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對蕭北舒的喜愛自是不必說。不光是看蕭北舒的名聲,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世堪憐,且又懂得努力生存。
“北哥兒,你可有中意的姑娘了?” 老太太拉着蕭北舒的手拍了拍。
蕭北舒被問的臉上一紅,爽朗笑道:“不急,我還年輕呢。”
老太太很不贊同的白了他一眼:“什麼不急,你如今也二十二了吧?瞧瞧宣哥兒,兒子都那麼大了。你如今功名名聲都有了,若是你說要娶妻,說媒的人都能將你府上的門檻踏平嘍。北哥兒,眼界兒不要太高了。我知道你學識好,庸脂俗粉你看不上眼,可娶妻娶德,能給你管着家的就是好的。可不要在等了。”
“老祖宗,我知道了。”蕭北舒笑吟吟的回答。
老太太拍拍他手背,不滿的道:“你啊,每次就知道敷衍我老太婆。”
“老祖宗,我不是敷衍,我是寧缺毋濫。我若娶妻,定要尋個閉月羞花,端莊賢良,秀外慧中的女子。最要緊的,是我要喜歡她,她也須得喜歡我。舉案齊眉固然是好,可兩人相對一生,若只停留在這個階段,豈不是無趣?隨便應付了事,不娶也罷了。”
蕭北舒的話並不激昂,卻句句都說進阮筠婷心坎裡。她素來覺得蕭北舒與時下男子不甚相同。想不到他卻也間接表達出了在愛情上要求平等、對等的思想。若原本只覺得蕭北舒瀟灑爽朗、才學過人、與衆不同,如今阮筠婷卻有些找到同類的感覺。也難怪君蘭舟與蕭北舒能成爲好友,他們兩人某些方面的思想和看法,都有不謀而合之處。
老太太、大太太和三太太聞言,都略有些驚奇的看着蕭北舒,皆想不到這樣的言論能從一個男子口中說出。
大太太忍不住勸道:“賢侄說的雖也有道理,但老太太說的還是對的。娶妻娶德,賢侄定要選個品行端莊的女子在宅中,只餘你所說的花容月貌秀外慧中,選個稱心的貴妾不也是了?”
蕭北舒露齒一笑,“我那兩個束脩,又是妻又是妾的可怕要養不起他們,一個就夠了。多寫大嬸嬸的關心。”
不納妾?在場衆人都有些驚愕。阮筠婷看着蕭北舒的眼神更加探究了。
老太太輕點蕭北舒的額頭:“成日裡也不知都看了些什麼勞什子的書,堂堂男兒竟有這種小女兒心思,說出去叫人笑話。”
“怕什麼,在老祖宗這兒。又不是當着外人的面兒。”
三太太安靜聽了半晌,見氣氛輕鬆,老太太笑容也歡愉。便插嘴玩笑似的的道:“老太太和太太說的是,賢侄二十有二,年紀確實不小了。我徐家的女兒各個花容月貌,賢侄若不嫌棄,不如在徐家選上一個。”說罷掩口呵呵的笑。
徐家如今尚未許人家的女子。除了隨着二老爺在邊關的七姑娘巧姐兒和阮筠婷,便只有三房的姑娘們了。八姑娘九姑娘年齡相仿,與蕭北舒很是般配,可九姑娘徐凝敏畢竟是庶出。能配的上狀元之才的,僅有八姑娘徐凝霞。
三太太的心思,衆人皆知。阮筠婷便好奇的眨着翦水大眼看着蕭北舒,等他的反應。見她看了過來,蕭北舒回以一笑。
老太太聞言眸光卻暗了一下。抿着嘴脣並未附和。大太太見狀也不多話。氣氛有一些冷。
蕭北舒站起身,瞧了眼老太太,隨後笑着給三太太行了禮:“多謝三嬸嬸的關心,不過侄兒還是等等再說。”
“等”字咬的有些重,說話時候的目光還是有意無意看向阮筠婷的。
三太太聞言。臉色有些難看。人家都說的如此直白了,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尷尬的點頭微笑。有些怨恨的看了眼老太太。
長房的大姐兒進宮做了娘娘,三房的五姐兒嫁給君家半年就出了那件事,如今好容易有了機會,能攀上蕭北舒這樣的女婿,想不到老太太竟然不幫襯着說話,還在那兒裝死人,當真是氣的她肝疼。還有阮筠婷。蕭北舒這話,看着她說是何意思?!
老太太眸光掃了眼三太太,又看了看神色如常不明所以的阮筠婷,最後看向蕭北舒,心念電轉,似在思考蕭北舒話中的意思。
蕭北舒坦然一笑,道:“老祖宗,我說的等等,是要等那個又傾國傾城之姿,飽讀詩書秀外慧中,與我有共同語言的女子出現。”
並非等阮筠婷麼?老太太鬆了口氣。蕭北舒的身世堪憐,可也太過於沉重,她徐家的女子,最好不要嫁給他,免生變故。
“老太太,飯菜已經齊備,是擺在側間還是擺在屋裡?”
