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我自然不能總呆在徐家。我自由慣了,受不得拘束。”對於阮筠婷的依賴,水秋心只覺得心頭似被柔軟的羽毛刷過,她的神情不經意流露出的迷茫與驚慌,可愛的似某種毛茸茸的可愛小動物,讓他忍不住摸摸她的頭,“睡,明兒個還要早起。”
“嗯。”
阮筠婷乖乖躺下,水秋心幫她掖好被子,安靜的坐在她牀畔。
慢慢的,她沉入夢鄉,心中還有些悵然,不知下一次見到水秋心是什麼時候。或許她可以趁着這段時間好生練習一下琴技,等下次再見,要給他個驚喜。
眼看着月就要過去,爲了九月初徐貴妃的省親事宜,王元霜與大太太整日裡忙的熱火朝天。相比之下,三房的人就要清閒一些。
阮筠婷每日忙於學業,甄嬤嬤與蕭北舒教導的功課她絲毫不敢怠慢,來年六月她要參加大學部的評優考試,若是能通過自然是好的。
不過就算再忙,每日她仍會命人將鳳尾焦琴擡到靜思園北側葡萄架下,至少要撫上半個時辰。有了蕭北舒這個精於琴藝的音癡,她倒是得了許多現下流行的好曲譜。練習的同時,也會將前世覺得好的曲子拿出來彈奏,最愛彈奏的,便是那曲《問情》。
徐府中人慢慢開始習慣每日傍晚嫋嫋繞樑的琴音,阮筠婷琴藝也因爲勤於練習而進益。
“姑娘,您已經彈奏了許久,該休息了。”趁着阮筠婷喝茶的功夫,嬋娟笑吟吟的提醒。
阮筠婷仍舊意猶未盡,鳳尾焦琴音色清脆撩人,每次撫琴不彈到她手指生疼。她都捨不得停下。
“那便再彈最後一曲。”阮筠婷笑了起來。
姑娘越發喜歡彈琴了呢。嬋娟笑着點頭退到一旁。
阮筠婷寧心靜氣,微閉雙眸,擡手,流暢琴音流瀉而出,仍舊是她鍾愛的那曲《問情》。
誰知,纔剛彈奏了第一段,於西側牆外。卻立即有簫聲與之迎合。阮筠婷的琴音是主音,簫聲爲伴音,有了悠遠簫聲的加入,琴曲顯得更加豐滿,簡直配合的天衣無縫。
阮筠婷驚愕擡頭,一種振奮激越的感情由內而外散發而出,背脊上的汗毛根根立起。有時候。音樂便是有這樣的魅力,讓疲倦一掃而空,令人興奮而清醒。
自簫聲相合開始,靜思園的下人們便都不自覺停下手上的活,呆呆駐足傾聽,可兒手中端着的木盆歪斜,水灑了出來都不自知。
阮筠婷的心裡此刻也只剩下彈琴一事,沒有了別的任何心思,只專注的與牆外那簫聲應和。
待到一曲彈罷,阮筠婷雙手輕輕撫於琴絃之上止了琴音。方纔停轉的腦子纔開始運作。“紅豆,快去瞧瞧牆那邊的人是誰。”
紅豆聽了一曲。興奮的毛孔似乎都要張開,連連點頭轉身就跑。
誰知剛跑了兩步,阮筠婷又叫住了她。
“瞧我的腦子,你若是出去,走東跨院出後門,還要向西邊走榮華巷,待走到西牆外怎麼也要兩盞茶時間。到時候人都走了。”
“那,姑娘……”
“不用尋了。不過是合奏一曲,也沒什麼。”阮筠婷站起身,口中雖然不說,但對那個能與她琴簫合奏的人還是有幾分好奇的。這個人能準確的吹奏出《問情》的伴音,足以證明他對這首琴曲已經相當瞭解,那是不是說,他經常會在牆外聽她練琴?
阮筠婷命粗使丫頭將鳳尾焦琴擡回屋裡擺好。自己則去淨室梳洗,耳畔似乎還聽得見方纔完美的合奏,那股子激盪的心情,天天中文無法平息。
“姑娘。”嬋娟急匆匆進了屋。
阮筠婷正面色如常的坐在妝奩前摘下頭上銀累絲花頭簪,素手在燭光下閃着若凝脂般的亞光。
“什麼事?”
“九姑娘和十二姑娘來了。看起來好像不太對。。”
不太對?阮筠婷放下發簪,疑惑的眯起眼。
說話間,徐凝敏和徐凝芳已經進了屋。
“九姑娘,十二姑娘。”紅豆和嬋娟蹲身給二人行禮。
徐凝芳頷首還禮,到了阮筠婷身旁一把拉住她的手:“阮姐姐,你快隨我來。”
“什麼事?”阮筠婷被拉的莫名其妙,步子卻沒隨着她走,笑容帶着一些安撫之意,“十二姑娘有什麼事?”
