中,其實只是配合的反問了一句。
徐向晚正色低聲道:“這件事,或許與你的婚事有關。”
“我的婚事?”阮筠婷怔然。
“是。”徐向晚看了看左右,又到窗前確定宮人們都距離很遠,這纔回到阮筠婷身邊低聲道:“前幾日,皇上提起了裕王爺還有一子的事,好像已經找到了確實的證據,證明君大人就是裕王爺的兒子。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麼?皇上有可能會成全你們!”
阮筠婷徹底愣住了。從前裕王爺在世的時候,與皇帝百般爭取都沒有讓君蘭舟認祖歸宗,這成了裕王爺終身的遺憾,也成爲君蘭舟和韓肅短期內需要達成的一個目標,因爲只有君蘭舟認祖歸宗,與她纔算門當戶對。
是什麼導致皇帝如今卻改變了看法,竟然同意了?
“晚姐姐,這消息可確定嗎?”阮筠婷緊張的問。
徐向晚點頭:“確定,皇上是親口對我這麼說的。”隨即語氣一頓,又道:“不過,我也不確定換上是不是誆騙我,我只是想到這件事涉及到你的婚事……”
徐向晚赧顏,她也怕這消息是假的,畢竟這宮裡頭,除了冰冷的石磚是真的石頭,其餘的都有可能是假的,“婷兒,我現在也不能確定了……對不住,冒冒失失的。”
“不,晚姐姐不要這麼說。我知道你是好意。”阮筠婷拉着她的手,道:“你我之間,不需要擔心什麼,懷疑什麼,你說的話,我自然相信。就算消息不屬實,也是隻能是你被騙了,而不是誠心來欺騙我,這深宮之中的複雜太多了,我不想我們之間也有雜質。我信你。”
阮筠婷所說的正是徐向晚想說的。她動容的點點頭,道:“好。既然如此,這消息你回去和君大人好生研究一下,我想皇上既然有這種想讓君大人認祖歸宗的想法,必然要準備好一套說辭以及可靠的證據,就算顛倒黑白指鹿爲馬,也要說的有憑有據讓大臣們不敢也無法辯駁。”
“是,我知道了。晚姐姐,我先回去。”
“我讓白薇送你出宮去。”
阮筠婷急匆匆離開皇宮,沒有回徐家,直接回了養心小築。
回到臥房,阮筠婷踢了繡鞋躺在羅漢牀上。
如果皇上並非真的要讓君蘭舟認祖歸宗,他爲何要對徐向晚說起此事?
如果此事當真,又是什麼使皇帝改變了主意?皇帝不可能做得不到利益的事,君蘭舟認祖歸宗,對他有什麼好處?如果要君蘭舟認祖歸宗那麼容易,當時他就不會與裕王爺爭執了。
阮筠婷不免想到了現在的時局。皇帝最大的難題是什麼?韓肅擁兵自重,西武虎視眈眈,南方七省譁變,國庫吃緊……
這幾個麻煩中,皇帝最在乎的,應該就是韓肅的問題。皇帝不敢貿然與韓肅兵戎相向,是因爲怕西武趁虛而入,到時候大梁國就會處於腹背受敵的狀態,這對大梁並非一件好事。
如果她是皇帝,她會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如果能做到萬一韓肅造反,她出兵鎮壓的時候西武國按兵不動不來搗亂就好了。
可如何才能做到?如果讓西武和韓肅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呢?
阮筠婷心思千迴百轉,設想好幾種可能,再自己推翻。
她面色難看的躺着不動,卻嚇壞了嬋娟和紅豆。兩人商議着要去找君蘭舟回來。剛剛商量到底誰去一趟徐家,君蘭舟已經回來了。
“大人,您可回來了。”嬋娟焦急的道:“郡主從宮裡回來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不說話也不吃飯,就盯着房樑發呆。奴婢們也不敢去打擾,您快去給她瞧瞧吧。”
君蘭舟一聽,臉色變的及難看,施展開輕功,眨眼就閃身進了阮筠婷的臥房,撲身蹲在羅漢牀腳踏上。
“婷兒,你怎麼了?”
“蘭舟?”阮筠婷回過神,坐起身微笑望着她:“你回來了,老太太怎麼樣?”
“老太太很好,傷勢沒有大礙,到是你,嬋娟說你一直在發呆,可是身上那裡不好?”
“沒有,我很好啊。”阮筠婷笑着展開雙臂:“你看我哪裡有不好,我是在想事情,紅豆和嬋娟太緊張了。”
她這麼說,君蘭舟也是不能信的,便抓了她的手安靜的診脈,雙手都看過之後,才長吁了一口氣,問:“你想什麼事?告訴我,我幫你想想。”
阮筠婷就迫不及待的把徐向晚對她說的告訴了君蘭舟。
君蘭舟聞言絲毫沒有表現出驚訝,只是摸着下巴沉思道:“他能殺了我父王,肯定不會想要認我。將我認回去,豈不是等於養了只老虎在牀榻邊?一定是有什麼更大的利益或者是好處,可以抵消這一點。”
君蘭舟蹙着眉頭,在屋裡來回轉了幾圈,突然腳步一頓,張大嘴驚愕的道:“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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