“就擺這兒吧。”
“是。”
畫眉躬身退下,大太太和三太太則上前扶着老太太下地穿鞋。阮筠婷和蕭北舒都站起身。正當此刻,舒翠進門道:“老太太,八姑娘、九姑娘和十二姑娘來了。”
老太太飽含深意的看了眼三太太,“他們來的倒是巧。罷了,一同來用飯吧。”
三太太輕咳一聲掩飾尷尬,讓舒翠去添置餐具。
衆人入座,阮筠婷坐在最下手邊,纔剛吃了兩口,畫眉又進屋來稟報,說是四爺,十一爺和十三爺到了。
老太太聞言放下筷子,帕子沾了沾嘴脣,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三太太。好好的一頓便飯,倒是被三太太刻意的變成了“巴結宴”。她一心爲了孩子的未來,無可厚非,但是今日的場合卻不對。
蕭北舒好似不在意,對徐承茗、徐承碩和徐承珍不時爲了巴結和表現提出的問題都一一作答,並且稱讚了三人。
回到靜思園,已經是戌時。阮筠婷洗漱之後屏退旁人,只留下紅豆,令他還如平日那般,點了香在黑暗的屋子裡晃動揮舞,自己則是目光追着香頭瞧。
“紅豆,今日府裡發生何事?”
紅豆動作不停,低聲道:“今兒個府裡有兩件大事,四爺屋裡的夕卉失足落水歿了。還有二奶奶屋裡的笑兒,因爲犯了偷竊罪,被打了二十板子送去官府,聽說半路上嚷着丟不起臉面,一頭撞死了。”
阮筠婷原本看着香頭的目光突然頓住,看向紅豆,又好似沒有看她。
夕卉的死她幾乎已經可以預料,一個婢女,勾搭了長房和三房兩位爺們,這檔子見不得人的事若是發生在暗地裡也還好辦,到了二奶奶手裡,自然有她的處置。可傳到了老太太耳朵裡,又經由兩房太太處理,夕卉若是留着就奇怪了。可是笑兒……
笑兒一死,阮筠婷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那日她的故意傷害應當是受了某人指使的,若是不將她送回去,她或許可以活命,可若不送,她對自己又會不利。
“笑兒偷了什麼?”阮筠婷又開始繼續盯着香頭轉眼珠。
紅豆道:“說是二奶奶房裡丟了個鎏金鑲東珠的挑心,在笑兒那找到了。”
“她被拉出府去的時候說了什麼?喊冤了不曾?”
“不曾喊冤,也不曾求饒,只是哭。”紅豆疑惑的停頓一下,道:“姑娘,可是其中有什麼蹊蹺?”
阮筠婷搖搖頭道:“沒什麼,你做的很好。”如今她的心裡很是沉重,這宅子中主子們的事,又搭上兩個人的性命,真真是造孽。
阮筠婷夜裡睡的很不踏實,夢見自己被呂文山抓了去,綁在柴房裡肆意鞭打。她哭着求饒之時,呂文山突然變成了她前世的夫君君召言,哀傷的告訴她——“你回去好生過日子吧,君家大奶奶的位置上永遠都是你,但以後我們再也不要見面。”隨後便用鞭子勒住了她的脖頸。
窒息之下,阮筠婷驚恐的坐起身來,額上的冷汗晶瑩,順着鼻樑和臉頰滑下,胸口因爲劇烈喘息而起伏。
“怎麼了,夢魘了?”牀畔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阮筠婷卻不覺得害怕,因爲這幾日水秋心是夜夜陪着她,只是呆在她臥房,並不會做逾距之事。也虧了有他,讓她心安不少。那日太太養的波斯貓雪球跑來,險些抓傷她,在水秋心的提醒下被她多了過去,還有前日二奶奶的婢女來送禮物,不留神摔破了花瓶,碎屑險些割傷她……這幾日,她當真是多災多難。
“水叔叔。”阮筠婷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
水秋心用袍袖幫她擦了兩把臉,壓低聲音道:“過了今夜,七日之期便過了,那些人沒得逞,以後再不會有機會了。”
“我知道,多謝你。”阮筠婷感激的微笑,在夜色下她臉上純淨的笑容顯得格外聖潔。
水秋心似看的迷茫,搖了搖頭道:“謝什麼,你與嵐哥兒好好的便好,也不算我愧對了凌月。”
“水叔叔,你對我母親已然盡心盡力。實在無須在爲了此事自苦。”
“你不懂,我有我的癡纏,與她無關。”水秋心從懷中拿出一個白瓷小瓶遞給阮筠婷,道:“此物你轉交給嵐哥兒。”
“這是何物?”
“他跟我要的傷藥。許是怕你傷到吧。我要離開一段時日,你須得與嵐哥兒相互照顧。”
離開?阮筠婷拉住水秋心的袖子:“水叔叔,你去哪。”