徐凝芳甜美俏麗的臉上滿是焦急:“纔剛聽說三太太與三老爺吵了起來,驚動了老太太,這會子馨嵐居已經亂了,我擔心老太太動了雷霆之怒,於身子總是不利的,就與九姐姐一同來尋你。老太太最喜歡的就是你,興許你有法子勸一勸。”
徐凝芳的道理說的明明白白,是爲了孝道纔要去馨嵐居湊一次熱鬧。可阮筠婷如何想都覺得事情不對。三老爺與三太太口角,若是小輩的人都去了,豈不是讓他們難堪?難免三太太回過頭來記恨她。可徐凝芳的理由找的太過於完美,她不去就是不孝順老太太……
心念電轉,阮筠婷似乎明白了什麼,難不成是翠依娘挑唆了三太太和三老爺吵架,然後又讓小輩的來瞧熱鬧,好讓三太太顏面掃地?
這樣的事,翠依娘做起來手到擒來,比喝茶還要輕鬆。
但她不能不去。
“好,我這就隨你們去。”配合徐凝芳的表情,阮筠婷表現的也異常着急,一面快步出去一面吩咐:“嬋娟和韓媽媽跟着,紅豆留下。”
韓斌家的早在徐凝芳說老太太動了大怒開始就已經坐立不安,阮筠婷要帶着她去,她自然是開懷的。連忙應聲跟去,出門前還不忘了隨手抓了意見羽緞斗篷披在阮筠婷肩頭:
“姑娘,晚上天涼了,仔細惹了風寒。”
阮筠婷握住韓斌家的的手,細白小手與韓斌家的粗糙的手形成強烈的對比。
“韓媽媽莫要着急,老祖宗定然不會有事的。”
感受到那隻柔軟小手傳來的溫,韓斌家的心頭一暖,好貼心的姑娘。
徐凝芳見阮筠婷將韓斌家的“收服”的服服帖帖,心頭難免憋悶。畢竟韓斌家的在徐家下人裡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是老太太身邊的紅人,協理府中事物的。有了她,阮筠婷不是如虎添翼?
她走在阮筠婷和韓斌家的身後,所以妒恨的目光毫不掩飾。
徐凝敏看了一眼親妹,眸色灰暗,好失望,真的是好失望,她怎麼也想不到,芳兒竟然是這種人。
一行人急匆匆的過了穿堂,進了東跨院,路過影壁,轉入角門就到了東跨院,走向南邊,進穿堂,才下了臺階,就見馨嵐居的門大敞着,僕婢們低垂着頭弓着身子,四周壓雀無聲。
老太太的憤怒的聲音,如同刀子,幾乎劃破人的耳膜。
“你做的好事!我旁日容你忍你也就罷了,如今你連傷天害理的事都敢做,那桂姨娘出身再不濟,也是三老爺的人,如今孩子都沒了,你何苦還要苦苦相逼,難道府中安安靜靜的相安無事不好嗎!”
三太太被訓的面紅耳赤,不服氣的道:“老太太未免太過於偏心,怎麼不向着媳婦,反而向着外人,不過是讓她侍奉我喝茶,她就能用熱茶燙我,我說她幾句,她就尋死覓活,老爺的心長歪了,難道老太太的心也長歪了!”
“混賬!你給我跪下!”老太太怒急了,指着三老爺罵道:“瞧瞧你乾的好事,這就是你調教出的好媳婦!”
老太太素來持重,很少這樣發脾氣,偶然一次動怒,已經嚇的徐興家佝僂着身子一動不動,聽聞教訓,失了血色的臉立即漲成豬肝色,撩衣襬跪下磕頭道:“母親息怒,兒子知錯了,兒子管教不嚴。”
三太太也自知自己氣頭上的話過分了些,忙跪下,補救道:“老太太息怒,媳婦兒並非有意的,還請您莫往心裡頭去。”
看着跪在地上的幾人,老太太氣的手上發抖,一腳踢在徐興家肩頭,“我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樣沒用的,弄的家宅混亂,雞飛狗跳,早知如此,還不如生個蛋還能吃!”
“母親,母親這樣說,是讓兒子在沒有臉面立足了!”徐興家羞紅臉面,一頭磕在地上。
三太太也自知失態,跟着磕頭,然而現在補救已是來不及。
徐凝芳見裡頭混亂,拉着阮筠婷就要進去。
阮筠婷卻掙開她的手,冷冷的睨視徐凝芳。她的居心太過於明白,如今這時候如果進去,那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
徐凝芳被阮筠婷看的臉上一紅,忙柔柔弱弱的道:“阮姐姐,您看老太太,動了多大的氣性,可不要氣壞了身子啊。”
“我現在過去,老太太怕是要更生氣的。”阮筠婷個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明擺着不上當。
徐凝芳在她看不見的角,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這一動作,又盡收徐凝敏眼底。徐凝敏的面色更加失落了。
老太太訓斥過後,撇下三老爺和三太太出了門。阮筠婷和韓斌家的不約而同的上前,一左一右扶着她的胳膊。
“老祖宗。”
老太太一愣,“你們幾時到的?”
“老祖宗,我們剛到。”阮筠婷擔憂的道:“您別生氣了。”
老太太不言,拉着阮筠婷與韓斌家的,氣沖沖向鬆齡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